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庭把茶杯递还给了丫鬟,  体贴地问道:“阿妩,你今日身子觉得怎么样了?我听闻华陀堂新来了个坐诊大夫,祖辈上曾是前朝御医,  对胸痹很有一手,  我去请来与你看看吧。”

  

  江庭眉头微蹙,  脸上的焦虑掩都掩不住:“说起来,  咱们府上的周良医,  医术还是不行,  你这胸痹都这么多年了,  也不见好。”

  

  “不用了。”静乐轻轻道,“近日已经好些了。”

  

  她纤细的手指拈起了一枚黑子,  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棋盘的局面更加胶着,  两方已经势如水火,  各不相让。

  

  江庭显然不相信,又劝了一句:“阿辰都要回来了,若是见你病倒,  岂不是会让他担忧。你总是这般畏疾忌医可不好。”

  

  静乐避开了他的话题,说道:“都说人若是不舒坦,就会忍不住去思虑很多的事,我想到,要是我死了会怎么样。然后,  我就做了个梦,  在梦里,阿辰死在了北疆,  后来我也死了,镇北王府就没了。”

  

  江庭按住了她拿棋子的手,  不赞同地说道:“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啊,就是往日里太闲了,等到盛大姑娘嫁进来后,你有人说话,就不会整天瞎琢磨了。”

  

  “你先听我说。”静乐抽开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仔细想过了,若是我和阿辰都死了,你与我义绝便是。皇上这个人最会装模作样,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但是,逸哥儿是楚家人,是镇北王府的人,我们楚家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到时候,逸哥儿要跟他大哥一样,扛起镇北王府。”

  

  静乐有着她自己的骄傲,她为了她的姓氏而荣耀,所以,她不会允许她的儿子因为贪生怕死而抛弃这个姓氏。

  

  身为楚家人,他们要顾得远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更有北疆的那些将士们,只要楚家还有人在,就还能护得住北疆军,不然等着他们的只会是被皇帝一一清算。

  

  “江庭,你能答应我吗?”静乐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放心。”江庭承诺了一句,“我答应你就是,你总是这样多思多忧,胸痹又怎么会好。”

  

  “这可是你说的。”静乐笑了,笑得娇艳似火,“若真有这么一日,但凡你违了诺言,我和父王的在天之灵,都不会饶了你的。”  

  

  “好好。”江庭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说道,“先前你担心阿辰,但现在阿辰也好好的,都快到京城了,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面容温和着说道:“有阿辰在,镇北王府垮不了的。”

  

  一提起儿子,静乐不由眉眼舒展,骄傲地说道:“是啊,阿辰是我父王亲手养出来的。”

  

  江庭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要是不想这么早休息,就去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要带给辰儿,我明日还要起启去翼州。”

  

  “去翼州?”静乐的眉梢微挑  ,问道:“你要去翼州?”

  

  江庭含笑点头:”皇上让我去接辰儿。”

  

  当然不是作为父亲的身份去接的,而是作为鸿胪寺的官员与礼部一同去接洽进京后迎接的礼仪等琐事。本来这差事也是轮不到江庭的,但是,皇帝特意让他去了。

  

  江庭笑问道:“怎么就愣住了?”

  

  静乐笑了笑,说道:“我许久没见辰儿了,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糕点什么的还是算了,这天气容易坏,我再想想……”

  

  “你慢慢想,不着急。”江庭看着棋盘,拿起了一枚白子,“啪”的一声落下。

  

  白子咄咄逼人地吃下了黑子的一片领地,把黑子已经占据的半边天下给打散了。

  

  “吴嬷嬷呢?”江庭随口说道,“好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

  

  静乐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让她去盛大姑娘那里了。等阿辰回来就该操持他们俩的婚事,我让吴嬷嬷去帮衬几天。”

  

  江庭微微颌首,没有多问,静乐就道:“你明日要早起,早些歇着吧。我近日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过会儿再睡,再想想给阿辰带些什么,你不用管我了。”

  

  她展颜一笑,如牡丹绽放般娇艳,又矜贵天成。

  

  江庭看得呆了呆,这才道:“那好吧。我明日一早要出发,就歇到前院去,免得吵醒了你。你要有东西带给阿辰的话,就让人送过来便是。”

  

  静乐笑着应了。

  

  他起身,走到了静乐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静乐的双肩下意识地僵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了自然,江庭给她揉了揉肩膀,又叮嘱了她几句“早点休息”,“不要太累”,“等阿辰大婚后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之类的话后,就出去了。

  

  江庭一走,静乐就把他刚刚放下的那枚白子提了起来,本想丢回到棋蒌里,但在手中拿了一会儿后,又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就又拈起了一枚黑子,沉吟着。

  

  兰嬷嬷过去把熏香掐灭了,给她添了茶水,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一声轻脆的“啪”,黑子果断地抛弃了原本右上方大好的局面,在白子阵中落下。

  

  这里是白子的领地,但也是白子的弱点所在。

  

  “父王常说,做人不能瞻前顾后,能进就不能退。”静乐目光凌厉,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眯,透着如利剑脱鞘般的锋芒,锐气四溢。

  

  “郡主。”兰嬷嬷迟疑着噏了噏嘴唇,“仪宾莫不是想归宗才……”

  

  “他怕是后悔了。”静乐的眼神有些暗淡,说道,“咱们的那位先帝爷最会做面上功夫,当年谁不说,他对藩王重情重义,对我父王既信赖又倚重。”

  

  “江庭他虽是探花郎,多少也算是人中龙凤,但科举每三年一次,每三年就有一个探花,在这满京城的权贵里头,探花又算得上什么?不说别的,和江庭同科的那些人,也有才华横溢,盛极一时的,如今早就在朝中听不到名字了。”

  

  “但是有了镇北王府作为依仗就不一样了。咱们大荣可没有驸马仪宾不能入朝为官的破规矩。”

  

  静乐嗤笑道:“但是现在,他怕是在担心万一镇北王府完了,也会连累到他。”

  

  这些日子来,静乐也细细地想过。

  

  二十多年的夫妻,有事情真得不能深究,这一深究,拨开那层蒙在眼前的纱,便是豁然开朗。

  

  江庭是为了仕途坦荡,荣华富贵才答应入赘镇北王府,静乐并不意外,但是靠着镇北王府,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却在达成目的后,又想要把镇北王府踩进泥泞,这是她不能忍的。

  

  兰嬷嬷沉默了。

  

  当年静乐郡主招婿,老王爷本来是想在北疆的将门子弟中挑那些幼子,又或者庶子的,只要人品好,甚至还已经挑好了一个,让他来京城,与郡主见见面,看看彼此是否乐意。但人还在来京城的路上,先帝问都没问过老王爷就突然赐了婚,赐的就是这位新进探花郎。

  

  郡主不想让老王爷为难,只见了江庭一面,问过他家中还有谁,为何年过二十都未娶妻,以及是否真得愿意入赘,将来孩儿随“楚”姓,三代后才可有一枝还宗。当时,江庭满口愿意,所以,郡主就应了。

  

  就算是盲婚哑嫁,这些年来,郡主也并非把仪宾当作赘婿对待,仪宾的父母家人全都安置的好好的,得享富贵荣华,就连在朝上,也是能帮则帮,仪宾也才不惑之年,就已经位列三品,这对寒门子弟来说,要靠自己爬到这个位置,根本不可能。

  

  静乐没有再说话。

  

  她继续打着棋谱,白子和黑子交叉着落在棋盘上,内室里静得只余下了轻脆的落子声。

  

  夜更深了。

  

  不知不觉,梆子打了三下,已是三更。

  

  静乐又落下了一枚黑子,此时,棋盘上的局面已经大定,白子输了。

  

  “郡主!”

  

  一个焦急的脚步声匆匆而来,紧接着,就有丫鬟在帘子外头慌张地禀道:“仪宾被人打了!”

  

  静乐的手一抖,宽大的衣袖扫到了棋盘上,白子和黑子顿时混在了一起,棋面大乱。

  

  静乐定了定神,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一口气禀道:“赵平说仪宾在二更的时候,突然非要出门,他拦都拦不住,仪宾就纵马到了大街上,被巡街的禁军给拦了下来,因为反抗,让禁军给拽下了马,小腿受了伤,仪宾还差点被禁军给带走。后来赵平赶到,说了是咱们王府的仪宾,才被禁军送了回来。”

  

  赵平是江庭的长随,也是小鱼的亲哥哥。

  

  京城有宵禁,江庭在宵禁的时候出去,自然会被巡街的禁军拿下,若非他是镇北王府的仪宾,现在已经被押去大牢了。

  

  “去叫周良医,我过去看看。”

  

  兰嬷嬷赶紧拿了一条轻薄的斗篷给她披上。

  

  盛夏已过,白日还比较炎热,但夜晚的凉风已经有了秋意。

  

  静乐匆匆去了前院。

  

  周良医还没有到,江庭正捂着伤腿,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人痛得蜷缩在了一起,额头布满了冷汗。

  

  听赵平说,他伤的是右小腿,似乎是骨折了。

  

  他一个读书人,此前受过最重的伤也就是裁纸时不小心被划破手指,腿骨折断的疼痛简直是他想都想象不到的。

  

  静乐目光冷静,她抬了抬手,让兰嬷嬷她们留在外头,自行走了进去,又把屋子里头的人也全都打发了。

  

  “江庭。”

  

  静乐在床边的杌子坐下,轻声唤道。

  

  江庭听到静乐的唤声只抬头看了看,眼神迷离,疼痛让他有些不想去思考。

  

  静乐问道:“你还好吧。”

  

  江庭甩了甩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说道:“阿妩……我大概是睡得昏头了,还以为天亮了,该去衙门,就跑了出去。现在是什么时辰?”

  

  静乐不答反问道:“江庭,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她的声音在江庭的耳中听来似远似近。

  

  江庭的头也隐隐胀痛,他抬手揉了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头更痛,还是腿更痛。

  

  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梦一个接一个的来,到后来,他都快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江庭慢慢坐了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伤腿,痛得发出了哀嚎。他咬紧牙关问道:“阿妩,你在说什么呢。”

  

  “我已经死了啊,你不记得了吗?”静乐平静地说着:“你让吴嬷嬷给我下了蚀心草,我胸痹发作,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要害我?!”

  

  说到最后一句地时候,她的声音顿时尖利了起来,惊得江庭全身一震,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朝静乐看了过去。

  

  对!他想起来了。

  

  楚元辰死了,静乐也死了。

  

  他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不用时时担心会被镇北王府连累,终于可以卸下镇北王府这个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了。

  

  他赶紧让逸儿上了折子,交还北疆的兵权和藩地,然后迫不及待地带着逸儿改姓归宗。

  

  终于,他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了,不用再担心哪天皇帝清算镇北王府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一同落罪,性命不保。

  

  但是,皇帝不肯放过他,要派兵拿他,所以,他就赶紧逃,赶紧逃……

  

  他骑马跑了出去,然后就被人禁军给拦下了。

  

  所以说,他现在是被皇帝给抓住了?

  

  他看着眼睛应该已经死了的静乐,神情怔怔的,颤抖着声音问道:“这里是哪里?”

  

  “地府。”静乐勾了勾嘴角,“你已经死了啊,我们在地府又见面了,你高不高兴!你害死了我,但是你也来陪我了,我们夫妻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遭,你说是不是呢?”

  

  他真得已经死了?

  

  所以,这里是阴曹地府?!

  

  他的头更痛了,一团怒火腾腾地蹿到了头顶,对死亡恐惧让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他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静乐,歇斯底里地喊着:“楚妩,你活该!是你先想要害我!你死了也是活该。”

  

  这一声嘶吼仿佛把压抑已久的恨意全都宣泄了出来。

  

  静乐的眸光彻底暗了下来。

  

  原本,她虽然心有怀疑,并且也从细枝末节中找到了一些证据,但是,她总是还怀着一丝侥幸,觉得他可能不至于如此。

  

  但是,现在,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我害你?”静乐嗤笑道,“我如何害你?是我逼着你入赘镇北王府?”

  

  “是你害我的,是你。”

  

  江庭宣泄着,有一些藏了很久的话,也在这一刻脱口而出:“楚家仗着自己是藩王,就偏要跟皇上对着干,你们不怕死,但也别连累我!”

  

  “不对,我已经被连累了,我已经死啊……我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楚家随时会被皇上清算?会被夺爵灭门!为什么要害我和你们一起死……”

  

  “所以,你就要害死我?”静乐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苦笑,“只要没有了镇北王府,你就能解脱了?”

  

  “对!”江庭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不住的起伏,恨声着,“只要没有了镇北王府,没有镇北王府……”他就不会日夜难安,生怕被连累,死无葬之地了。可是,他还是死了!想到自己已经死了,江庭嚎啕大哭起来。

  

  “若是没有镇北王府,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混资历呢,一个小小的探花罢了,真以为你有什么雄才伟略能拜相入阁?”静乐站了起来,“吃着我镇北王府的饭,靠着我镇北王府的富贵人脉,一路扶摇,你这才能做到三品大员。”

  

  她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本凉水,跟着道:“你若真是怕被我镇北王府连累,大可和离而去,我楚妩难道还非就赖着你不成?不过是既舍不得镇北王府的尊荣和富贵,又不想担那等风险罢了,我镇北王府骗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江庭捂着头,脸色惨白,泪水纵横。

  

  他本来以为被点为了探花,从此就能扶摇直上,可是,到了翰林院后才知道,一个小小的探花郎根本算不了。

  

  在翰林院里,状元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更有人蹉跎了十几年,胡子都白了也没能得到实缺。

  

  这个时候,先帝问他愿不愿成为镇北王府的赘婿……

  

  当年的画面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最后又定格在了静乐那张冷漠的脸上,紧接着,一杯凉水被泼到了他的脸上。

  

  “既然你这般不愿意,我楚妩也不会强求。镇北王府给了你二十二年的荣华富贵,和如今的三品官员,你给了镇北王府阿辰和逸哥儿两个孩子,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冰冷的水让江庭打了个激灵,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这一刻,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缩,似梦似醒。

  

  “看来是清醒了,”静乐淡笑道,“也好,总好过我再重复一遍。”

  

  江庭怔了好一会儿,凉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他慢慢回想起了自己刚刚说过些什么,心头一片慌乱。

  

  “阿、阿妩……”

  

  饶是再能言巧辨,江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为自己开脱,只得道:“我头有些痛,说了些胡话,阿妩,你不要当真。”

  

  “阿妩,你是故意与我说气话吧,我向你赔罪可好?你要我磕头端茶都成……”

  

  江庭惶恐地试图去抓静乐,但是,静乐直接一甩手,他扑了个空,从床上摔了下来。

  

  静乐语气淡漠:“江庭。镇北王府给你的荣华富贵,我们一笔勾销,但你对我下毒,让我受了四年蚀心草之苦,我还是要讨的。我楚妩一向恩怨分明。”

  

  静乐对着他的断掉的小腿猛地就是一踹,毫无准备的江庭发出了一声凄烈的惨叫,难以言喻的疼痛从断骨席卷全身。

  

  “你想要我性命,我既然没死,就废你一条腿,也算是公平。”静乐看着他扭曲的小腿,冰冷地说道,“江庭,你被休了。”

  

  “你也不用担心镇北王府再牵连到你了。”

  

  “就是不知道没有了镇北王府,你又能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静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内室的那一刻,她的眸中流露出了一抹悲切,一滴泪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郡主。”

  

  兰嬷嬷抬手搀扶着她,担忧地欲言又止。

  

  她的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算这门婚事是先帝所赐,但夫妻二十余年,还有两个孩子,又怎么可能真得没有感情,更何况,郡主还是个重情的。

  

  “我无碍。”

  

  静乐闭了闭眼睛,不过瞬息,待到再睁开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就一如往日的冷静自敛。

  

  她的心口隐隐有些作痛,但是,与那蚀心草发作时的疼痛相比,微弱到完全可以忽视。

  

  “天亮后让人去鸿胪寺传话,就说,仪宾昨日梦魇,不慎摔断了腿,不能去翼州了。”静乐吩咐道。

  

  她心道:江庭宵禁时在街上游荡,被巡逻的禁军拦下以致坠马的事,皇帝想必明日一早也会知道的。如今江庭辞去去翼州的差事,皇帝只怕心里又要有过多的揣测。毕竟,梦魇什么的,也实在太像是胡编乱造的借口了。

  

  的确,梦魇一说,实在太假,皇帝压根就不信,他甚至还派了太医去镇北王府上瞧,但江庭的腿确实是断了,而且断腿错位严重,怕是要留下残疾,他甚至还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确实去不成翼州。

  

  皇帝无奈,只能另行指派人。

  

  整个京城都为了楚元辰的归来而忙碌,才不过四五天,临街酒楼的雅座就几乎快要订满了。

  

  等到礼部终于确定了楚元辰进城的具体日子,鸿客楼送来了订位的小木牌。

  

  木牌是下午送来的,不过,盛兮颜一直在小书房里,这会儿才刚刚看到。

  

  拿着木牌,盛兮颜带着一丝小得意,跟着昔归说道:“姑娘我英明吧。早早就让你去订了。”还是视野最好的位置!

  

  昔归乐呵呵地夸道:“姑娘您聪明伶俐,绝世无双。”

  

  盛兮颜两眼弯弯,笑得愉快极了,她就喜欢有人夸她!

  

  盛兮颜把木牌给她,让她收好,说道:“你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书。”

  

  她最近睡前都会把白天看医书时,誊抄出来的内容再重新看一遍,昔归便不打扰,安静地退了下去。

  

  盛兮颜自行回了小书房,这刚一开门,整个人都傻眼了。

  

  那个坐在她的书案后面的绝色青年,正用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她,笑得无比灿烂。

  

  盛兮颜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楚、楚元辰?!

  

  他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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