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旁边的引枕一靠，精心保养的手如二八少女一般细嫩，搁在满绣芙蓉的缎面上，那金线有些硌手，她曲起染着蔻丹的指甲去刮那些金线，一双妙目沉暗阴冷。

在宫里，牡丹是皇后才能用，而她只能用芙蓉，即便芙蓉花大色丽，丰姿灼灼，可到底不如牡丹尊贵。

她的指甲勾住了一根金线，卡在那里，她垂眸去看。

“你叔父还是太良善了，这朝争，光有人心和政绩顶什么用，人家把刀架过来，人心和政绩可挡不住。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切记，不要让你叔父知道，你在外头就依你叔父所说，帮陛下多分担些事，也好同陛下亲近。”

魏贵妃说着话，指甲一下一下用力勾着金线，几次之后，那金线被她勾断，两根线头突兀的竖在缎面上，很煞风景。

她坐在身子，嫌弃的把引枕往地下随手一丢，唤来一个宫婢，“把这个扔出去，给本宫拿一个新的来，要挑花最大朵的那种。”

宫婢答应着把引枕捡起带了出去。

魏贵妃想起魏玄英说楚后和楚相想让宋王祁泓争储一事，她涂着殷红口脂的唇弯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祁泓和华侧妃的事，可是能在好大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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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城，陆芷沅一早就到了都护府。

昨日烧毁互市要卖的货品是何人，那三个男人对祁渊究竟有何目的，都不清楚，她睡得很不踏实。

王略打着哈欠从库房中出来，为了货品的

安全，昨晚他直接睡在了库房。

他看到陆芷沅，立刻敛容行礼。

以前他觉得晋王把她带着身边，是因为她倾城的容貌，经过昨日一事，他才知道，她的才智和容貌都是令人惊艳的，他心下折服，对她是真心钦佩。

陆芷沅站在库房门口往里看，昨日王略他们买回来的货品基本能填补之前被烧毁的。

“只要能明日的开市能顺利，往后就会顺当了。”陆芷沅道。

他们拟定的是互市初次开市，由晋王，都护府，府衙一同操办，交易的货品和人员都有他们负责，让百姓看他们如何行事，往后就由百姓自行交易。

“一定会顺利的。”王略踌躇满志道。

互市是他提出来的，倘若互市顺利推行，造福百姓，他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名字。

谷若虚带着几个衙役抬着一个木箱往库房来。

王略问道：“这是什么？”

谷若虚答道：“这是治冻疮的药膏。老郑说西夏那边放牧的人多，每年冬天，容易生冻疮，这药膏很是紧俏，老郑买了这些，让我们拿到互市去卖。”

陆芷沅笑道：“郑算学是本地人，通晓本地之事，知道得比我们多，王大人日后或可同他多商议商议。”

“昨日同老郑出去一趟，下官受益匪浅，也正有此想法。”王略笑道。

衙役把箱子放进库房，王略清点清楚，登记在册。

弄完后三人出来，还未到议事厅，李怀川和陶刺史就找

来了。

陶刺史拿着一份供状给陆芷沅看，“陆芷簿，昨日纵火的人捉到了。”

“这么快！”陆芷沅接过，一面看一面走进议事厅。

王略急切地问道：“是谁？”

一行人坐了下来，陶刺史答道：“是西夏的商人。昨日铺快把库房周围街巷的百姓都仔细盘问过，有几个小孩看到西夏的商人爬上库房顶，铺快去抓，在城门口抓住他们。”

王略愕然。

他们怀疑了很多人，就是没有疑心过西夏的商人。一来西夏刚战败，使团低声下气，做小伏低，一点气节也无，二来互市一事，西夏的商人收益不少，他们为何要烧毁库房？

陆芷沅看完状纸，沉默着递给王略和谷若虚。

谷若虚看完，也是沉默。

西夏的商人招供，他们是因为李惜月公主被东秦朝廷囚禁，西夏的军队又被东秦打败，深感愤怒和耻辱，所以想破坏互市，出一口恶气。

在兵部，谷若虚也是祁渊的近臣，他知道李惜月一案的始末。上阳的西夏商人帮她传递消息，她被囚禁后，西夏的商人花重金收买突厥的狼卫，想让他们挟持住祁渊，以救出李惜月。

这些在街头巷尾，地位最卑微的市井商贾，比西夏朝廷更有气节，更有义气。

陆芷沅看着那状纸，声音低沉，“我们这些日子盘算了很多，自认为是为西夏百姓造福，让他们获利，却不曾留意他们在想什么。这些商人的想法做法，或

恐和其他百姓一样，倘若如此，我们单靠交易便宜的货品，可是无法让他们念着好处。”

“还有一事。”陶刺史又说道：“陆主簿昨日让跟的那三个男人，身份查出来了，也是西夏的商人。”

王略对李惜月一案的内情并不清楚，但听到西夏商人纵火，眼下对晋王又有所图谋，他心底也发慌了，“那我们是不是要请李将军派兵回来，下官担心他们还会生事。”

李怀山昨日傍晚已经返回西南大营，应陆芷沅的提议，加强大营和石堰塘的警戒，确保明日的互市不发生骚乱。

谷若虚道：“如果单是西夏商人闹事，倒不怕，只要让城中的守军和府衙的衙役盯着，他们就生不了事，下官就担心他们同西夏大营有勾结。”

他话音刚落，李怀川已把都护府管事找来，让他派人同府衙的衙役在城中盯着西夏商人，而后又对陆芷沅道：“我写信，让人快马送去给怀山，让他盯紧西夏方向。”

陆芷沅点头，“好，有劳李大人了。”

“那三个男人要不要立即抓起来？”陶刺史问道。

陆芷沅想了想道：“暂时不抓，盯好他们，且看他们明日做什么。待明日开市结束，再连同纵火的商人一并发落。眼下，我们得想一想，如何弱化西夏百姓对我们的仇视，这样我们办互市才能达到预想的目的。”

时近正午，日光从议事厅前的空地逐渐移到廊下，又照进

议事厅大门，渐渐拉长，一日的光阴即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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