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轻轻的，像挠痒痒似的，月娘以为李林是在和她玩闹，就没有在意。

  但是打人好像可以让人上瘾。

  李林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家暴天赋。

  他后来打的越来越重，月娘才感觉到不对劲，她正好想着要和相公好好聊聊这个问题，不可以随便的打人家。

  如果是自己人还好，大家都会包容他，但是外人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受伤的只能是相公自己，别人没有任何的理由和义务去包容自己的相公，哪怕是自己的相公脑袋上有一些问题。

  相公的痴傻，从来都不是他能够逃避自己打人的责任和被别人打骂的万金油和免揍金牌。

  在小河村，这个人情冷淡的地方，所有的生存法则都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哪怕是傻子也不例外。

  如果找不到的话，被打一顿也只是你弱你活该而已。

  在这个地方，看你热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雪中送炭，热情好客，互帮互助的人，才是真正的稀世珍宝，极其少有。

  可是每当月娘想要和自己的丈夫谈谈心，给他讲讲这些生存法则，让他以后可以好好规避的时候，把自己当洪水猛兽当小偷一样来监视的婆母总会横插一杠。

  从来不等月娘说完她的话，就把李林给护在了身后，仿佛要对李林不利的，是自己这个枕边人，自己这个他娶来的亲媳妇儿。

  月娘并没有放弃过对丈夫的引导和淳淳的教诲，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丈夫多懂一点道理，少受一些伤害。

  但是每每说完或是刚开始说，就会被婆母给叫过去，进行一番“友好”的对话，月娘什么事情都可以妥协，唯独对丈夫的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两人往往就这么对峙着，僵在那里。

  至于公公，这个极其好面子，又在家里有大男子主义的当家人，对于月娘这种和自己婆母对峙的儿媳妇是非常不喜的，他和李婶从来都不认为月娘说的那些话，苦口婆心的那些教导，真的是为了自己儿子好。

  反而觉得她是在杞人忧天，别有用心，他们自己的儿子乖的很，再说就算儿子犯事了，那也不怕，有李婶这个号召力强的，还有他自己这个人缘好的，还怕护不住自己的小儿子吗？

  这种别有用心的儿媳妇儿，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能留情。

  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总有一些小孩子拿着石头，往李林的身上扔过去，每当这时，月娘都会挺身而出，赶走那些孩子。

  如果不管用的话，他们扔的所有小石子，都打在了月娘的身上，而被月娘牢牢护在身后的李林，则是毫发无伤，他甚至还会朝孩子们勾勾手，挑衅孩子们，让他们放马过来。

  这是背对着李林的月娘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厉鬼月娘看见了，更是愤怒，直言骂道：“畜牲，畜牲，李林，你就是个畜牲，我那么护着你，所有的疼痛都受在我身上，你从未安慰过我，反而是激怒他们，让他们对我扔的再狠一点，你这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后来当月娘做了厉鬼后，被赵家埋在了坟地里，她才能够自由的活动不再被困在那方树林里，她想要飘荡回李婶家，她想要看看那个磋磨自己的婆母，事不关己的公爹，杀了自己的大伯哥，还有对自己尚有一丝温情在的相公现在怎么样了。

  正当她飘过去的时候，恰好又碰见了当初那一群孩子，也许是因为她失去了自己孩子的缘故，现在她看到这些调皮捣蛋的活泼的孩子们，总是不由自主的就会停下来，看上半天。

  她想着，如果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出生了，是不是也会活的这么自在快乐？是不是也会这么调皮捣蛋？会不会每次闯祸之后都给自己留一大堆烂摊子，让自己给他收拾？

  她愿意啊，她很愿意为自己的孩子收拾这些烂摊子，她很有经验的，虽然是从“那个人”身上练出来的。

  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月娘低头看着自己臂弯里不成型的孩子，眼睛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那群孩子们正在说自己碰到了一个拿手打他们的傻子（就是李林），从前他们被那个傻子打，想要拿石头砸回来的时候，总有一个疯女人在赶他们，他们有时候被打的狠了，不甘心就这么走，气坏了的他们，就拿石头打那个助纣为虐的护着那个傻子的疯女人。

  他们的同伴，小石头，就是在那个疯女人护着那个傻子之前，被傻子给打断了胳膊的。

  本来只是有些青紫，还不碍事，但是这个傻子却往小石头的胳膊上踢了一脚，小石头胳膊上的那个“嘎噔”声，直到现在，大家都忘不了。

  对于那个疯女人，还有那个傻子，大家都恨的不行。

  现在没有那个疯女人帮他挡了，他们可以拿石头报复回来，为小石头报仇了。

  小河村的大人们性情凉薄冷淡，小河村的孩子们还没有经过世俗的浸染，仍然保留着孩子们的热忱和天真，义气和热血是他们身上最常见的，也是小河村的大人们身上最缺乏的。

  月娘不认为孩子们说的是错的，不单单是因为她现在对孩子们有一层滤镜在，更是因为那个叫做小石头的孩子就在孩子群中，他的手上缠着木板吊着一只胳膊，每当其他孩子们提起月娘和李林的时候，他的眼里都带着恨意和沉痛。

  早知道，如果那天和大家一起在泥坑里玩捏泥人的游戏，会被人踩断胳膊，会遭受这一切的倒霉事，他那天是怎么也不会出门的。

  只要他不出门，爷爷也不会为了给他治病，把家里唯一的一头猪给卖了，家里为了养猪，把所有本来打算买小鸡，买小鸭，买小鹅的钱全部都投进去了，就等着把猪养肥了，过年的时候卖个好价钱，让家里有点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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