陈家主放下茶盏，扭头看向抱团的李家和黄家，微微一笑：“你们两家呢？打算怎么办？像从前那样李家送布，黄家送药材？”

黄家主笑着说：“前阵子得了一株老参准备给平乐侯送去。”

李家主也不傻，笑眯眯说：“我家准备送花鸟刺绣图。”

四大家族的掌权人你来我往地较量一番，非但没能打听到对方送了什么礼物，反而憋了一肚子火。

散场之后，李家主邀请黄家主到他家别院品茗，聊不到三句话就开骂：“陈家那老匹夫仗着他的举人出身，向来是瞧不起咱们这些商贾，这次特意攒局把我们叫过去，是怕我们送的礼太大，让他丢面子！”

“姓陈的伪君子向来狗眼看人低，你跟他计较作甚？哪里值得你大动肝火？咱不说那些没用的屁话。平乐侯跟王县令的关系那么密切，八成是要趁着乔迁之喜大肆敛财。平乐侯嘴上肯定说是要我们支持修筑河堤这等大事，若是我们给平乐侯的谢礼少于王县令的，平乐侯肯定会心有芥蒂，到时候真给咱们小鞋穿……”

黄家主没李家主那么大的火气，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体体面面地给霍云朝送礼。

霍云朝是永安帝亲封的平乐侯，早已不再是那个一文不名的泥腿子兼穷书生，属于是一飞冲天的幸运儿。

像霍云朝这般的幸运儿，黄家主打从心底羡慕，也想送份薄礼拉近彼此间的关系。其实，说白了，黄家主非常愿意跟霍云朝搞好关系，问题在于他不愿意付出太多，而霍云朝显然要的比他想象得更多。

李家主骂完老谋深算的陈家主，转而将矛头对准霍云朝：“亲家，你听说了没？平乐侯给数得上名号的大小商贾和地主全送了请帖！啧啧，大小通吃，寸草不留，平乐侯的吃相太难看了。”

黄家主真没注意到这细节，不由得好奇多问几句：“哦？亲家，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咳咳……是有那么个人跟我说的。”李家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黄家主。

只因李家主背着正室在外头养了个小寡妇，小寡妇的亡夫曾是他最信任的手下。

手下重病不治后，李家主照顾手下的遗孀，照顾着照顾着照顾到床上去了。

不巧的是，李家主的正室不是别人，正是黄家主嫡亲表妹。

黄家主才懒得管李家主的私生活检不检点，他本身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狎妓养外室的事，他也没少干。

“亲家，若你这消息是真的，那咱们不单要准备拿得出手的礼物，还得准备五百两银票。”

李家主倏地瞪大眼睛：“五百两银票？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那幅花鸟刺绣图是双面绣！放在市面上值不少钱！”

黄家主没有解释缘由，只说了句：“亲家，你若是信得过我，那日你就把五百两银票揣身上。”

李家主负气道：“亲家，我肯定是信得过你。但我信不过姓霍的！一个两个张口就要几百两，当我是专门制银钱的嘛？”

黄家主没再说话。

他打定主意要带上一千两银票，用不上自然是最好的。

问题是陈家和王家肯定不会白白错失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献上大礼就能在平乐侯面前落下自己的名讳，怎么着都是一笔划算买卖。

陈家主刚回到陈宅，让管家将账本送过来，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他的结发妻子脚步匆匆地来到书房门口，大力拍打着门：“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

“这般形容无状，大喊大叫，成何体统？”陈家主打开门便是一叠声地训斥，那紧蹙的眉头足以夹死苍蝇。

陈老夫人吓得后退几步，“老爷，事情是这样的，咱家不成器的元朗喝醉酒在大街上调戏女子，竟，竟调戏到平乐侯头上……”

“什么？！那混账人呢？”

陈家主一个头两个大，他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应付霍云朝，偏生在这时候不成器的长孙竟惹到霍云朝！

陈老夫人支支吾吾道：“老，老爷，元朗在医馆……”

陈家主两眼一黑：“哪家医馆？该不会是送去黄家医馆？”  

陈老夫人一脸后怕回道：“平乐侯的人送去的，小厮回报若是送去再晚些，元朗的腿就保不住了。”

“混账玩意儿！我陈家怎会养出这等混账东西？”陈家主气得猛拍他的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把自己活活气死。

陈老夫人见状吓得不轻，生怕陈家主缓不过气就噶了，赶忙上前拍着他的胸口：“老爷，您别吓我啊！您要是有个万一，元朗可怎么办啊？”

最后一句话，生生引爆了陈家主的怒火，他一把将陈老夫人推倒在地，指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而，陈老夫人知道，陈家主没骂出来的话，准是在骂她慈母多败儿，责备她宠坏陈元朗。

事已至此，陈老夫人只盼着陈家主能把陈元朗从黄家医馆接回家，“老爷，元朗年幼无知，他只是口花花，调戏两句能有什么？分明是平乐侯太过嚣张跋扈……”

陈家主本就在气头上，再听到陈老夫人这般护犊子的话，气一下就堵住，无法呼吸，嘎一声闭上眼！

老管家见势不妙，无法再装透明人，高声喊道：“快来人啊！老爷晕倒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万幸的是陈家主没被不争气的长孙和溺爱长孙的老夫人气死，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他的长子：“你去黄家医馆将元朗送到县衙去，就说元朗已知错，主动到县衙自首认错。望平乐侯看在元朗知错就改的份上，给元朗留一条活路！”

陈大公子吓得面无人色，跪趴在病床前惶恐不安地问道：“爹，事情当真严重到这份上？”

陈家主愤恨不已，边吩咐边捶床：“平乐侯至今仍旧是徐家赘婿，元朗敢对侯夫人不敬，便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要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按我说的去做！”  

陈大公子一听到这话，不敢再耽搁，急匆匆提着锦衫冲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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