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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1845年1月,圣皮特斯堡,德罗。

  饥荒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首都,东正教教会里已经不少人已经开始动身前往东方去赈灾了。

  东边是温带大陆性气候,雨水原本就少的可怜,这些年不知道为什么降的雨更是少了。一场旱灾发生了,就像一场突然到访的老朋友。多年没有发生的灾情让人们忘记了这个土地的多灾多难。

  罕见旱灾,随后导致一场前所未有的饥荒到来。

  德罗尽心尽力的工作着,他调配着全国各个教会的资源,试图把灾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父亲,父亲。”德罗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叫唤着,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来看看自己做的手工。

  德罗的小儿子已经6岁了。

  德罗看着自己之前犯过的错而诞下的子嗣,笑道:“儿呀,去找你的母亲玩好不好呀?我还要工作哈。”

  小德罗很听话,就离开了。

  德罗想起那天,作为主教的他本不能与修女发生关系的。但是他爱她,于是他爱她了。按道理,他应该被免职,变成一个小小的神甫。但那件事的结果就是在苏壴水等贵族的包庇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官官相护就是这样,作为罪魁祸首的德罗没有任何惩罚,反倒是处于弱势方的修女遭到了惩戒。

  德罗没有被惩罚,只是受到了道德上的谴责。他的爱人则是还俗,在底层广受冷眼和鄙视。他们两个人依旧没有结婚,德罗只用每月给些钱财就过去了。

  主教不该结婚。

  主教更不该……

  “孩子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我。”德罗叹息之后,继续工作。

  报告像冬天的雪花一样,小小的,软软的,却多多的,冷冷的。没多久就会聚集成一座座小雪堆,让人从心底感到寒冷。

  灾民们把所有能吃的都吃光了,包括草根树皮,甚至出现惨绝人寰的食人现象。他们都饿得皮包骨头,身上衣衫褴褛,但是腹部却异常的鼓起,这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德罗曾奔走呼号,希望帝国能够减少粮食出口。啰萨帝国什么出口最多?答案就是粮食。其实帝国本来是有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社会上突然出现一种舆论风向,说要依靠饥饿来消灭贫困。

  德罗极其厌恶这种不要脸的行为。

  德罗仁慈,他认为“人口移动”这种方式也可以缓解人口压力,使人口增长和生活资料的增长两相平衡,进而解决灾荒问题。他坚决反对让灾民们自生自灭。

  对下,德罗提出:“上帝教我们爱,就像上帝爱我们般爱别人。”德罗以此为中心论点来告诉去东边的传教士们,赈灾既是爱人。宣扬教会的信义,传播上帝的福音。

  对上,德罗则是在抗议。“既然东边发生了旱灾,那为什么不迁移民众来西边开发土地,反而要关闭边境,禁止人口流动,要饿死他们?”德罗极其反对限制人口流动的措施。他试着用语言感化上层贵族,虽然他知道这个几乎没有可能。

  这是社会制度决定的,也是符合统治者利益的做法。

  在正常年岁,限制人口流动可以阻止大量农村劳动力涌入城市谋生,进而保证粮食生产等等基础生产,自然是有利于作为农业国的啰萨。而且过多的流动人口对国家的基础设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限制人口流动也确实是一个减少国家在这方面投入的方法等等。

  可以这么说,如果是正常年岁,封建社会必然是要限制人口流动,减少流民等等的产生来保证基础生产的。而这也恰好符合贵族的利益,要知道,如果农奴可以随便离去的话,那贵族靠什么生活?靠自己吗?

  吸血的肉虫离开了躯体将会在阳光下消亡。

  这就是正常的年岁,这时限制人口流动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不是正常的日子。

  政府严格控制的人口流动让饥饿的人们根本没有出路,只能是饿死,而就算是饿死也要饿死在出生的土地上。

  在东正教教会的倡导下,大量的传教士前往灾区赈灾。但是这些人的力量都是杯水车薪,而且分配还极不平衡。一些地方聚集了大量的传教士,甚至有多余的人,而就在临近的省份却是基本没有人前往,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资本家们在这个时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影响,相反,他们继续从产粮区买进粮食,运到灾区来卖。而且还哄抬物价,淋漓尽致的展现了投机商的无耻嘴脸。

  “粮食是什么?是刚需品。这可比茶叶什么的赚钱多了!要知道,粮食的涨价不是说产量减少10%而价格就上升10%,而是价格上升到多余的10%的人买不起了才停!”资本家们这般说。

  同时,灾区还发生了更为诡异的事情。当时人们对于商品经济有了一定认识,知道价格和供需量的关系。在经济学中,需求定理是指在其他条件相同时,一种商品价格上升,该商品需求量减少。这是绝大多数人所共知的道理,也符合理性人行事的假定。

  但是在啰萨帝国的灾区内却发生了不对劲的事:粮食短缺,价格上涨,啰萨帝国的粮食价格本就最低而只能继续购买,粮食价格继续上涨。

  也就是说,需求在上升的同时价格也在上升。即便外地运来了粮食价格依旧持续走高。

  真要分析起来其实很简单。啰萨帝国的粮食属于低档品,无疑会在大多数贫困家庭的消费支出中占一个较大比重。而且粮食属于刚需品,其价格的上升更会导致贫困家庭实际收入水平大幅度下降。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更穷的人们为了生存下来,就不得不大量地增加对低档商品的购买而放弃正常商品,相比起啰萨粮食这种低档商品来说,已经没有比这更便宜的替代品了。结果就是在需求上的收入效应作用大于替代作用,从而造成粮食需求量随着粮食价格的上升而增加的特殊现象。

  在作者看来,一种商品只有同时具备“是刚需品”,“是低档品”和“收入效应大于替代效应”等这几个条件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否则如果不是刚需品,替代不了那就不买了。需求就会随着价格上升而断崖式下降,进而导致获利下降而使得价格下降。而如果不是低档品,那就可以被替换。第三点同理……

  总之,在投机商和某一些特殊原因的诱导下,灾民们直接没有了生活保证使得灾情持续高涨。

  德罗的工作就是在缓解这个情况。

  ……

  郊外,一间屋子里。

  罗杰正在准备往各个灾区进行宣传的准备,他要在灾区进行演讲,给共和以火种。

  娜塔莎就在罗杰的办公桌边看着,她呆呆的看着,就像从前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地里干活一样。

  罗杰写了很久的稿子,写完之后还要念给娜塔莎听。

  一阵富有激情的演讲之后,罗杰问道:“娜塔莎,你觉得怎么样?”

  娜塔莎歪着脑袋,接着说了一句:“听不懂,有些地方。”

  罗杰就问:“可以帮我指出来么?我修改一下。”

  “嗯,这儿,这儿,还有……,嗯这儿。”娜塔莎用她瘦瘦小小的手指头指着。即便和罗杰生活了很久,吃的也还好,但是娜塔莎的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好,依旧是有些瘦弱。

  “嗯,谢谢。”

  “嗯。”

  罗杰继续改着。在改稿的同时,他还在和自己的一些朋友取得联系,希望他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用于赈灾。

  罗杰就这样改着自己的稿子,把很多较为复杂的词汇变得口语化,变得耐人寻味。

  校验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写出来的字要一一对验,就像是阅兵一样。阅兵里的每一位士兵其实都不算很重要,但是一旦出错一个就会让阅兵的效果大打折扣。

  罗杰写了有大差不差两三个小时吧。

  娜塔莎也看了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吧。

  再经过一次誊写,罗杰的稿子终于是搞好了。

  “娜塔莎,谢谢了。走吧,去吃面包。”

  “好耶。”娜塔莎笑的很开心,挥舞着她的小拳头,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外边。

  “快来呀,大哥哥。”娜塔莎旁边是呼呼呼的风声。

  或许只有吃的才会让这个曾经要饿死的孩子笑起来。

  或许对于饥饿的可怕最有体会的就是娜塔莎吧。

  是呀,如果每人都有一口吃食,谁会冒着杀头的险去造反,去革命?

  我们不是不爱国,可是谁来爱我们呀?

  ……

  半年多的时间,苏水寿还在飘。

  苏水寿回家并不是直接买船票回到圣皮特斯堡的,而是选择从带英到汉若威再从陆地上慢慢走到啰萨。

  这也就导致他的钱不够。

  在社会里半年多的劳作已将他作为大学生的稚嫩褪去,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资本主义统治下的工人阶级悲哀。

  实际上,他并不算缺钱。他作为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大学生是很多地方争相抢着要的香饽饽,随便一个工作就可以让他一跃成为中产阶级。如果他定居到一个地方,娶一个还算可以的女孩。不说别的,几年之后就会有一个不错的生活。

  可惜这个小子七窍通了六窍,真是一窍不通。把别人给的橄榄枝通通推脱了,反倒是要当一个又累又不挣钱的工人。

  唉。

  不过其实苏水寿这个工人也不是普通的工人,毕竟学历就在那。他的工资比平均工资高多了,不过他的工作能力也确实很好。资本家看了都说值得。毕竟用一个熟练工人的工资就能找到一个那个时候的大学生是真不亏的。而且这个大学生还能处理一些文书工作,还是免费的。这个人本来可以当“脑子”,偏偏要当傻子,这不剥削他都是对不起自己这个资本家的名号。虽然时间短,但是能用就用嘛。

  如果说苏水寿的日子有哪些地方不太舒服的话,应该就是语言了。毕竟语言有些不通,每次离开都要蛮久才能适应。

  这半年的时间,苏水寿学了很多东西。当然,不算精通。现在苏水寿掌握了包括英语,俄语,法语和德语等语言,外加了解了各地的风土人情,社会人文等等。

  似乎时间可以这样慢慢走,就像一个毛毛虫慢慢等到破蛹成蝶的那一刻。

  啰萨饥荒。

  当啰萨饥荒爆发的消息传到苏水寿暂时居住工作的城市,苏水寿坐不住了。苏水寿决定直接辞职,拿了自己应得的那一点儿微薄的工资就开始往东走。

  老板听说了,就要来挽留。

  “小苏呀,赈灾救民乃青天大老爷们的事,我们作为一方小民,那有什么办法去参与呢?”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啻微茫,造炬成阳。贵族们目光短浅,不能真正为人民群众谋福利。”

  看到苏水寿坚持自己的意见,老板提出了加薪。

  “你亲身前往自己的祖国帮助的作用不大。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更高的工资,你捐款去,如何?”

  “谢谢,不过我还想回到自己的祖国。那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苏水寿最终还是辞别了资本家的工厂,离开了普鲁士,从东普鲁士的边境进入到了啰萨帝国。

  苏水寿是乘坐火车到的。

  铁路,为德国(或许应该称之为普鲁士)经济在19世纪的振兴,德国实现政治上的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在1787年,德国开始在煤矿里铺设铁轨。直到蒸汽机车的出现,德国的铁路迎来了兴盛期。19世纪上半叶,德国新兴的铁路受到了人们不同的欢迎。1835年,德国人在纽伦堡和费尔特之间铺设了一条6千米长的铁轨,并开始载客,这被认为是德国铁路客运史的开端……

  这给车上的苏水寿以极大的震撼。

  要知道,啰萨帝国第一次工业革命才刚刚开始,而西欧强国基本已经结束。

  苏水寿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是从心底看到他人的优越而发自内心产生的自卑感。但是苏水寿没有气馁,而是决定直面困难。

  “这次灾难本质上其实是社会制度的问题,但直接原因其实就是工业化,导火索则是自然原因。”苏水寿分析着。

  “工业化是必要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啰萨成为下一个蛋糕,不如忍痛割爱,成为下一个分蛋糕的人。”

  “但是灾难确实是可以避免的。啰萨并不缺粮食,而且工业化也不至于如此急于求成。原本就有剪刀差价格来打击农业,从农业中获取大量的资金,再加上天灾,更是让灾难加剧。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这个抛弃人民的选择太可憎了!”

  “唉!我应该怎么办呢?”苏水寿闭上了眼睛。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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