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此话何意？”

顺安帝心头一颤，而卫斐然已经转过身去负手立在窗边，眺望着某个方向。

御书房里陷入了一阵别样的沉默，那清冷的背影让顺安帝不由得想起了过去，他尚未登基之前，每每皇叔露出这种气息，就代表接下来的问题非比寻常。

倘若自己答错，必定会让皇叔严厉惩罚。

而今他贵为一国之君，若是答错，不知皇叔想要怎么做？

“经过彻查，那位老妇膝下有三子，这次与她一同在同善寺服毒自尽的孙女出自长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直到现在都无人来认领尸身，皇上觉得这是为什么？”

顺安帝眼中一沉，“莫非，她们家中已经无人了？”

卫斐然沉吟了片刻，算是肯定了顺安帝的猜测。

“一年前，这位老妇的三子尽数被招入了军中，自此杳无音信，她托人去军中寻，却始终没有三个儿子的消息。”

“她被逼无奈，带着孙女报了官，不料反被官府打了一顿。”

被招入军中？

顺安帝当即皱了眉头，“皇叔的意思是，在兵部的军名册中也寻不到这三人？”

那么人究竟是被招去哪里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所以老妇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寻求公道！

这不仅仅是一桩人命，只怕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皇叔，此事与太后有关，是吗？”

“准确的说，与长公主有关。”

卫斐然终于转过身来，从袖中抽出了一张薄纸。

顺安帝接过去一看，竟是账目！

只是其中有几条税项，并非他颁布的。

“当初本王潜入逍遥城，在城主府的密室里搜出了几本账目，这些是近年来公主封地各个县郡上交的赋税，皇上可以拿去户部比对一番。”

话及此处，顺安帝已经明白了卫斐然的意思。

想必，户部那儿的赋税记录，定是与自己手里的这份大不相同！

如此说来，这账目就是长公主隐瞒的暗账！

“长公主居然敢私设赋税，中饱私囊！可为何朕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增加赋税，搜刮民脂民膏，肯定会让百姓怨声载道，长公主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

卫斐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当即回道：

“这些年，长公主一直利用信仰迷惑民心，逍遥城的百姓全都将她奉为贤菩萨，她更是利用药物控制人心，让不少富商为她所用。”

“皇上以为，长公主做了这么多事情，她意欲何为？”

药物？！

顺安帝立刻想到了太后方才的异样。

莫非长公主一开始就打算控制太后？

私设赋税拒不上缴，瞒着朝廷招兵，将太后作为她的傀儡，这三件事若加起来……

“她好大的胆子！”

顺安帝哪还会不明白，他很快反应过来，警惕的看着卫斐然，“皇叔早就知道长公主有谋反之心了？为何到现在才说！”

当初他从逍遥城回来的时候，就该如实上报的！

“说起来，长公主确实用和亲为大豫换来了几年和平，若无确切证据，本王绝不会轻举妄动。”

真的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

还是说，皇叔是想让他别无选择？

此时连他也觉得，皇叔是另有所图！

“报——”这时，外头再次传来了禀报声。

顺安帝烦躁的命道：“进来。”

随后，一名探子匆匆进了御书房，“启禀皇上，长公主于亥时离京，并伤了守城的京兵。”

上京是有宵禁的，戌时便会紧闭城门。

“呵，看来是提前收到消息，逃了。”

“传令下去，立刻捉拿长公主归京！”

话音刚落，就见卫斐然看了过来，“皇上，这是要舍太后，选黎民了？”

只见顺安帝面上一僵，终于明白了卫斐然话中深意。

若是抓住了长公主，她一定会以太后的性命要挟，提出各种条件，最后便是纵虎归山。

若是决心除掉长公主，平息民怨，等同于放弃了救治太后的机会。

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母子之情。

年轻的顺安帝，身上很快浮起了几分颓然之气。

他缓缓来到桌旁，轻轻坐了下来，沉沉问道：“皇叔一开始，就是冲着太后来的，对吗？”

皇叔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所以才没有立刻将长公主的狼子野心公之于众。

他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既要铲除长公主这个为害一方的祸患，又要报他蛊毒之仇。

而如今，他虽将选择的权利抛了过来，可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余地。

毕竟，皇叔手里有芙蓉军，而朝中不少大臣已经被他拉拢其中。

而这一切，竟还都是自己默许的。

顺安帝再次体会到了力不从心，被人掌控于手心的挫败感。

“难怪，难怪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太后和先帝要在皇叔身上下蛊，朝堂之中存在着这样可怕之人，又有谁能安心稳坐皇位？

不知何时，卫斐然已经离开了御书房。

而御花园里，苏从景早已等候在那儿。

“王爷，太后毒已入肺腑，今后她将噩梦缠身，逐渐掏空精力，衰败而亡。”

“这次有劳苏大人相助了。”

暗处，卫斐然眸色讳莫如深。

顺安帝猜对了，一开始他就是冲着太后来的。

他知道长公主回京，定会从太后身上下手，操控太后让她成为傀儡，而接下来便是操控顺安帝，伺机把持朝政。

所以当初苏从景发现太后吃的香雪丸有问题，卫斐然便让他隐瞒此事，待如今毒入肺腑回天乏术，再逼顺安帝舍弃太后。

夜风习习，卫斐然的心情却格外平静。

“苏大人觉得本王错了吗？”

“不论对错与否，苏某都是站在王爷这边的，多谢王爷为苏家除掉柴家。”

苏从景真诚的回道，“其实不止苏某，连萧大将军也是，不论王爷如何，他始终支持关心着王爷。”

一阵沉默之后，卫斐然才点了点头。

“本王知道。”

夜色之下，那高洁俊美的男子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那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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