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心情欠佳，脸色阴晴不定。

  高力士绘声绘色，将李琩和李亨接触一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这个忠王心怀鬼胎，倒是积极，立太子一事，朝中的大臣，都没有一个人敢提及，他倒是坐不住了。”

  李隆基冷笑，脸上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陛下，忠王一向是勤奋好学，仁孝恭谨，现在心忧社稷，倒也情有可原，言语有些唐突，应该是无心之过。”

  高力士低着腰身，帮李亨解释了一句。

  “你这是维护忠王？帮他说话了？如此说来，你也觉得，忠王的做法对了？”

  李隆基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

  高力士残躯一颤，急忙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奴才多嘴多舌，真的是该死。”

  李隆基笑道：“寿王有句话说的好，皇帝不急太监急，用在此处，倒是非常的恰当。”

  “奴才惶恐，还请陛下治罪。”

  高力士战战兢兢，表情极其惊惧。

  李隆基目光隐晦，“起来吧！”

  “是！”

  高力士心有余悸站了起来，顿时成了哑巴。

  李隆基陷入了沉思，废太子死后，他还未曾收到，立太子的只言片语。

  没想到，忠王李亨率先蹦跶了出来。

  身边奴才的态度，显然是支持李亨。

  这让他有些不悦。

  正如寿王所说，这该是他这个皇帝该考虑的事情，都替他考虑上了，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惠妃显得有点奇怪。”

  李隆基语气玩味，“以惠妃冲动的性子，一向是冲在最前面，为了寿王，不计代价的谋取好处，现在倒是耐得住性子，也很淡定，还很聪明。”

  高力士小心翼翼说道：“惠妃娘娘变了。”

  以前，不管做什么事，武惠妃在前面冲锋陷阵，这很蠢。

  但是现在，不再那么的毛毛躁躁，确实聪慧多了。

  “朕知道变了。”

  李隆基脸色一凝，“朕好奇的是，为何变了？”

  “奴才，奴才不知。”

  高力士脸色一颤，找了个理由回答道：“也许是朝堂内外，反对武氏的声音，让惠妃感到害怕了，这才收起了锋芒。”

  李隆基默认道：“或许吧，也只能这样理解了。”

  他只能这样理解，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

  这日的朝堂上。

  李隆基看着群臣，表情比较冷淡，喜怒不形于色。

  他一日杀三子，没有一个臣子敢当面，指责他的不是。

  这维持住了他的脸面。

  他非常的欣慰。

  这都是帝王的威严，带来的震慑效果。

  他很满意，呈现在面前的这一切。

  就是心里有些煎熬，也有一点愧疚。

  张九龄和裴耀卿，自从被罢相后，一直在虚职上面待着，面对陛下的昏庸和无能，他们只能明哲保身，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他们做官，不仅仅是为了效忠大唐。

  更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还有给家族谋取好处。

  现在采取了消极之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牛仙客被拜相后，凡事不能做主，事事依从李林甫，也不得罪任何人，将中庸之道体现的淋漓尽致。

  庄严神圣的朝堂，都快成了李林甫的一言堂。

  李隆基对此，甚是满意。

  没人跟他唱反调，让他甚是高兴。

  高力士嗓子尖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监察御史周子谅手持笏板站了起来，面带气愤说道：“牛仙客粗鄙不堪，腹中并无真才实学，不过是边塞的一介卑贱武将，如今高居宰辅之位，实乃小才大用，还请陛下圣裁，罢去牛仙客的相位，另选品学兼优的贤者为相。”

  李隆基的脸色沉了下去。

  高力士看了一眼周子谅，真是个蠢货，牛仙客是陛下，提拔起来的宰相，跟陛下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牛仙客讪讪一笑，躬身道：“陛下，微臣德不配位，为了让周御史满意，请罢去我的相位吧。”

  “陛下，国之宰相，是为了帮陛下治理天下，何必要满腹才学呢？”

  李林甫嗤笑道：“陛下的集贤殿，大学士和博士数不胜数，他们倒是学富五车，精通诗书礼仪，可他们高谈阔论还可以，并无治理地方的经验，他们懂得治国之道吗？”

  李隆基满意点头。

  “武则天时期，曾有谶语流传于世，谶词云：首尾三麟六十年，两角犊子自狂颠，龙蛇相斗血成川。”

  周子谅为了攻击牛仙客，也是用上了狠招，不惜触犯宫廷忌讳，也要以谶语做说辞。

  他大声解释道：“两角犊子，牛也，必有牛姓干唐祚。”

  “陛下圣明，请陛下详查，严惩牛仙客。”

  周子谅的言语，在殿内震荡。

  牛仙客身躯一颤，目露哀色，他一向恪守规矩，可为何，要如此诬陷他？

  心思，也太歹毒了吧？

  “陛下，微臣冤枉啊！”

  牛仙客惶恐不安道：“周御史对微臣，如此构陷，老臣没有脸面，置身于朝堂，还请陛下治罪。”

  李林甫笑道：“周御史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请陛下惩罚。”

  李隆基目光阴翳，他最痛恨，用谶语来攻击人。

  谶语，本就是宫廷禁忌。

  他有过严令，不准谶书流传于世，更禁止，臣子们翻阅谶书。

  可这个周子谅，竟然接连触犯了好多的禁令。

  “此獠言语荒谬，随意构陷大臣，拉出去，杖责六十。”

  李隆基勃然大怒。

  周子谅被拉了出去。

  厚重的木棍，打在了身上。

  周子谅惨叫连连。

  群臣闻之，莫不动容。

  即便是同情者，也不敢出言维护，更不敢求情。

  杖责了三十下之后。

  周子谅气绝身亡。

  群臣胆寒，脸色大骇。

  周子谅即便有罪，那也罪不至死。

  可堂堂的监察御史，就这么被杖杀。

  往后，谁还敢说真话啊？

  “乱用谶语者，杀无赦。”

  李隆基甩袖离开，怒容不减。

  “退朝！”

  高力士喊了一声，紧跟上了李隆基的脚步。

  群臣心绪不宁，走出了大殿。

  张九龄目露悲哀，心中更有疑惑，以李林甫的本性，这个时候，肯定会来对付他，因为周子谅，是他当宰相时，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

  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他哪里知道，李琩体恤他劳苦功高，早就对李林甫有过吩咐，要让他在朝中养老，所以，这才逃过了一劫，也免受了贬官外放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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