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穷苦了半辈子。

  这次跟着张栋，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想着，反正他也没剩什么了。

  这张栋果子卖了那么多钱，眼见着日子越来越好。

  他们也不求能跟张栋一样多，只要能让一家人活下去。

  孩子吃饱穿暖，就是让他再多累一点儿，多种点地又能怎么样呢？

  真的毫不夸张。

  在这个年代，有些人一个月六七十块的工资都差不多尽够农村一家人的吃穿。

  他们哪里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刚强了半辈子的男人，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流血流汗不流泪。

  此刻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任由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

  张栋和诸葛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钱是已经发完了，可看这情形他们两个是怎么也走不掉。

  总不能抛下情绪失控的大家自己回家吧。

  “叔，别哭了。”叹了口气，将收尾的事情交给诸葛才，张栋起身拉住就近的一位长辈宽慰道，“你这回挣了这么多钱，应该高兴才对啊。”

  “家里姑娘终于有钱交学费了不是？”

  这人跟他家离得不算远，算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

  家里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真是哪哪儿都需要用钱。

  此刻，原本一直压在他身上的生活的大山一下子轻了许多。

  心里头忍不住的就是一酸。

  “栋子，不，张老板。”两人正说着，一个人颤抖的声音就在张栋身后响起。

  他回头去看，不是很熟悉的模样。

  这人应该是村西头的一户人家，离得远，张栋对他也没什么大的印象。

  “我，我，我真的谢谢你。”

  这人拿着钱的手都在颤抖，却还是死死的攥着。

  那模样，就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手里的这一沓百元大钞就要飞走一样。

  眼睛里有一丝疑惑闪过，张栋觉得他应该是见过这个人的。

  可是这一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群村民，总有些人家里有着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难处。

  他却没见到哪个人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救命恩人。

  “这不是刘东吗？”

  身后有人小声的讨论传进张栋的耳朵。

  “刘东，就是西头那家儿子得了尿毒症那个？”

  “是他。”

  尿毒症？！

  张栋愣了一下，猛的想起来了眼前人是谁。

  村西头确实有这么一户人家，家里一开始境遇还好。

  毕竟家里的男人会挣钱，也是不愁吃喝，孩子更是上学也不用愁。

  不过后来，这一家的儿子突然就查出来得了尿毒症。

  为了治病，家里卖了能卖的所有东西。

  可凑到的钱还是寥寥无几。

  这年头，彼此都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去管别人的死活。

  张栋也是听闫红叶在自己面前惋惜了几句，才记住了这件事情。

  怪不得。

  怪不得，这人死死的攥着钱不放。

  这些钱都是他儿子的救命钱！

  “张老板，您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刘东这辈子都不敢忘！”

  “诶，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听到别人在讨论自己，那刘东也不生气。

  又或者是根本顾不上生气。

  他一心只想着要好好谢谢张栋，此刻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有了这笔钱，他儿子的病就又有了治疗的条件。

  甚至有治好的可能。

  想到这还是第一次的工资，刘东内心忍不住激动。

  说着就要给张栋下跪。

  张栋慌忙扶住他的手臂给他扶起来。

  在他看来，自己本来也没做什么。

  水果是这人自己要种的，他最多就是提供了一个渠道。

  实在是受不起刘东这么大的礼。

  “刘东兄弟，你不必这么谢我。”想着他家的遭遇，张栋说话都尽可能的放轻，“这些钱都是你自己辛勤劳动，种好了果子，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的。”

  虽然如果不是自己的渠道，刘东自己去卖可能没有这个价格。

  但为了不让他心里有负担，张栋自觉也实在受不起这么大的帽子，耐心的宽慰道：“这不是我施舍，或者我帮助你的。所以，这么大的礼，我真的受不住。快起来吧。”

  “是呀是呀，刘东，你要是不种这果子也没有这些钱。”

  “大家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样不是让张栋难做吗？”

  张栋话落，大家慌忙七嘴八舌的一边劝说一边将刘东拉起来。

  刘东抹去脸上的泪水，虽说张栋说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但他要是不把种子拿出来，自己如何也没有这个进项。

  于是，还是态度恭敬地鞠躬致谢。

  张栋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这个世界上说到底就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这个年代说不上是人心冷漠，只是说到底都是在底层辛苦讨生活的人。

  平时家里的小事情遇到了邻里街坊的也会热心帮忙。

  可像尿毒症这样的重病，旁人除了一些惋惜和叹气之外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不怪刘东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个实在人而已。

  那些先前瞧不起张栋的人，总是喜欢在心里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的人。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脸上真是火辣辣的，疼的厉害。

  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手里的钞票都变得有些烫手。

  就在发工资之前，他们还在心里想着这次张栋肯定又是在吹牛。

  要是没有那么多钱，他们一定第一个闹起来。

  “张栋。”几人商量了一下，将一个做事情没那么过分的人推了出来，“那个，对不起啊。之前那些事儿……”

  他支支吾吾的，本来就满是褶皱的短袖，此刻更是被搓揉的不成样子。

  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剩下的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是。”身后的人急得要命，看人通红着脸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暗骂，“张栋，之前那些事儿真是对不住。”

  等了一会儿，眼见着张栋就要走了。

  他们终于按耐不住，推了一把打头的那人，抢了话向张栋道歉。

  “我接受你们的道歉。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从今往后，这事儿翻篇儿。”

  他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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