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圣旨由八百里加急, 送到大荣各地。
其后,皇帝罢朝三日,民间守丧三天。
盛兮颜闲着没事, 就找出了那张嫁妆单子, 手指怀念地在上面细细摩挲。
时隔了这么多年, 正红色的嫁妆单子已经暗淡褪色, 但上面的字还是看得清的。字迹遒劲, 力透纸背, 就跟盛兮颜翻看过许多遍的行医笔记一样, 是许老太爷亲笔所书。
许老太爷夫妻是青梅竹马,伉俪情深, 许老太太有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之症, 就算许老太爷悉心照顾, 并为给她续命研读了许多医书, 但还是早早就去世了,后来,许老太爷就独自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女儿, 以行医为生,终身都没有续娶。
许氏过世后,许老太爷在灵堂直接就吐出了一口血。
葬礼后,许老太爷就想把盛兮颜带走,自己抚养, 但是盛兴安不愿。
两家为此大闹了一场。
按礼制, 盛兴安想要续娶,人选就必须得到原配娘家的允许, 许老太爷甚至拿捏了这一点作为交换条件,盛兴安也依然没有松口。
最后更是闹上了官府, 许老太爷也还是没能如愿。
他只能抱着病体,匆匆赶回了一趟梁州老家,把许氏的嫁妆单子带了过来,悄悄塞给了盛兮颜。
没有多久,就病故了。
盛兮颜的眼睛有些温热,她闭了闭眼,翻涌的情绪才渐渐平静。
她把嫁妆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嫁妆其实并不多,也就六十四抬,但该有的样样都有,对世代行医的许家来说,置办这副嫁妆也是掏空了家底的,里头光是保命的药材就有好几样。
盛兮颜放下了嫁妆单子,对昔归说道:“我们明天去盘库房。”
重生以来,她只去库房拿过几本行医笔记,也没好好看过呢。
盛兮颜对着嫁妆单子,花了整整三天,才把库房里的物件全都盘点了一遍,又让昔归重新登记造册。
库房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和嫁妆单子也完全能对得上,但不少都因为长年没有保养而陈旧损坏了,有两副字画的上面还出现了蛀斑,盛兮颜打算过几天出去寻个匠人,问问能不能修补。
盛兮颜拿过昔归重新誊抄好的册子,一页一页翻看着,目光随即落到了一行小字上:
麒麟祥云纹羊脂玉佩一块。
许氏的嫁妆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这就让这玉佩显得更加特别了。
她捏了捏腰间的玉佩,心里痒痒的,好奇心让她有些不太想守株待兔了。
“上次永宁侯府故意给琰哥儿使了绊子,昔归啊,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找他们麻烦?”盛兮颜跃跃欲试地说道,“顺便再套套话……”
她说的是永宁侯府阻挠盛琰考武童生的事。
昔归给她递了杯温水,笑吟吟地说道:“姑娘您高兴就好。”
“我想想……”盛兮颜似真似假地说道,“总得事出有名,不然岂不是成了姑娘我的不是?”她说着,自己就先笑了。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找麻烦,就先去了一趟镇北王府。
她提前递了拜帖,又带上了盛琰。
静乐正等着他们,盛兮颜一到,就让人领了进来。
静乐一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还不等她见礼,就赶紧让他们坐下了。要不是盛兮颜还带着盛琰,怕是直接要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了。
“郡主。”盛兮颜行足了全礼,才道,“我和弟弟是来道谢的。我带了些亲手做的点心,您要不要尝尝?”
静乐愉快地应了。
盛兮颜从昔归手里拿过食盒,走到她跟前,亲手呈了过去。
食盒里装着的是九层糕和一口酥,她打开食盒,把两盘点心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兰嬷嬷正要让人去拿筷子,静乐就已经隔着帕子拈起了一块九层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九层糕色泽分明,清晰地呈现出了九层,入口微甜,但不绵软,吃在嘴里,口感清爽,一点也不腻。
咦?
盛兮颜正满怀期待地想问问她好不好吃,却突然留意到,她的指甲有些泛白,那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她下意识地又向了静乐的面色。
静乐的脂粉涂得比在公主府时要厚,脸颊上还施了薄薄的胭脂,口脂也用了很鲜艳的红色,就像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静乐郡主这是生病了?
盛兮颜蹙眉思忖着,打算一会儿找个机会给她把把脉,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静乐已经吃完了两块了,
静乐用帕子擦了擦手指,笑着说道:“我家阿辰也喜欢吃甜食。”
想着自己被楚元辰顺走的枣花酥和金乳酥,盛兮颜觉得静乐说得对极了,嘴角弯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静乐更乐了,想拉着她再说一些楚元辰的喜好,顺便也问问她喜欢什么,等儿子回来后告诉他。
只是盛琰还在。
静乐笑着看向了坐在下首的盛琰。
盛琰并没有因为被冷落而不快,神情坦然,目光明亮清澈,看不到半点阴霾,虽还只是个半大小子,但长得非常俊秀,一袭宝蓝色的锦袍衬得他身姿笔挺,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英气和爽利。
不错。
静乐在心底赞了一句。
太后下旨赐婚后,静乐就让人专门去查了一下盛家。所以,她也是听说过盛琰的,知道他是庶子,也知道与盛兮颜的姐弟关系极好,两个人甚至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长大的。
那天楚元逸从兵部回来,告诉她盛琰被人刻意为难,不让他参加武举时,她连问都没问原因,就亲笔写了一封担保书让楚元逸送过去。
静乐问道:“你叫琰哥儿?”她眉眼带笑,非常温和。
盛琰连忙道:“是的,郡主,我叫盛琰,您叫我琰哥儿就成。”
盛琰也在看静乐,目光灼灼。他想要学武,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来日给盛兮颜撑腰,让婆家掂念有自己这个会揍人的小舅子在,不敢欺负了她,也有一小半的原因是崇拜镇北王府。
就是没想到,镇北王世子居然成了自己的姐夫,直到现在,盛琰还被这个消息炸得有些脑子发昏。
“琰哥儿。”静乐温和地说道,“你的手脚功夫如何?”
盛琰咧嘴一笑:“我觉得挺不错的。”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得给姐姐长脸,可不能让郡主觉得他姐有个蠢弟弟。说这话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半点不带憷的。
静乐暗暗点头,她喜欢这么直来直去的孩子。
她心念一动,调侃着说道:“功夫好不好,你说了可没用,我带你去试试招。”
虽然不太明白他们是过来道谢的,怎么就变成试招了,但盛琰爽快的应下了:“好!”
于是,静乐领着他们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就在王府的前院,足有一个马球场这般大,铺着青石板,一面连着跑马场,另一面则摆放着一排排的兵器架,上面刀剑枪锤等等,各色兵器应有尽有。
盛琰没见过世面的嘴巴大张,只差没发出一声“哇”。
静乐郡主问道:“你擅什么兵器?”
盛琰呵呵笑道:“拳头。”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静乐郡主:“……”
盛兮颜轻笑出声:“郡主,琰哥儿没有正经学过武,也就会一些骑射。父亲和祖父都是科举入仕,父亲不愿意让琰哥儿习武。”
除了君子六艺里的御和射外,盛琰的功夫全都是他自己靠打架摸索出来的,路子比较野。
静乐郡主了然地点了点头:“大荣武童试,考的主是马射,步射,再有开弓、舞刀、抡石锁,此外,还有兵法策论等等。你府里若是没有人教的话,就让琰哥儿来王府,我给他找个师傅练练。”
武童试和会试、乡试的要考的内容其实差不多,也就更加简单一些。
盛琰眼睛一亮,连忙看向了盛兮颜,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满眼都是期盼,让盛兮颜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他就会立刻哭出来。
“姐~~”
盛琰的声音一波三转,带着撒娇音,眼巴巴地看着她,早就没了平日里那一副“天大地大小爷最大”的架式,就跟个快要被抛弃的小奶狗似的。
盛兮颜看了一眼静乐郡主,见她含笑冲自己点头,她也就不客气了,说道:“那好吧。但琰哥儿,你在王府要乖乖听师傅的话。”
“是是是!姐你最好了。”
盛琰答应地爽快极了,高兴得眉飞色舞,只差没跳起来。
“去把江师傅叫过来。”静乐吩咐了一句,不多时,就有一个体格硕壮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肤色淤黑,约莫三十来岁,一身青色短打,脸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角一直到嘴角,有些骇人,但无论是盛兮颜还是盛琰,都没有回避开目光。
他一直走到静乐跟前,抱拳行了礼,就被引见给了盛琰。
静乐客气地说道:“江师傅,你辛苦一下,再多教一个,这小子十月要考武童试。”
盛琰连忙作揖,恭恭敬敬地问了好。
江师傅打量了一下他,向着静乐抱拳领命道:“是,郡主!”
静乐推了盛琰一把,笑眯眯地说道:“去吧,让江师傅先看看你的身手。”
盛琰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地跟着江师傅进了演武场。
静乐就领盛兮颜去一旁坐下了,口中说道:“江师傅是早年受了伤后从军中退下来的,在北疆时也教过阿辰几年,后来逸哥儿要学武,父王就把他从北疆送了回来,但我家的逸哥儿,在学武上真就没什么天份,江师傅教了几年,也就勉勉强强,一点儿都不像是武将家的孩子。”
从祖父到父王再到阿辰,都是弓马骑射,样样俱佳,就连她自己,那也是从小摸剑拉弓长大的,只有逸哥儿,也许是太过安逸,总是逊了一筹。
最开始,她也难免有些忧心,但阿辰却说,镇北王府有他在,能让逸哥儿过得轻松些也好。
兰嬷嬷在一旁凑趣道:“二少爷这是像极了仪宾。”
静乐怔了怔,爽朗一笑,抚掌说道:“说的是,仪宾也没什么学武天份,从前我想让他陪我练箭,结果练了一个月,他连个箭靶子都射不中。逸哥儿还真是跟他爹一个样,江师傅教他怕是都教烦了。”
盛兮颜也跟着直笑,看向了演武场。
盛琰和江师傅已经交过一回合手了,江师傅一只手放在背后,只用一只手跟他过招,即便如此,也是游刃有余。
盛琰右脚蓄力,猛一用力蹬地,挥舞拳头,朝着江师傅冲了过去。
江师傅不动不退,只在他冲到面前时,抬手架住了他的拳头,但下一瞬,盛琰却是变了招,抬腿就用膝盖踹。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虽然毫无章法,但又恰到好处。
江师傅被他逼退了一步,静乐赞道:“是个好苗子。”
静乐一眼就看出盛琰的路子很野,但是反应极快,仿佛天生就有一种意识,知道该怎么出招。
静乐频频点头:“不错……”她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颜姐儿,武举的事,是谁干的,你可知道?“
“是永宁侯府吧。”除了永宁侯府以外,盛兮颜还真想不出来自己会和谁结仇。
静乐也查过这件事,本想提醒她一句的,见她已经知道,便道:“对……”声音突然微弱了下去。
静乐捏了捏拳头,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说道:“颜姐儿,你先在这儿坐坐,我去去就来。”
盛兮颜正想着永宁侯府,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再一扭头,就见静乐郡主脚下的步子有些不太稳当,那样子就像是两只脚虚浮在地面上,兰嬷嬷小心地扶着她,面露忧色。
想到她泛着青白的指甲,盛兮颜猛地站了起来,赶紧搀扶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三根手指顺势搭在了脉搏上。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妙脉息,盛兮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而就在下一瞬,静乐郡主双脚无力地沉了下去,瘫倒在地上。
兰嬷嬷脸色大变,喊道:“郡主。”
静乐的眉头紧紧地皱拢起来,双手捂住了胸口,指甲透着一种惨白的青紫,气息也愈发急促。
盛兮颜放开了她的脉搏,不太肯定地说道:“是胸痹!”
兰嬷嬷脸色煞白,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嗅盐放到她鼻下,又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见兰嬷嬷这熟练的动作,盛兮颜就知道,静乐郡主的病由来已久。
演武场上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快步过来了,江师傅的脸上又惊又慌。
“无碍,郡主是中了暑。”兰嬷嬷一扫方才的忧色,神情冷静地说道,“江师傅,你和盛公子继续练着吧,我带郡主回去歇歇就好。”
她向江师傅使了眼色,江师傅顺着道:“原来是中暑,这天也太热了。小子,你要是热着了,就与我说一声,可别也中暑了。要还能撑得住,我们就继续练。”
盛琰听说是中暑,就放心了,连忙表示自己练上一天都问题,又跟着江师傅回了演武场去了。
盛兮颜心念微动,就见兰嬷嬷冷静地吩咐了小丫鬟去抬个肩舆,说得都是“郡主中暑”云云。
盛兮颜没有插嘴,她直接脱下了静乐的鞋子,从袖袋里掏出针包。
兰嬷嬷刚一转头,就惊诧地看到,她拈起一根银针,动作熟练而又精准地扎进了足上的京骨穴,然后,又是昆仑穴。
兰嬷嬷:“……”
兰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盛兮颜就先一步开口道:“帮我扶着郡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让人不知不觉就会听她的话去做。
兰嬷嬷唯唯应诺。
盛兮颜又拈出了第三根银针,然后是第四根,第五根……
她的手法极稳,每一针都没有任何的犹豫,成竹在胸。
直到七针后,静乐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嘤咛,几不可闻。
兰嬷嬷大喜,小声地喊着:“郡主……”
盛兮颜又搭着她的脉搏凝神细辨了一下,向兰嬷嬷说道:“先回去吧,这儿实在不太方便。”
还在演武场里,顶着大太阳,实在不适合静乐休息,而且刚刚兰嬷嬷故意把静乐郡主说成是中暑,显然防着的不是他们姐弟二人。
肩舆很快就到了。
兰嬷嬷跟盛兮颜一块儿把静乐郡主扶着坐上了去,然后,回了正院。
一路上,盛兮颜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脉搏,所幸,胸痹没有再犯。
等到正院的时候,静乐已经醒了,兰嬷嬷扶着她坐回到美人榻上,又拿了个垫子靠在她背后,再吩咐丫鬟倒茶送水。
静乐缓过来后,很惊奇地问了一句:“颜姐儿,你会医术?”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兰嬷嬷拿了一块沾水的白巾替她细细擦拭。
盛兮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外祖父姓许,许家世代都在梁州行医。”
她从来不觉得行医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外祖父这一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说句难听的话,要不是外祖父,盛家老太爷早就死在赶考的路上了,又何来盛兴安如今的飞黄腾达。
静乐有些意外,因为许氏已经过世,在查盛家的时候,也就没有再顺道查查许家。
“你的医术是同许家老太爷学的?”
“我只得外祖父教了些皮毛。”盛兮颜不觉得自己是谦虚,她只学了一些医理,只能算是皮毛,“不过我外祖父厉害着呢。”
盛兮颜这副得意的小模样让静乐觉得甚是有趣。
兰嬷嬷又伺候她喝了几口水,这才问道:“盛大姑娘,郡主这是……”
她心里头已经把盛兮颜当作神医一样的人物了。
从前郡主犯病的时候,大多的时候都是自己慢慢好的,就算周良医开了药,但这药照她看来也没有多大用处,该难受还是难受。
但是刚刚,盛兮颜只是区区几针,郡主的情况立刻就稳定了下来,就算华佗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兰嬷嬷目光灼灼地问道,“您能不能治?”
兰嬷嬷这副像是在看神医一样的目光让盛兮颜有点心虚。
真要算起来,她的第一个病人是楚元辰,第二个就是静乐郡主了。
哪有神医像她这样的啊!
盛兮颜的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许老太爷的行医笔记,上面的确有几个胸痹的脉案,但盛兮颜总觉得和静乐郡主的脉象不太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上来。
“郡主,我再给您把下脉。”
这是第三次把脉了,这一次,她用了更久的时间。
兰嬷嬷忐忑不安地等着,又不敢出声,生怕惊扰到她。
终于,盛兮颜收了手。
许是因为静乐郡主如今情况稳定,脉象比刚刚清晰多了。
从脉象上来看,郡主像是胸痹,但又不是胸痹,她的心脉的确很弱,但按理说是不至于会引起这么严重的胸痛。她的胸痛更像是因为别的原因造成的。
别的原因!?
盛兮颜心念一动,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测涌上心头。
静乐郡主在上一世是因为楚元辰的阵亡而哀伤过度,最后胸痹而亡。
从前倒也罢了,但是在认识了静乐郡主以后,盛兮颜就觉得她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之人,应当不至于会因为郁结于心而想不开。
静乐郡主性情坚毅,所以,她能在京城以一己之力扛起镇北王府,甚至于敢直面皇帝,为镇北王府争取利益,做事果断但又不会草率和冲动。
镇北王府传承百年,无论是北疆的那些将士,还是江师傅这种退役的老兵,他们都依附于镇北王府,镇北王府就是他们的靠山。
若是镇北王府亡了,以皇帝的心性,北疆的这些忠于楚家的将士们,怕是也容不下的。
静乐郡主不会不为他们考虑。
只要静乐郡主在,镇北王府的传承就还在,人心就不会散。
但郡主却去世了,而楚元逸也就十二岁,从未去过北疆,也根本扛不起镇北王府。
再之后,镇北王府就覆灭了。
当然,生老病死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但盛兮颜还是认为事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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