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东煌早早就跑到了村庄那边，去找昨天的农妇，并十分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此举并未让那农妇愤怒，反而有点诚惶诚恐。

  ——领主大人的贵客因为一点小事，亲自跑过来道歉，这让老实巴交的农妇着实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细细回想昨天有没有说领主的坏话，这种老实人，可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阴沉，东煌很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担忧。

  于是他对农妇说道：“没关系，艾普之所以不亲自陪我来，就是想让我听听你们最真实的想法，也让他明白，还有哪些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他的心眼没那么小，你们有个好领主呢。”

  农妇局促的微笑，东煌叹息，看来是听不到“真实的声音”了。

  他这就打算告辞，谁料农妇忽然对东煌说道：“我什么也不懂，能有啥想法？不过我们村有个万事通，要不你跟他聊聊？”

  东煌眼睛一亮：“能带我去见他吗？”

  农妇没有拒绝，带着东煌找到了一个躺在草垛上晒太阳的老人，把东煌介绍老人后，农妇就离开了，东煌也躺在了草垛上，与那老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果然，这老头很懂，他并没有因为东煌是领主的朋友就啥也不敢说，东煌在与他聊天后，也是收获良多。

  晚上回到庄园，东煌没有跟齐天行一起去聊天，而是独自留在齐天行的房间内，打开一个全新的笔记本，拿着钢笔，回想今天老人跟他说的话，却久久无法下笔。

  老人说了很多，多到东煌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记录。

  于是他来到外面的训练场，齐天行正艰难的举着五吨的石柱。

  现在唐娜有了身孕，单靠薇薇安很难处理齐天行，所以他的夜生活又从夜夜笙歌回到了三天锄地，两天养田。

  “来啦，一起练练？”齐天行笑道。

  “你可真够努力的。”东煌对齐天行的努力很是赞赏。

  提到这个齐天行就一肚子抱怨，他把石柱扔了，想骂东煌几句。

  想想还是算了，他努力修炼好几年，结果东煌只练了半年八极，各方面素质就与他打平甚至超越他了。

  天赋这个东西，还真是个可怕的王八蛋啊！

  “怎么了？你不是要做笔记吗？”

  东煌一脸为难道：“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什么意思？”

  东煌吁了口气，在石柱上坐了下来，叹息道：“今天遇到一个老人，他跟我讲了很多他的故事，以及他对仙石岛的看法。”

  齐天行擦擦汗，喝了一大口水，也坐在了石柱上。

  “说说，什么情况？”

  东煌叹息道：“他，原本是另一个岛屿、另一个领主的领地民，他跟我讲了年轻时候他在那个地方的生活，想到他所讲述的那些……艾普，你这里有酒吗？我想喝一点。”

  齐天行去拿了两瓶酒来，两人边喝边聊。

  聊天的内容很主要就是那个老人之前的领主。

  那个领主叫什么，老人并没有说，他只说了管理模式。

  和仙石岛这种正常生活不同，在那座岛屿上，人是分开的，而且分的特别详细。

  种地的、做工的、护卫的……每一种职业就是一种身份，不同职业之间是绝对隔离的，有人做了一辈子，就只能给打磨好的石器上个木把。

  ——那老人之前就是给石器上把的。

  齐天行笑道：“人眼里这叫职业固化、阶层固化，不知名生物口中，这也可以是一种工匠精神。”

  东煌感到难以置信：“这也可以叫做工匠精神？”

  “有些人能把无病呻吟的抱怨称之为揭露事实、批判现实，那为什么不能把这种可怕的职业固化粉饰为工匠精神？”

  东煌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是揭露批判还是抱怨呢？”

  “抱怨！我就是妥妥的抱怨，看不惯，又改不了，再不能说几句，那我还不得憋死啊？揭露？批判？哼哼，可笑！你自称批判就是批判了？你和你的拥趸号称你是揭露你就是揭露了？我说几句话，就能让仙石岛所有领地民奉为真理，那我不就是真理创造者了？搞笑啊！是不是揭露、批判，自说自话的和吹捧奉承的，说了都不算，同一个年代，同一个地域，同一个阶层的广泛认可才算啊！”

  东煌笑道：“你好像对揭露批判很有意见？”

  齐天行笑道：“我对揭露批判没意见，但我对自称揭露批判的跳梁小丑太有意见了，你以后可要离这样的人远点，小心他遭雷劈的时候连累你。”

  东煌二话不说，远远跳开，哈哈大笑。

  齐天行大叫道：“老子是抱怨！”

  “你还是那样，说的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你总得告诉我该怎么区别抱怨和批判吧？”

  齐天行想了想，道：“有个法子能试试，批判的人不喜欢以批判者标榜自己，抱怨的人一定会以批判者自居。谁要是叽叽歪歪的以批判者自居，还不承认自己只是在抱怨，你大嘴巴抽他准没错。”

  东煌没有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什么，齐天行举起酒瓶示意：“喂，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个老人的话是抱怨还是揭露了事实。”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他吗？”

  “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说的我觉得有点夸张。他告诉我说，在他之前所在岛屿，领主为了保证岛屿的人口，会选择一批强壮的女人，她们的工作就是和最强壮的男人交媾、生育，生下的孩子，强壮的会保留，由一批妇人集中养育，等孩子稍大些，就会被分配到各个职业群体做学徒，孱弱的则会毫不留情的处理掉。还有体魄不能胜任工作的老人，也会被处理掉。”

  齐天行喝了口酒，道：“有点极端，但从养殖业的角度来说，很合理。”

  “这他妈是人！”东煌居然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你怎么可以如此平淡的说出如此冷漠的话语？”

  “要不然呢？难道要哭着说啊？你要记住，人，无论做出任何事，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东煌皱眉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可我觉得太夸张了。”

  “是不是真的，其实很好验证。”齐天行灌了口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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