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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进京


却说当日李特使同随从数人被李狂先请到了府中之后,已然半月有余,半月之中,每日延宴,声色歌舞,有所需时,亦无二话。

  只是众人难出府门,与外界无法联络,说是暂住倒不如说是软禁,期间特使也曾多次向李狂先提及交割兵权之事,但皆被其婉转的回绝了下来,只道入朝请示之人未归,不宜擅自做主,众人心中无不叫苦。

  原来当日晚间宴席过后,李狂先便火速派了两路人马出去,一路是去齐国东部探查梁国动向,一路暗访别郡可有抽调兵士之举。

  两路人马归来,先后对李狂先告知说,梁国并无异样举动,反倒是本国对其多有滋扰。其他郡府也无抽调兵士之事,只本郡一个接到调兵诏书,

  李狂先得知难免生疑,也不知此事是否针对自己,亦不知陈府是否知道,于是便让刘寒锋过来告知了此事,又商议如何施为。

  刘寒锋则想的比较简单,管他阳谋阴谋,只是不能交出兵权,无论是朝廷旨意,还是陈府应允,兵权一旦交出,李狂先便会无有倚仗,自古以来,狡兔死良犬烹。

  李狂先是封疆大吏,突然之间就被缴了兵权,难保不是釜底抽薪之计,一旦兵力抽了八分,剩下二分也难保全,最后就是引火烧身。

  如此说时,李狂先本也不信,便说自己为官谨慎,并无逾矩之处,朝廷为何如此。

  不说万事皆休,一说时,李狂先冷汗直冒,后怕不已,无他,原来当日古荣城陈府事件,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杀人者虽说姓胡,倘有心查验,又岂能查不出是刘寒锋所为。

  当日李狂先还给陈敬昌寄去了一封密信,但却迟迟不得回信,约莫那时便以对自己起疑,何况事过不久二人便结成了兄弟,哪有如此巧合。

  修士乃世之高人,很少与凡夫来往,但李狂先却一个月内连遇两次,傻子也能看出破绽。

  谈及此处,李狂先还是不信,便问道既然如此那朝廷为何不将兵权一发收了。

  刘寒锋只道留下两成兵力是为防止李狂先起疑,事后定然也会抽走。

  大齐境内,名属国君,实则陈家,有陈家在时,国君就只能是摆设,宫廷内外,到处皆是耳目,朝堂乡野,遍地都有鹰犬。

  故而朝廷的旨意,也就是陈家的旨意,抽调兵权,也定是得到了陈家的同意,李狂先所作所为又怎能逃出陈府掌控,可以用时,委以重任,不能用时,换人接替,妄想背着陈家行事,不啻于玩火自焚。

  事已至此但李狂先还是不愿相信,又道既然陈家知道抽调兵士的诏令,为何会派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接掌。

  对此刘寒锋也不知为何,盖猜测为李特使表面上是陈家亲信,实际上对国君无比忠诚。

  几次假说,李狂先最终还是在刘寒锋的再三撺掇之下,总算同意了绝对不将兵权交割。

  话休絮烦,是日晚间,李狂先挑灯奋笔道:

  大齐寰康陛下在上,微臣堰郡初风,顿首百拜,敬请圣安。

  日前陛下差使到此,宣说梁兵滋事,扰我边疆,陛下欲起诸路兵马攻伐,臣闻之,不胜惶恐,万谢陛下不忘我堰郡将士,愿予立功之机,臣此再行百拜。

  然,征、讨、攻、伐,乃国之大事,行差稍错,便会引得苍生蒙受涂炭,沃土沦为汪洋。

  故臣未敢轻动,特书呈陛下,万祈圣观。

  陛下容禀,仁主以厚德治理天下,圣人以博爱教化众生。

  我大齐自元帝伊始,便以礼仪之邦着称,期间虽有祸乱扰攘,亦终以仁善而止兵戈,致使三桑臣服,邻国和睦。

  今言梁国来犯,臣实难确,故而斗胆派人,谨慎察访,仔细勘探,方才得知,梁国并无侵扰。

  常言道: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

  非臣不愿交割兵权,真实确有难言之隐。

  堰郡,乃西部之屏障,大齐之门户,外有天机诸国,内有三桑异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今三桑虽名齐属,内里未必一心,倘若抽兵而去,实恐三桑外联诸国,伺机来犯,届时我境何如,万乞陛下圣裁。

  书无尽言,言不尽意。

  若陛下执动刀兵,且恕臣不敬之罪。

  臣初风,稽首稽首,诚惶诚恐。

  书呈陛下圣阅

  堰郡总史李狂先拜上

  寰康五年  龙潜月

  书信写罢,李狂先唤来陈忠让其潜宫面圣,临行时又命其乔装打扮,小心旁人查觉,陈忠得令,遂回了居所,抹了面皮,换了行装,驾了快马,直奔京师而去。

  此一去,有分教:青龙撞开通天道,剑指上位敢叫嚣。

  伸了伸懒腰,李狂先喝了杯茶水道:“贤弟,当真如此嘛?”

  话方讲毕,刘寒锋猛然站立起身,盯着李狂先头顶仔细打量。

  “这是做甚?”李狂先道。

  片刻过后,刘寒锋脸上展露惊讶之色,自语道:“这青龙之气,好生突兀。”

  “青龙之气?”李狂先也是一怔。

  所谓青龙之气,又名撞日青龙,泛指那些命中无有帝王气数的人,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当上了帝王。

  不过此气来的突然,刘寒锋也是为之一惊,此气世人少有,便是有时,也是聚滴成流,缓缓造就,哪像李狂先这般,猛然出现。

  不多时,刘寒锋便将原由告于了李狂先知道,李狂先听罢,胆战心惊,连连摆手,称道自己绝无称王称霸之心,只这一腔为国为民之热血。

  刘寒锋笑道:“兄长如此说时,且问问上天是否应允,世间诸事,多非你情我愿,就如这青龙气息,旁人便是求也不得,此实乃天命使然,哪怕心有一万个不愿,也只得顺道而行。”

  听刘寒锋说的煞有介事,李狂先似有所动,思量片刻道:“贤弟,那为何你说这气息,我却无有察觉?”

  刘寒锋道:“兄长不是修士,自然不得法门,望气乃是我辈看家本领,故而看的出来。”

  听得此言,李狂先未置可否,下一时,刘寒锋道:“兄长切勿忧虑,若兄长他日果登大宝,小弟愿助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李狂先再度摆手,自道自己难堪大用,便转移了二人谈话内容。

  当夜无话,二人各回本处,刘寒锋带着李金娥到山谷纳气修炼,李狂先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不在话下。

  且说这边陈忠独自驾着快马向丘邑赶去,一连十数日不得停歇,终于在第十五日到达了京师。

  丘邑:

  一国之首都,天下之向往。

  百道清流有分处,千座台榭起中空。

  十方人群如瀚海,喧声闹语破碧霄。

  这里驾万条舟舸,那边有无数绿荫。

  本是辜月枯败日,却叫满城遍地青。

  真个水土荣养,更无一丝残旧。

  抬眼望,满是鲜瓦朱漆。

  回眸时,又见笙箫筦弦。

  璧环瑗玦,穿一块制成帘子。

  金玉琮璋,铺一层用作青砖。

  端得人间极乐圣地,不知愁杀多少忙人。

  下得马来方要进城,护城士兵拦了下来:“王城重地,不得流民私入,快走快走。”

  原来这陈错刀马不停蹄的一路走来,身上衣裳早已泥泞破烂,更兼脸上又被自己抹了东西,故而被人认作流民。

  “这位大哥,我哪里是流民,我就是这丘邑百姓啊,半年前随我叔父到安昭倒卖货物,不想中途却消折了本钱,叔父打击之下郁郁而终,我又不识路径,最后多方打探才赶了回来,劳烦诸位大哥行个方便,我这着急赶回家里报丧。”

  陈忠说着,便在怀中掏出钱财往士兵手里塞去。

  士兵接过钱财心中大喜,抛了一抛放入腰间,然后道:“看你也不像流民,快些回家去通报消息,人死不能复生,望你节哀。”

  陈忠谢过,牵马入城,未过内门,士兵又道:“站住!”

  此言一出,陈忠大惊,自想怀中藏着信件,腰中隐匿匕首,一旦查出这还得了,于是便踩镫上马,急驾而去。

  士兵见状,亡魂大冒,随即便大喊关门抓拿。

  周围兵士闻声,登时紧闭城门,结队追去。

  丘邑乃是都城,陈忠哪里来过,自是比不得堰郡熟悉,只顾沿街转巷,却不料闯进了一道死胡同里。

  眼见兵士上来,陈忠哪敢多想,遂舍了快马,重踩马背,轻身跃起,翻墙而出。

  有道是坠崖留命又见虎,体乏身困遇群狼。

  翻墙过来之后才知是一宽广河流,河上虽有舟船,然陈忠却是不巧,只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险些呛到。

  此时已是冬月,天气渐冷,河水更是凛冽,陈忠虽然体魄强健,却也难受猛烈变化,打颤的窜出水面就向湖中花船轻身落去。

  原来丘邑人家,多临水面,每日皆有船只游玩其中,然大多数,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商贾富户的女儿,或吟诗作对、或谈情说爱、或围炉煮茶、或相携作画。

  是日这艘花船之上,有风流才子、美貌佳人、陪读伴当、乐师鼓手,不细看也有五七十人,众人酒席坐定行令正酣,哪里又注意到有人上得船来。

  陈忠见坐定众人衣着华贵,不似常人,心下忽生一计,正好可以躲避兵士搜查。

  只见陈忠自众人身后绕过,趁人不备时分,扯过一块红布将自身包裹严实,躲在了众乐师身后,一动不动。

  也是众人心宽,热闹半日,竟无一人发觉,期间虽有兵士沿河两岸搜查,亦是无功而返。

  入亥时分,天色大晚,众人乏累,遂停船靠岸,各回本家。

  人皆散后,船家收拾之际,猛然窜起一位龙眉虎眼的彪形大汉,直把船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瘫软倒地,哑然失声。

  错刀见状,心下愧疚,施礼道一声‘勿怪’过后,扬长而去。

  王城不比其他,夜来皆有宵禁,亥时一到,便不允许百姓街上走动,四周亦有兵士巡防,

  此时陈忠已然跳上了屋顶,入目看去,心中连连叫苦,但见到处都有士兵轮流转动,自己这身行头又太过扎眼,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无一时,兵士过去,陈忠下得房顶,就地对一户人家小声拍门起来。

  夜深人静,稍有动静就会引得四周皆闻,陈忠以为自己拍门声小,哪知一会儿功夫就有大队人马声势浩大的集结而来。

  见得此状,陈忠头皮发麻,当下心中火起,拔出压腰刀,就要与兵士厮并。

  下一刻,房门打开,一手伸出便将陈忠拽了进来,陈忠看时,漆黑一片,感觉气息,竟是一位女子。

  二人于黑暗中相对而立,女子伸出食指放在口边,小声道:“切勿出声,这边来。”

  由于二人距离较近,女子说话时,气息直奔陈忠,陈忠只道好大一股烟尘气。

  女子将陈忠引到卧房内,掀开被子,打开床板,让其藏入其中,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拍门之声。

  “开门开门!”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那边。”

  “开门,开门!”

  “你且藏好,切勿出声。”女子道。

  陈忠应是,接着女子不慌不忙的铺好床铺,披上披风,端着灯台,打着哈欠向门口走来。

  “来了,来了,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老娘明天还……”

  房门打开,见是三五位擐甲执锐的守城兵士,女子连忙笑着道:“呦,是几位官爷啊,几位官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呐?”

  那兵士一见女子生的妖娆,心中顿生亵渎道:“呦呵,还是位美人啊,我来问你,屋里可藏了嫌疑之人呀?”

  “哎呦,瞧官爷说的,我这屋子里呀,天天都有闲人,不闲也不会到我这不是?”女子道。

  那兵士正要在行言语调戏,后面一位兵士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进去搜!”

  语罢,几人便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翻找搜拿。

  半倚着门板,女子一手举灯,一手扶额的没好气道:“搜吧,搜吧,小心别碰坏了我的东西。”

  “唉,那个是刘大人送的血珀,轻点儿。”

  “唉唉唉,那个是陈大人送的珊瑚。”

  “呵,我说官爷,你怎么想的,这么小的花瓶,里面能藏人嘛?”

  ……

  搜了半晌,训了半晌,兵士们是人影都未发觉,最终只得怏怏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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