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技防身
韶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夜长风,一眨不眨,生怕漏下每一个动作。
夜长风边说,边动。他就像一缕风,刮在柳叶上,开始轻柔和缓,接着迅急缠绕。
身体和双手的动作几乎看不清楚,若不是他故意放缓速度,韶云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影子。
他舞动着,双脚时而像钉子一样牢牢地吸在地上,双手和身体旋风陀螺一般,回环着,时而跃起,一缕尘烟般飘荡在夜空中。
忽而厚重忽而轻灵,飘忽不定,时时存在又似乎不在,若是不凝聚目力,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形在何处。
一路耍完,夜长风停了下来,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他让韶云走到近前,耐心地给他解释道:“但凡武功,都分厚重和轻盈两大块,关键在于你自身的理解。”
“风看似轻盈柔和,那只是表象,风的柔软灵动似乎是有着灵性的。”说着他举起自己的一个手掌给韶云示范。
他轻轻地挥动着细细的手掌,一丝风从他的掌上带起,他慢慢地在身前做了一个回旋的动作,风的流动跟着他的掌,带动的气流,软软弱弱的,只有一丝的感触。
“长风扶柳叶的身法,掌法共六式。第一式:风起,第二式风扶,第三式风旋,第四式风割,第五式风之刃,第六式风逃。”夜长风把句子说的抑扬顿挫,咬住每式的最后一个关键字,反复给韶云解释。
韶云仔细地听着,并以自己八卦掌的身法和掌法相对照。武学异途同归,有八卦掌基础的韶云,一下子就从关键的字上领悟了风扶柳叶的真谛。
“风在世人眼里是柔软的,其实它包含着犀利的厚重,风无形但竹叶柳叶有形,用无形扶有形,是长风扶柳叶的字诀。”夜长风似乎越说越空灵,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灵透。
他弯腰捡起一根带叶子的竹子,轻轻挥动着说:“竹叶清瘦,但根劲部坚韧。风有灵性,似附着在叶子上的灵,二者结合,阴柔相济。既轻柔又犀利,武学之道,讲究的是力和速。”
韶云认真地听着,看着,似乎心里一直存在的结,忽然打开了,灵才是武学的根,力只是武学的基,有根才有基,根基是武学的本质。
“在许多人眼里,以为力大最强,往往看不上轻灵飘忽的速度,那就错了。快到极致,堪比巨力,风之刃快在速度,看不见的力才最可怕和强悍。一个细小的口子一样能要人的命,比起破坏性极强的暴力,讲究的是灵巧而极致的精湛。”夜长风放下手中的竹子,虚晃着身子给韶云讲解最后一式。
“风逃,你懂得,最重要的是保命。古有凌波微步,今有风扶柳叶。讲究的都是虚虚实实。以速破敌,逃跑不丢人,风逃是进攻的开始,命都没了,武学就起不到作用了。”夜长风最后讲的很实际,也是好面子的人不敢承认的事实。
此时的韶云依旧在回味着夜长风的话,仔细消化着他理解的风扶柳叶的字诀。夜空中已经挂上了月亮,淡淡的银辉洒在大坝上。
一老一少,看似不言语,但他们的身上都在运转着一种气势,风势。
月光下,夜长风伸出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宛如一个爱美的少女一般审视着,是不是沾染了一丝的尘埃。
韶云嘴角上勾,还是习惯性的八卦游身掌的起势,虚步向前,双掌成蛇形前后虚摆在面前,但已经聚拢了四指,酷似风起的第一式。
“夜风凉,酒疯热长风扶柳叶,注意了,娃儿。风之刃!”夜长风开始就用了风之刃,直接幻象一显,动了起来。
韶云不敢怠慢,双掌回旋用了一招似是而非的风旋,堪堪配合着游身步法,避开了夜长风的风刃之力。
两个人如两条蛇影带动的风声配合着坡坝上的夜风,呼呼的响,几个回合下来,韶云的身上已经中了好几掌。
夜长风动起手里丝毫不留余地,因为只有在面临生死的时候,人的反应和速度才能被激发出来。如果实战,不是你死就是己亡的境地。
虽然武学讲究的是武德,和以德服人的高尚,但前提是你有足够的本领和武艺,否则就是生死。
韶云在夜长风的压迫下,招式逐渐熟练,夜长风也是刻意放缓了一些速度,每每感触到韶云能应付自己的招式时,就加码,仿佛无穷无尽的招式,绵绵不息的风流,总在割裂,威压着韶云。
随着时间的消耗,夜长风已经攻击出上百次,韶云越到后来,反而中的掌越少。“哈哈,不错,注意了哇,不用风逃可没有机会了。”虽在夜长风的大笑,就见他一招扶柳手,左掌为阳,右掌为阴,运用内息丹田之气调动幻化成阴阳,自成一股摸不着,但感触到的气流在双掌中自成气旋,一片风之刃在手中一挑,像韶云压来。
感受着身前气流和人影的速度,韶云凭着感知,不敢迎接,急忙气成丹田,灌注到双腿,一弹一跳,幻化出不同的方位,直接运用风逃式,脱离了风之刃的切割。
夜长风微微动容,他没有想到韶云的速度这么快,在他对风的理解,总会在自己的风刃边留点什么,是他低估了韶云,本来就身具游身步法的精妙,二者结合,相得益彰。
“好,好,娃儿你已经掌握了这招技法。一技防身,生死已无大碍,一杯酒的情,就到此吧,夜风凉,酒疯热,要是有杯酒就美妙了。”夜长风砸吧着嘴,收起了浑身的气势。这一刻他像个落魄的老人,一下子给人以凄凉的感觉,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经过一场激烈的对练,韶云浑身是汗,酒劲早就消化一空,被夜长风一说,自己的嘴巴也开始有一种渴望的感觉,那是对酒的欲望。
也许用美妙两个字来形容最是贴切,“老伯,如果可以我想拜您为师,酒就包在我身上。”韶云殷切地对着夜长风说。
“不妥,不妥,我不能做你的师傅,看你根基不错,应该也有高人指点过,你的游身步法不弱于我的风扶柳叶,甚至刚猛之处更胜一筹。”夜长风急忙摆手拒绝道。
对于夜长风的态度,韶云略显惊诧,原来自己得到的小册子,上面的八卦掌竟然如此精妙,被夜长风推崇。
“老伯,不满您说,我都是自己瞎琢磨自学的,没有人指点,唯一的师傅就是一本发黄的小册子,算是武功秘籍吧。”韶云为了取信夜长风,把自己最宝贝的小册子都搬了出来。
“哦,娃儿,原来你是自学的,悟性不错,真是个少见练武奇才,不过我还是不能收徒。天命薄,四海为家,怕误了你的前程。我就一老叫花子,棒子是拿来吓唬吓唬狗的。这点微末薄技换杯酒喝,已经教给你了,如果不嫌弃我老头子,有缘做个忘年友吧。”夜长风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愿意,领下韶云这个徒弟。
韶云感觉到夜长风的悲伤情绪,或许他的落魄自有他的出处,一个高人,身怀武技,却沦落到乞讨的境地,为了一杯酒,拿自己的绝学交换。要是教他的师傅知道了,也得气的跳起来,或许是他自己独创的武技吧。
不过正是这样的夜长风,才是性情中人,韶云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夜长风这样的人格品行。不然他是没有机会学习风扶柳叶技法的。
“老伯,您是哪里人啊,听您的口音不似本土人,方便说吗?”韶云本不想窥探夜长风的隐私,但对他的授业之情有所触动,忍不住问道。
“废帝都之地,夜幽人的子民流落到此地,不提也罢,有缘再聚。”夜长风不想深谈,韶云见他有些感伤,似乎自己的话触动了他的隐痛。
“天色不早了,那老伯早些休息吧,韶云告退了。如果有缘,到一中那里我请您喝酒,我在一中读书。”韶云知道自己触动了夜长风的隐伤,为了避免尴尬,急忙抱拳告退。
夜风在坡坝上呼呼地刮着,韶云和夜长风告辞,下了大坝往回走,身后,夜长风依然坐在他的庵棚前的麻竹上,一阵委婉的笛声再次响起。
丝丝的忧伤从笛声中渗透到夜风中,韶云侧耳细细地听着,仿佛从笛声中听出了思念和落魄的情感,看来夜老伯是个有故事的人。
韶云边走边仔细地回味着夜长风的话,废帝都之地,夜幽人的子民,难道他说的是临县,韶云突然就想到了临县,本就是作为帝都的初选,后来成了明废都,再到后来成了关押皇室人犯罪的地方,几乎就是个皇室的囚笼。
韶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对,夜老伯一定是从临县过来的,口音与本地人不同,带着凤阳地带的花腔鼻音。
想到临县,静茹的影子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不知道她收到我的信没有,这么久了也没有回信,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韶云痴痴的想着。
此时远在临县的静茹正经历着一场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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