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姜祗不屑的朗声道：“怎么，还有鱼虫敢跟来？”

沧琰注意到了他的这个“还”字，这么说，这个阵法之中，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可是实在是管不着这些了，沧琰趁着姜祗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迅速在他的身边化成人形，祭出了司命笔，将他的喉咙一勒，司命笔点在了命门之处。

姜祗低低地笑了：“挺厉害的。”

沧琰却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半分夸奖的意思。

她也说道：“你停手吧。”

姜祗丝毫都没有在意沧琰的司命笔是否停在了他的命门之处，转过身看着沧琰。

沧琰还不懂姜祗的意思，任由姜祗转过身对着她，只是司命笔一直对着姜祗，从未有过分神。

姜祗微微眯着眼睛，神色忽变，说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什么？”沧琰没有听清，但是整个人都绷住了，暗地里将法力都凝在了司命笔的笔端。

姜祗脸上杀意稍退，眼中清明，竟带着哀痛：“我好不容易将你送走了，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一次沧琰听清楚了，她摇摇头：“我是来阻止你的。”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姜祗说。

就在此时，还等不及沧琰说话，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双手被无形的东西缚住了，拿着司命笔的右手手腕一下子被拉到了身侧，而左手竟是动弹不得了。

就像是上次遇见妖化的那户人家的时候，自己的双手被缚住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你！”沧琰脱口而出，“又是你！”

姜祗沉默着，没有回答。

可是沧琰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个时候姜祗就想要对付她了，沧琰浑身开始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总是整个人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了。

“你还不想杀我。”姜祗仍不以为意，“方才我一动，你分明就可以杀了我，可你连杀意都没有。”

沧琰问：“你想说什么呢？我太蠢了吗？”

姜祗不答，慢慢地走近了他，正欲伸出手触碰她，沧琰却觉得自己被人猛地一拉，随即有什么影子迅速擦过了她的旁边，在一息之间同姜祗过了好几招，最后往后一个翻身，停在了沧琰的前面。

这一切来得突然，沧琰一怔，试探着喊了一句：“阿翎？”

沐翎微微侧过头，颔首：“是我。对不起，来晚了。”

沧琰摇摇头：“你先松开我。”

沐翎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看不清……”

看不清是什么意思？

在凡间的时候沐翎不是极快的就知道缚住她的看不见的东西在哪里吗？为什么如今又看不见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姜祗负着手看着他，像是受了刺激，狠厉一般地笑道：“魔尊大人也来了，真是好生热闹，莫非也想看着这三界六族到底是怎么覆灭的吗？”

“我可没兴趣看。”

沐翎很快又上前去与姜祗打了起来，两人竟是难舍难分，不分上下。

不是说姜祗与沐翎过手，每次都会被沐翎打得重伤吗？

虽然这是沧琰第一次看见姜祗与沐翎动手，可分明就不是这个模样！

难不成在这里，姜祗的实力暴涨了？

沧琰一时大意被缚住了身子，难以动弹，想要去帮沐翎的忙都帮不到。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从上面迎面劈了下来一个雷，直直地对着沧琰砸了过来，她下意思尖叫道：“阿翎！”

沐翎听见沧琰的声音一个回头，也不恋战了，纵身朝着沧琰扑了过去。

哪知他的腿突然有什么东西缠绕上来，将他往回一拉，沐翎紧紧皱着眉头，一把剑往后面胡乱一割，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那炸雷直直地朝着沧琰砸了过去！

她背过身，预想之中的疼痛很快来临，在背后宛如撕开了她所有的意识一样，剧烈的疼痛让她麻木，差点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了。

脑子里面一瞬空白，除了疼，竟然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了。

只是一下，沧琰便觉得自己被人一揽，跳出来好一段距离。

“谢谢你阿翎……”

远处烟雾未散之处传来了沐翎急促的声音：“阿琰！阿琰你没事吧？阿琰！”

抱着她的这个人，是姜祗。

沧琰挣扎了一下，却没有办法挣开他的怀抱。

姜祗低声说道：“我不想伤害你，你走好不好？”

他的语气几近乞求。

沐翎等不到沧琰的回答，凝了神，这才精准地找到了缚住自己的脚的东西，狠狠地一割，纵身往前一飞，剥开遮掩的烟雾，才看见姜祗将沧琰紧紧地搂在怀里。

看见这一幕，沐翎几乎怒目圆瞪，正欲上前一剑杀了姜祗。

却听见沧琰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

她说：“……我这一生，最恨别人欺我、骗我、瞒我，但凡一次，我便不愿意再相信这个人了，所有人都不例外。”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沐翎浑身一顿，脸色惨白。

沧琰不知道沐翎就在旁边，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姜祗，他三番四次的欺骗摧枯拉朽一般席卷了她的脑海，就连背后的血肉模糊都忘了，嘲讽一般地说道：“可你呢？阿祗，我这么相信你，你骗了我几次了？”

姜祗垂下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松开了沧琰，就在这个时候，沐翎握着剑，慢慢地走了过来，停在了沧琰的身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又晚了一步。”

沧琰对着沐翎，脾气稍微收了收，无奈道：“没关系的，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岂料沐翎听到了这句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喃喃道：“为什么我总是晚了一步？”

“嗯？”她偏过头看着沐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热，你在说什么胡话？”

说起来，沧琰佯装生气，指责道：“不是叫你回魔族躲起来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跟过来？”

沐翎垂下眼：“我不放心你。”

沧琰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怕受伤吗？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每次都这么精准的找到我的？”

沐翎小声地解释道：“我上次给你喝了我的血……”

上次为了给沧琰治妖化的毒，沐翎给她灌了一碗自己的血，后来沧琰醒来之后还跟他吵了一架，沐翎再提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有些心虚。

看见沧琰没有反应，沐翎很快又脱口而出：“对不起阿琰，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你能不能不要走了？我跟你道歉，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原来他这般低声下气纯粹是担心她还在生气，可是那个事情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个大事，沧琰早就不怎么生气了。

他这个模样，沧琰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但是眼下，她没有什么时间去计较这个事情，沧琰说：“你叫你走你怎么不走，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

沐翎立刻说：“除了这个都可以！”

姜祗站在一边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无比若无旁人一般说着话，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沧琰了，直到开启杀阵，可是开启了杀阵之后，沧琰看向他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是我错了。”姜祗忽然叹了一句。

是他错了，既想要向玉帝，向仙族凡间，向整个天命报仇，又贪心地想要和沧琰维持从前的关系。

怎么可能？

世间哪得双全法。

沧琰同沐翎说话说到一半，忽地听见了姜祗说了一句话。

她侧过头，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姜祗忽地往后退了好远，朗声笑道：“我说，是我错了，阿琰。”

沧琰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根本就想不到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姜祗就这么简单地承认了他错了。

她对着姜祗喊道：“不！你没有错，这世界上的事情皆是由因结果，很多事情一旦做出了，就会导致他应有的结果，天命如此，有些事情确实不该怪你！”

姜祗微微笑道：“阿琰这么说，是觉得我这么做根本就没有错？”

“不！”沧琰再次否认了他的话，说道，“虽说天命如此不可违，可是早在之前，天命就已经给出了你选择——即使在某种意义上‘违逆’它的意思，只是你选择错了，因错了，果也错了！”

姜祗眼中微微有一些迷茫，这样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出现委实很有一些稀奇。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姜祗忽然开口，露出了沧琰熟悉的笑容，说：“阿琰，谢谢你。”

她听见姜祗说：“我只从你那里看见了杀阵开启之法，却没有见到终止之法，想来我死了，这阵也就破了。”

沧琰瞳孔微缩，姜祗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他仍旧在微笑着：“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吗？”

既然天命不可违，这世界上为何还需要一个司命星君？

姜祗加深了这个微笑：“因为她一直都在被需要着。”

沧琰一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阿祗！你要做什么！”

沐翎盯着他，脸色一变，喊道：“不好他要自爆！”几乎是本能的，沐翎将沧琰往怀中一拉，整个人一翻转将沧琰整个人裹在了自己的怀中。

无数红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姜祗缠绕住了，沧琰露出了一双眼睛，眺过沐翎的肩膀，看着姜祗，姜祗也在看向她，四目而对。

最后他说：“再也不要记得我了，阿琰。”

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到最后到了刺眼的程度，忽然轰隆炸耳一声，沐翎将沧琰的头往下一按，沧琰闻着沐翎怀中的气息，脑子一片空白。

再也没有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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