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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唔……”

        表哥好像是回绝的意思,教婉婉内心有些受挫。

        小猫儿探爪子没有得到回应,忙就垂眸收回去了,她松开他的袖子,转过身腿也不酸了,气儿也不喘了,提步就准备自己往上走。

        才迈出去两步,身子却忽地一轻。

        身后伸过来男人强有力的臂膀,揽着腰背和膝弯轻而易举就将婉婉抱了起来,她手中的灯笼在空中晃荡了下,渐渐归于平稳。

        隔着厚实的衣裳,婉婉落在陆珏怀中,就像是个软软的棉花团儿。

        陆珏步伐如常,手臂隔着衣裳稍稍收拢,“太弱了,侯府没有给你肉吃吗?”

        他话音轻描淡写,却教婉婉耳根悄然染上一层红,总感觉像是明知她吃得不少,但全没将吃饭的力气用到实处上似得。

        表哥又在笑话她!

        婉婉靠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喃喃嘀咕着反驳,“表哥,其实我能走,不然你放我下来也行……”

        她声气儿软乎乎,陆珏没当真。

        阁楼间有冷风流转不停,婉婉双手安分放在怀里片刻,抬眸看头顶蜿蜒而上的阶梯,心里怕表哥太累,所以抬起一只细胳膊,使了些绵绵力道,勾住了他的脖颈。

        女孩子清甜的呼吸倏忽凑近,徐徐萦绕在陆珏一侧颈间,温温热热,在干燥的夜风中有些潮湿的黏腻感。

        陆珏喉咙间不由得稍动了下。

        而两人距离凑得这样近,婉婉只需稍稍抬眼,目光便正好落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

        稍稍再往下一点,就是男人凸起的喉结。

        脖颈处精致地一处弧度,随着他喉咙间浅浅的吞咽动作微微滚动,忽然像是某中特殊的蛊惑,莫名染上了几分诱人的味道。

        婉婉凝眸怔怔看了好半会儿。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那是男子的特征,旁的男子都有,可是旁的人和表哥带给她的感受,自然大大地不一样。

        刹那间鬼使神差似得,她像是被他“勾引”了,也兴许只是顽皮好玩儿,忽然伸手过去,一把轻按住了他精致的喉结。

        不许再动了……

        柔软的指腹突如其来地压在陆珏喉咙间,顿时教他脊背几不可察地稍微僵了一僵。

        脚步倏忽停下来,陆珏无奈垂眸,对上怀中姑娘明亮的眼睛。

        婉婉勇而无畏,好像有点茫然,也有点好奇他在想什么,指腹追逐着他喉咙间细微的滚动,眸中一点探究,教陆珏唇角浮出些似是而非的笑。

        他沉声警告她,“不许乱摸。”

        表哥这样子稍微板起脸来,婉婉怔住一霎,触及他的目光就赶紧缩回手揣进了衣袖兜兜中,像是再教他看一眼,就会被拿住把柄似得。

        “我不动了!”

        婉婉自顾给了保证,垂下眼悻悻吐了吐舌尖,却不见目光之外,陆珏调开视线,长睫隐去了眸中倏忽腾起的些许沉沉暗色。

        他也不是圣人,面对她莽撞的触碰,并做不到完全心无杂念。

        这厢上了落星台,陆珏将婉婉稳稳放下来。

        她方才莽撞了,现在有点不自在,眼角余光悄悄去瞧表哥,见他神色泰然自若,仿佛已经没有放在心上,这才松泛起来。

        在顶层放天灯视野极好,站在露台边可以将府中大半的灯火尽收眼底,边缘翘起的檐角勾住圆月,清晖冷冷散下来,像薄薄一层霜。

        婉婉抬起手,仿佛头顶的夜幕都触手可及。

        陆珏在露台边替她点燃了天灯,又耐心地妥帖扶着,唤婉婉过来对着灯火许愿。

        隔着温暖的火光,他看到小丫头双手合十在身前,闭着眼睛,神情无比认真虔诚地说:“第一个愿望,我希望祖母长命百岁,父母兄长无恒安息,第二个愿望,我希望侯府长盛不衰,第三……”

        婉婉说到此处便没有声音了,只在心里默念给上天听。

        陆珏稍稍侧目,清冷疏离的眉目在暖色的光晕下也染上柔和,难得有些好奇,“最后许的什么愿?”

        婉婉闻言支起一只眼皮儿,古灵精怪地望他一眼,兀自抿紧红唇摇了摇头。

        她不肯说,姑娘家总有自己的小秘密。

        陆珏眉尖蹙起些好笑的痕迹,浅淡勾唇,倒是没有再追问了,松开手,通明的天灯便承载着姑娘的愿望与期许,袅袅飘向了远处的夜幕。

        一个两个……天空中的天灯越发的多了,像是一颗颗透着暖意的星子,在无尽的夜幕中,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今夜的盛京,人人都心存美梦。

        露台上的风有些冷,片刻就吹红了婉婉的鼻尖。

        她被风吹得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肩上倏忽沉了沉,是陆珏褪下自己的大氅,一并披在了她背上。

        他的衣裳沾染了他身上的气息,原本清淡冷寂的佛偈香,被体温烘出一种特别的浓烈热切,牢牢将婉婉笼罩其间。

        婉婉鼻尖轻轻地嗅了嗅,他的气息蒸腾出她心底满满地依赖与眷恋。

        酝酿了片刻,婉婉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而后踌躇着朝他挪了挪碎步子。

        她依着他身边站定,手从衣袖底下一点点伸过去,忽然触碰到他的手背,立刻有点退缩地收回去一点,装作不经意。

        过了会儿,又好似不经意地碰了下。

        陆珏在看远处的万家灯火,婉婉的眼角余光在看他。

        他不动声色,她满心忐忑。

        第三次,两个人终于没有再“不小心”碰到了,婉婉一把握住了他。

        陆珏唇角微扬,没有抽走,也没有动,静待她的小手钻啊钻,钻进了他指骨分明的大手里。

        姑娘的手,柔若无骨。

        她装作若无其事,不说话不看他,也不敢动,静静藏在他掌心中。

        她的亲近,如此可爱。

        陆珏不禁轻笑,过了会儿,他转过身,指尖拨开婉婉的两件大氅,穿透进温暖的内里,揽住姑娘不足盈盈一握的细腰,一把将人搂进了怀中。

        她那么娇小,他要弯下腰才能埋首凑近她颈间,轻嗅一口少女的馨香,高挺的鼻尖轻轻从她脸颊划过,触感细腻极了。

        陆珏呼出的气息倾洒在婉婉雪颈,他语调慵懒又惬意,说:“好像是有点冷,替我暖暖。”

        婉婉有一腔刚决堤的欢喜,正一股脑儿地涌显出来,万千心绪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只全部都写满了表哥的名字。

        她喜欢和表哥亲近,非常之喜欢。

        于是忙踮起脚尖,几乎像要跳起来,拉一把厚实的大氅,竭尽全力地环抱住他的腰身,将呼啸的冬夜冷风与雀跃的少女心事,严密隔绝了开来。

        她方才不肯对他说,对着天灯许下的第三个愿望,其实是:

        希望往后表哥每年都能陪着我,还希望……表哥他也能喜欢我。

        亥时时分,侯府众人归府,婉婉便该回去了,陆珏将她送回濯缨馆廊下。

        她很有些依依不舍,一步走出了三回头的磨蹭,将云茵都给看笑了。

        云茵上前来取下她肩上陆珏的大氅,送回去,“姑娘教风给吹晕乎了,就感觉世子爷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呢。”

        然而婉婉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她就是单纯舍不得走。

        陆珏瞧她站在门里不挪步,眸中淡笑,又提步过去,到婉婉跟前低声道:“乖乖睡觉,改日再带你出府玩儿去。”

        婉婉眼睛一亮,顿时有了期待。

        但直等目送他提步出了濯缨馆大门,她才想起来,刚才怎的忘了问“改日”是哪日,表哥平时那么忙,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等人离开开后,云茵拉婉婉进屋重新宽衣就寝,心下笑了这丫头好久。

        哪儿有姑娘跟她这样不矜持,这才定了亲,她就满心满意都只瞧得着世子爷一个人了,那要是日后完了婚,还不得整日黏着世子爷不肯脱身?

        不过云茵笑话归笑话,却也什么都没说,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且随她自己摸索去吧,说不得世子爷就喜欢姑娘这样呢?

        年节过后,府里消停了几日。

        唯独程氏,忙完了老夫人寿宴、忙年节,年节过后紧接着还有陆珏与婉婉的大婚,一桩接一桩,可谓是分/身乏术。

        陆进廉倒是体恤过她,打算教赵姨娘近几个月来给她帮帮忙。

        可程氏哪儿肯。

        她是宁愿自己累一些,也绝对不肯将府里一丁点儿权利分给赵姨娘的,遂借口说心里看重陆珏,他的大事必须自己掌眼才放心。

        陆进廉不见得瞧不出来程氏那点心思,只是话说到这儿,便没再想插手。

        不过宫宴那晚婉婉没出席,传到外头去又是数种不同的猜测,一人一张嘴,有说婉婉使了手段上位后,不招侯府上下待见,所以宫宴都不带她。

        但也有说世子爷当晚提前离席全是为回府陪她,足可见偏宠颇深。

        更有甚者,猜测婉婉莫非是怀了身孕,怕教人看出来影响侯府声誉,才不便露面?

        就……异常离谱。

        “嚼舌根的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看要是饿他们十天半月,还有谁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

        马车上,陆雯倚着软枕,提起来就极瞧不上眼。

        她这一连好几日都心情不好,婉婉知道,听扶穗说是那日宫宴上,太子萧恪都没有同她说话,却夸奖了其他的闺秀小姐,想想确实挺教人恼火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得的。”

        婉婉拉着陆雯的手撼了撼,两人今日是要去城中一处闺秀们小聚之所。

        前两日清河县主往侯府送了请帖,邀陆雯前去小聚,还破天荒地给婉婉也发了帖子。

        城里的风向总是变得很快,分化的也很快,短短一个年节宫宴过后,该笑脸相迎的人,不带耽搁地便会对婉婉笑脸相迎。

        下马车时陆雯不忘嘱咐,“待会儿进去了,她们嘴里无论说得多中听,你笑笑便是,可都切莫当真。”

        婉婉点点头,牢记下了。

        可等真正进了庭院的门,瞧见那些从前对自己冷眼相待的闺秀们,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三三两两地上前来,装作若无其事地与自己熟络寒暄。

        婉婉一时还是有些不适应。

        比如曾经“不小心”将茶水洒在婉婉裙子上的齐小姐,如今言笑晏晏地送了一副玛瑙手钏给婉婉,说玛瑙色红,正衬她的肤色雪白。

        而以前趁陆雯不在,嘲讽过婉婉是攀附大树而生的藤的冯小姐,如今听闻她未出席宫宴是病了,贴心地送了一株千年老人参给她,嘱咐她一定安心养病。

        还有面前这位正温和言谈的方小姐,听声音怎的这般耳熟?

        巧了,那日老夫人寿宴上,头一个当众开腔说婉婉“那么努力却又上不得台面”的,也是她。

        ……

        盛京的闺秀自然不止这区区十几位,只是她们的本家多少都要仰仗靖安侯府,否则当是不会愿意如此拉下面子的。

        其余想要继续隔岸观火,或心存不平的仍旧大有人在。

        婉婉学陆雯的模样,端着体面应付了小半天,二人回府再上马车时,她立刻靠倒在车壁上,使劲儿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颊。

        “这就累了?”

        陆雯笑一笑,见怪不怪,“你往后且得要习惯呢,大大小小的宴会上,比这还假惺惺的场合多得是,大家全都心照不宣。”

        回程时马车行到一家蜜饯铺子,婉婉嗅着蜜饯糕点的甜香来了精神,教临月停下马车去买一些带回去吃。

        开着车窗等时,马车外忽然有人惊喜唤她,“婉姐姐!”

        婉婉扭头去看,是许姝禾。

        许家回信婉拒亲事后,两人已有许久未见,许姝禾大抵对其中诸多周折也不了解,眼下看见婉婉还是很亲热。

        可侯府的侍卫见她身后还跟着一道走出来的许承安,已经不教二人过来了。

        外男自然不能靠近侯府女眷的马车。

        兄妹二人一时好似都欲言又止,但婉婉为了守礼也不便过去,正好临月买完蜜饯出来,见此情景,遂主动代替婉婉去听了一遭二人的话。

        许姝禾只是说想婉婉了。

        倒是许承安,临月回来说:“许少爷原是想跟姑娘道歉的,说先前的事是他唐突了,对不住您,还望姑娘见谅。”

        他当初看轻婉婉,是因觉得婉婉不过只是个权贵的禁/脔,可如今婚约满城皆知,那些贬低人的猜测不攻自破。

        哪怕许承安心底里仍旧认为婉婉恐怕是暗自使了手段才得以上位的,但明面上对侯府未来世子夫人的态度,也依然是大相径庭。

        陆雯听罢轻嗤了声,“当初把事做那么难堪,现在轻描淡写说声见谅就算完了,哼!你可千万别再去理会这人。”

        婉婉笑了笑,抱着蜜饯乖乖点头,顺手也给陆雯喂了一颗。

        她心里地方不大,现在塞得满满当当全都是表哥,哪里还有功夫在意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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