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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撒网:拉姆古镇上的重逢


老挝,丰沙里。

  “整个老挝最贫穷的小县城——组长,你确定南鹤让肯屈尊逃命躲这小破地儿?”林子诚坐在车后排打量着外面街景……破败得让他有种大姑娘被拐到深山老林里的错觉。

  旅畔一手开车一手搭车窗外夹着烟:“别这么叫我……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辞职这么些年才刚回来,还真没本事查到这一步。是旅途,那小子不声不响竟让将分公司开到东南亚这边来了,前几天公司里一个叫林淙的给了我这边公司地址,顺带将他们这些年查到的毒品交易窝点一并给我……我已经给你们周哥了。”

  他道:“另外,就旅途跟我说的线索来看,南鹤让这个人控制欲极强,当年不惜残害自家老爷子也要借‘那些人’的势力将整个南氏死死攥在手里。他为人处事圆滑、能拿得起自然能放得下,钱财丢了事小,保命则能东山再起。”

  “旅途?他怎么知道南鹤让早有动作?”陈年倏地察觉到什么:“还是说他一直在调查当年的小丑案?”

  旅途想到前阵子自己私下调查到的旅途这几年干的事,觉得自己这会儿说出来那小子分分钟完蛋。他含糊应了声:“旅途确实一直在关注这案子。”

  ……

  “他们已经开始调查了,至于能查到哪一步就不是我们能预判的了。”对面话音一转:“哎,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养老。”旅途懒洋洋抛出俩字,道:“后面我手机基本都是关机状态,天塌了也别找我,挂了。”

  这几天连日的大雪下下停停,偶尔拨云见日却不见一点回温。旅途放下茶,起身回屋。暖气一直装到二楼,梵陨河卧室还开着空调,门却没关。

  旅途进去没看到女子,他四下一打量,来到阳台门边的落地窗台前,拖地的窗帘将窗台挡得严严实实。枯黄色的窗帘上还贴着几张卡通贴纸,冬日的阳光从外面洒上来时令窗帘呈现出泛黄的老照片色泽,温馨满满。

  贴纸大概还是梵陨河小时候贴的了,这么多年也没掉。旅途轻轻拉开帘子,梵陨河安静靠坐在里,怀抱着只抱枕就这么睡着了。

  傍晚的橘光柔和透过玻璃窗跳跃在女子半边脸上,不真切的虚幻感。

  旅途脱了鞋坐到她对面,静静看着女子睡颜美好。

  梵陨河现在每隔一周接受一次心理治疗,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但脸上的憔悴病态却愈发明显。最近倒是不听她说头晕,每天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睡觉,整个人看起来不如从前活泼了。

  “二途……”对面,梵陨河抱着枕头轻唤,连眼都没睁,却似早醒了般。

  “嗯。”旅途应着。

  “过来。”

  旅途挪坐到她身侧,靠着玻璃窗看她。

  梵陨河顺势卧倒进他怀中,舒适瞌着眼:“天天待家里太闷了,哪天去村外的拉姆古镇上看看吧。”

  “好。”旅途问她:“晚上有没有想吃的?”

  梵陨河:“嗯……杂碎汤。”

  窗外露台上,两棵一米多高的盆栽红豆杉在这凛冽冬日里结出一树殷红的果实,一棵树盆栽中有窝麻雀依偎着过冬。

  似这,‘孤客寂寥谁相伴,幽花孤萼自开颜’。

  ……

  “怎么办?靠你问我?康威你有病吧?”

  康威听着另一边夏晚皓想穿屏过来揍他的怒吼,摇了摇脑袋又揉揉耳朵:“嘶~我哪能想到这小崽子这么大本事?想到之前他自言自语说过的烟云湖景区酒店,我找过了,也没见着人啊。”

  “你问酒店工作人员了吗?”夏晚皓道。

  “问了,人说什么客人隐私,愣是没透露给我半个子儿。”康威郁闷得想把自己就地掩埋了:“我想着这小崽也不能自个儿开房间吧?连身份证都没有。”

  夏晚皓斟酌着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旅畔你把他儿子丢了?”

  康威叹气,挂了电话开始组织语言:“旅畔,对不住,我把你儿子丢了……呸!我不小心丢了你儿子……不对不对,我……”他抬手就要扇自己脸,却没下得去手,只是摩挲着下巴:“兄弟,我对不起你,你儿子被我带丢了……”

  最终,康威赴死般拨通了旅畔电话:“喂?”

  “嗯,康威,怎么了?”

  “我……”康威看着大雪纷飞中亮起的绿灯,却没挪动半步:“我那什么,我不小心……你儿子,木木他被我……”

  另一边,旅畔声音冷静得不正常:“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他好好的,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  ……啊?”康威风中凌乱了:“什、什么?好好  ……你、你你你怎么……什么时候知道了?”明明从旅泽栖不见到现在才过去一上午,旅畔有千里眼?

  旅畔:“行,那挂了,有事再联系。”

  康威:“……”

  像是暴风雪前的宁静,诡异和平得让他心慌慌的。

  ……

  雪越下越大,白茫茫带着雾气笼罩上了偌大的草原,一派荒凉雪景。

  一前一后有两个穿着冲锋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缓慢行走其中,落后的人影身材高挑,却明显不似前面的人壮实,开口也不难听出是女性:

  “联系上了吗?”

  “没,可能这一片没信号,前面进了镇上试试。”

  “上面最近是不是催得紧?”

  前面的人声音平淡:“催再紧也没用,没到时候。”

  后面的女子跟紧,似在考量着什么,半晌才开口:“寒哥,你联系过两个孩子吗?”

  旅莫寒看向她大雪纷乱了视线,他牵过妻子的手:“别担心。”

  “你当时说二途执意要跟你们进山,他是真会……”何素顿了下,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像是在嘲讽:“也是,没人能接受自己父母明面上干的这种勾当。”

  旅莫寒不语,只攥紧了妻子的手。

  ……

  烟云湖附近大大小小分散了十几个镇子,以北的拉姆古镇年代最久远,也是距离藏区雪山最近的镇子,墨村蜗居其中。

  北方人在下雪的日子里向来不需要打伞,这边气温低,雪花降落后也都是干雪,抖一抖就落了,并没有什么粘性。

  旅途考虑到梵陨河身体情况带了伞,不料她上了小镇难得笑得这般开心,旅途便也没扰她兴致了。

  女子步伐轻盈踩着积雪在街边各种摊位上左右瞧着,洁白色的毛大衣与纷纷扬扬的大雪融为一体,差点找不到梵陨河人,只见她一头如瀑乌发。

  旅途慢悠悠跟后面,偶尔撞见梵陨河笑着回头找他的视线,回以安心一笑。

  这样的天气在北方人们眼中如同晴天,丝毫不影响他们赶集。拉姆古镇历史文化在禾桥算悠久古老的,也聚集了许多来自藏区的其他民族,街边瓦房檐下、摊子上随处可见在雪中飘扬着的彩色缎带。

  有和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擦肩而过,旅途会忍不住去想象梵陨河穿上这些繁华民族服饰的样子。他记得梵陨河说过,他们那一民族是彝族的分支……

  “二途?”熟悉略带陌生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疑惑从身旁传来。

  旅途抬眸看去,礼貌勾了勾唇:“栀箫。”

  曲栀箫摘了墨镜往他周围看去,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笑意依旧温婉可人:“二途,你现在不会一个人住这边吧?”

  “算是吧。”旅途笑笑:“远离市区,我们家北姐喜欢。”

  气氛安静一瞬,曲栀箫勉强维持住笑容:“你和她没有结果的,二途。”

  “什么结果不是结果呢,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接受。”旅途依旧淡然道。

  曲栀箫藏衣袖里的手攥紧了几分,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重新戴上墨镜头也不回离开了。

  旅途顺着看去,看到了远远站着青年似乎和曲栀箫一起的,有点眼熟……是陶宇扬。这人变化倒是挺大,但旅途还不至于认不出来。他目光冷不丁和陶宇扬撞上,好脾气冲对方勾勾唇。

  陶宇扬却脸色难看拉着曲栀箫离开了。

  旅途联想到什么,他刚要找店借个电话,肩膀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带着点阴阳人的话音落在他耳边:“你和我没有结果的,二途。人都走远了,还不追?”

  “……”旅途失笑,转身抓住女子搭在他肩上打转的手,将人拉到跟前:“怎么,北姐想和我结个果?”

  梵陨河:“……”大白天开黄腔,也就这油腔滑调的男人能干得出来了。她面无表情挣开旅途的手转身就走:“饿了,吃面去。”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面馆,旅途用梵陨河手机给乔辞安打了电话:

  “喂,哪位?”

  旅途:“我,你找时间帮我查一下南氏现在是谁在管。”

  乔辞安应了:“行。哎……你这,你家这崽子什么意思啊?带着份文件就来我这住下了,这文件……”

  “我提前吩咐木木的,文件里的东西你仔细看看,我淡出他们视线这阵子就指望你了。另外,市局那边的兄弟叫他们注意安全,军方出事,我估摸着市局内部也会有所整顿。”

  乔辞安叹气:“你倒是乐得清闲,你哥那边什么情况了?”

  “已经和警方搭上线了。”旅途看了眼不断往面里加辣酱的梵陨河,伸手将辣酱拿了过来:“就这样,挂了。”

  梵陨河瞥他,一边拌面一边嘀咕:“哎,太不入味了,才这么点儿辣……”

  “就你现在这身体,别把心肝肺给辣出来了,我只负责埋不负责装回去啊。”旅途放了手机,拿起筷子交叉刮了刮。

  梵陨河忽然正经问他:“南鹤让和他长子失踪,你怀疑曲栀箫现在掌控着南氏?”

  旅途点头:“她生日宴那天,我明明已经跟她说明并警告过她,她舅舅很危险。她当时听没听进去我不知道,但刚刚在街上看到她明显面容憔悴,大衣里面还穿着的还是职业装,大雪天穿的却是高跟鞋。”

  “噢。”梵陨河睨着他,小口嘬面。

  旅途轻轻扬眉,似笑非笑前倾过身子,低语:“北姐,你应该学一学化妆。”

  “干什么?”梵陨河回复很生冷霸气:“想让你北姐用美貌艳压那些勾引你的小白花?”

  旅途轻哂,抬手抵着下巴打量着她:“不是,为了遮一遮你脸上‘吃醋’两个字。”

  “滚。”梵陨河若无其事埋头吃面,有些含糊否认:“我确实会吃醋,但这只是基于我是你女朋友的这层身份。换作是梵陨河这个人设立场来说……旅途,你的生死和我没关系,同样的,你为人处世也将与我无关。”

  旅途笑了饶有兴致:“哦,为什么一定要分多重身份呢?”

  “因为我在全身心投入你的世界时,不想把属于梵陨河的那个肮脏世界的腐败带给你。”梵陨河抬头,浅银色的眼睛里带着难得的认真。

  旅途看着她:“你只是身处的世界很肮脏,梵陨河,失联的这五年里我不清楚你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我知道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你这辈子也忘不掉。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的世界可以永远一尘不染,包括你。”

  “我相信。”梵陨河弯眼笑了,她低头:“该凉了,快吃吧。”她相信旅途的为人,也相信自己在关键时候定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只是从来不肯面对、不敢承认。

  ……

  “有些年没来拉姆古镇了。”何素摘了口罩墨镜去欣赏周围一派祥和的热闹景象:“上次来这边好像还是我怀二途的时候。”

  旅莫寒:“转眼二十多年了……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何素拢了拢衣袖:“天冷了,吃面吧。”

  “好。”

  两人沿街道又往里走了许久,找到一家面馆,屋内的暖气让人神经瞬间放松。

  何素摘了帽子,扬声冲后厨方向喊了一嗓子:“两碗水煮面!”

  “好嘞!”爽朗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小镇人们的质朴为这条“民族特色街”更添了几分乡土人情味。

  旅莫寒和妻子刚落座,就感受到了过道对桌投来的目光。两人看去,都是怔然。他们目光从年轻女孩憔悴病态的脸上落到女孩对面的人身上。

  青年看着他们的目光从不可思议到震惊,再到怔滞,最后渐渐恢复从容久违的淡然笑意,却仍是出神。

  梵陨河只和旅莫寒打过照面,这会儿也从旅途表情里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她推开空碗,伸手轻附上旅途的手背,唤他:“二途?”

  声音不大,但立马让对面的旅莫寒和何素再一次确定了这就是他们的儿子。何素起身,试探着开口:“……二途?”

  旅途猛然回神,压了压情绪,冲女人笑笑:“妈。”

  反倒是旅莫寒在多看了几眼儿子后,目光温淡和梵陨河对视上了。

  梵陨河微怔,礼貌勾唇冲他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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