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已经把火盆帮着摆好了，就摆在青竹幽居的院子里。

季老夫人为了表达对楚大将军的哀悼，也没有继续在屋里坐着，而是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裳，跟着她们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又觉得坐着也不够尊敬，于是站了起来。

季茹把白麻布披到了身上，讨好地问楚扶欢：“二嫂你看我这样行吗？”

楚扶欢瞅了一会儿，帮她把麻布往上拽拽，扣住了脑袋，“现在行了。”

季茹也不介意，真就披麻戴孝地跟着楚扶欢一起跪到了火盆前，把那些纸钱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扔，一边扔还一边跟楚扶欢说：“二嫂你放心，我哥那边的香已经点上了。我去的时候他醒了，问我干什么，我说给你送安神的香，有了这香能睡得更好。他没有怀疑，点了香之后就睡了。我特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到了鼾声。”

楚扶欢心里笑得厉害，只道季家这对母女，有奶就是娘，为了钱财简直毫无底限。

这样也好，有弱点才可以随便拿捏，她是不会让季家人轻易好过的。

夜风摇曳，楚扶欢冷着脸，那脸色跟她的这身黑衣白纱很相配。

“茹妹妹哭几声吧！”她告诉季茹，“最近我总梦到大哥，大哥觉得我在季家受了大委屈，特别是茹妹妹跟季老夫人，当初突然翻脸的那个劲儿，让他在地下看着都很生气，一直在念叨说要让你们好看。我拼命拦着，也不知道拦过了前几日，能不能再拦过后面那些日子。毕竟我也有疏忽和力不从心的时候。”

火苗舔舐，纸钱迅速化作飞舞的灰蝶，盘旋而上，最终消散在夜空中，

季茹吓得脸都白了，“那，那怎么办？”她哆哆嗦嗦地，忘了扔掉手里已经点着的纸。

火烧到她的指甲上，疼得她大叫一声，赶紧把纸给扔了。

“磕头认错吧！”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楚扶欢说，“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在这里对着火盆给我大哥磕几个响头，再说点好话，看我大哥能不能原谅你。至于老夫人……”

她又朝着季老夫人看过去，“老夫人年纪大了，我是不好意思说让她跪下来给我大哥磕头，可是我大哥这股子怨气应该怎么解呢？单凭你一个季茹，肯定是不够的。”

季茹赶紧回头去看季老夫人，一点儿都没犹豫地道：“母亲也过来认个错吧！你背后也没少讲究楚大将军，你甚至还说过楚大将军活该，说他是自己本事不行才战死的，不像我二哥，功夫好还有战术才能赢。现在人家都给我二嫂托梦了，我听说死人托梦是很准的。为了咱们日后的安生，母亲就也别端着老夫人的架子了。楚大将军为国捐躯，跪他不丢人。”

季老夫人要被这个女儿给气死了，明明楚扶欢都说她年纪大了不能让她跪，怎么自己的亲闺女却巴巴的拖她下水呢？

她可是长辈，让一个长辈去跪晚辈，这叫什么事？

她看向楚扶欢，指望楚扶欢能拦上一拦，谁知楚扶欢却瞅都没瞅她，只一个劲儿地往火盆里扔纸钱。一边扔还一边说：“原来老夫人也在背后说过我大哥的坏话，怪不得我大哥在梦里说，季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呢！原本我也怪他过于极端，眼下看来，是我错怪大哥了。”

“大哥，都是我不好，过去三年眼睛没有擦亮，误入了季家这片泥潭，辜负了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对我的期望。不过大哥放心，今日我也算看明白季家了，就算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再有任何期盼了。毕竟她们连跪下来给你磕头道歉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我就算是再讨好她们，给出去再多好东西，我在她们心里依然只是个有钱的冤大头，没有任何地位！”

季茹急了：“二嫂！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有钱是没错，但你怎么可能是个冤大头呢？我看我现在正跪着呢！我马上就给楚大将军磕头。还有我母亲——母亲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跪啊！我二嫂能不能回来，就看你愿不愿跪下磕头了！”

说话时，季茹拼命地冲着季老夫人眨眼，最后还使出了杀手锏：“母亲要是不跪，就别怪那三间铺子我一间也不给母亲留。毕竟那可是我披麻戴孝赚到手的，母亲什么都没做。”

季老夫人一听这话就着了急，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一咬牙，对着火盆就跪了下来。

“我有错！我背地里说过楚大将军的坏话，我还偏向自己的儿子，我对扶欢不好，我虚情假意，我助纣为虐，我贪恋钱财。”

“但我真的知道错了，在扶欢火烧将军府，跟季寒解除婚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错了。”

“楚大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恕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季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磕头，那架式仿佛楚扶盛就在她眼前。

季茹也跟着一起磕，一边磕一边陈述自己的罪行，说她这几年怎么从楚扶欢手里骗银子的，怎么骗到了银子还骂楚扶欢是个白痴的，又是怎么惦记着国公府的好东西，以及觉得国公府没了之后楚扶欢就配不上季家了的。

伴随着楚扶欢烧得越来越旺的火盆，季家母女头说到尾，也不管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能想起来的都说了。

最后说得有点儿渴了，这才停下来。

楚扶欢的纸钱还有最后一捆，她将那捆拆开，继续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扔。

季家母女不说话了，接下来就轮到她说。

可是她念念叨叨地声音极小，季茹也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总算是所有纸钱都烧完了，半个将军府都被烧纸的味道笼罩着，空气中都飞着黑灰。

楚扶欢却极喜欢这种味道，她回过身来问季茹：“好闻吗？烧纸的味儿，是不是很好闻？”

季茹觉得这人可能是疯了，谁家好人会觉得这种味道好闻？

但她也不敢忤逆楚扶欢，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点了点头，“好闻，我也觉得非常好闻。”

楚扶欢笑了，那笑容就好像从地狱里面盛开出来的花朵，好看，却也十分危险。

季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就见楚扶欢站起身，拍拍膝盖的灰尘，跟她说：“起来吧！纸钱烧完了，咱们进屋去说话。”

季茹跟着她进了屋，季老夫人也由李妈妈扶着一起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惊吓还是跪得久了，总感觉腿软，跟楚扶欢说话时也感觉声音发颤。

心里不停念叨着想让楚扶欢赶紧走，走了她好缓一缓。

结果楚扶欢拉着她俩闲话家常，一唠就唠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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