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让我觉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依言第二日便在青音的陪同下前去司马府，灵姬曾与我说，要去妖界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妖界历代妖王皆会在通往各界之地设下结界，以限制分域。并且人妖两界一直以来不曾相犯，算是相安无事，即便有个别的妖罔顾六界法规擅闯他界为祸，不是被捉回妖界惩治，也是流窜在外，最终必定会被伏妖人寻着踪迹而诛杀。此番去往妖界，已然有违两界之约，虽无意挑起两界纷争，然则我本为人身，如此孑然一身前往，且不说进不进得去，便是进去了怕也是有去无回。

妖界中人，不若像灵姬等分散在人界边陲之地，由世间的一些草木动物千百年修炼而成的妖，其厉害之处不亚于灵姬，甚至是千日谷里的许多妖。要进入妖界顺利找到妖王，必须有应手的法器护身方可，如若不然便可能被食骨不剩。

司马府前朱红的木门大开着，遥遥便能望见里面的隔墙，门外闭声不言的站着两个略显精壮的守门小厮，眼神却有些木讷的，发着呆。

我转头看了眼青音，知是到了目的地，十步并作八步快速走了上去。两名奴仆见来了人，连忙将我拦了下来，“等等，你找谁？”

青音也快步跟了上来。我赶紧回道：“哦，我是凌轩哥哥的徒弟，听说我师父他病了，我是来看望他的，并且，我也有事找他，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让我进去好吗？”

那询话的小厮将我上下好一番打量，遂甚为疑惑的眯起了双眼道：“你是大人的徒弟？奴怎么没听说过大人有这么个女徒弟······”他拦着我也不让我走。

“她是乐大人前不久新收的徒弟雪婴姑娘，你当然没见过，难不成乐大人收个徒弟还要向你禀告一声不成？”青音话一出，便见那小厮脸色突变，甚为难堪。青音微瞥了我一眼，随即拿出块类似木牌的东西与他瞧，证明自己的身份，又道：“我是穆府的护卫，我家公子早前听说乐大人身体抱恙，便特意派我过来问候大人。”

但见那小厮额头舒展，双目圆睁的遂摆出副了然之态，低眉顺眼的答道：“原来是司徒大人府上的人啊，奴这就去通告······”

眼前的那个小厮前脚刚一走，耳边便响起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一道的另一个随即躬身哈腰的迎了出去，但听他恭谨响亮的喊道：“司马！司马回来了。”

随声回望，便见一位身披血色战袍，威武不扬的司马掀袍下马，双手握住沉重的头盔脱下来，一手托在手中，一手牵着马匹的缰绳交与一旁的小厮手中，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来。牵马的奴仆连忙欢天喜地的接过行头。来人面容端正而英气逼人，眼角和额上渐起了皱纹，唇边留有青黑的胡须，双唇紧闭，倒让人看着有几分莫名忌惮。一手握在腰间悬挎的长剑剑柄上，走至门前顿住脚，转头朝我们望来。他大约是认得青音的，听青音一声郑重明亮的“司马！”后，迟疑了片刻微微点头。

我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他便是乐信大司马了，也便是我的师父乐凌轩的父亲。听闻他常年驻守边疆，只是不知道怎么今日突然回来王城。他身上有股久经沙场的沧桑，是我读不懂的味道，浓浓的眉毛下一双如鹰般的眼让人望而生畏，我有些莫名的胆怯他。

但见他启唇问道：“这位是？”嘴唇张张合合之间，倒是面部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随即眼神飘忽忍不住垂下了头，不知如何作答。便听青音向他解释道：“这位是乐大人新收的徒儿，名叫雪婴，听说乐大人最近身体欠佳，便急着赶来探望了。”

“轩儿生病了？如今怎样了？”随即向小厮询问道。

“回司马，大人前几日也不知怎么的，面色苍白的回到府上，夫人问大人大人也只是说没什么事儿，他自己也是医师，自己知道轻重，如今，如今还在房里休息着·····”

片刻思量后，乐父看向我问道：“你是轩儿的徒儿？”

乐家人是知道乐凌轩在外有一处草堂的，连带着乐凌轩的另一个徒儿哑奴也是知晓的，但却不知道那草堂就是水月居，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不过也不过问。

我点了点头，抬头答道：“师父是前几日才收我为徒的，我跟哑奴两人平日里一同帮着师父搭把手。只是我听说师父生病了，情急便想来看看他。”

但见他打量我的眼神在我抬头与他对视之刻，却忽然怔住，凝视我的目光里夹杂着颇为复杂之色，不等我把话说完便听他喃喃自语着：“怎么会······”

“嗯？”我迎上他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

见他眼光落在我额上迟迟不肯移开，我随即尴尬的复埋头，一手捂上了额头。

仿佛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他放轻了声音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还有亲人？”

被他突入其来的询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迟疑地回答道：“我叫雪婴，家、家在遥北之地的一处山里，是个孤儿，和养我的阿翁生活在一起，不过，他已经死了。”

他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然而眉目间却升起了几分伤感。

乐府里的人听说乐司马回府的消息，都有些猝不及防，却也都很是欢喜，热热闹闹的出来一大群人迎接。听闻我是来看乐凌轩，正好他也记挂着师父，我和青音便随他一道入府，在一处厅前坐下。凳子还未坐暖和，便见乐凌轩的母亲由着两个丫鬟搀扶着来到厅前，大约也未料到将军会今日回府，来不及好好打扮一番出门迎接，走来时都还在扶鬓。

见着乐夫人过来，我和青音都站起身来。乐夫人是个标准的美人，生得柳眉杏眼，风姿柔美，行动间仪态优雅，尽显温婉。即便上了年纪了，依旧风韵犹存。但看她走上前来，大司马随即便迎她过去，搀着她，颇是相惜。

“夫人近来身体可还好？”两人一步步互相搀扶着到了座位前。

“好，妾身的身子向来那样，亏得轩儿那孩子顾及着，一直好好的养着呢！倒是司马，常年在外驻守边疆，军营里的生活比不得家里，且驻兵防守又是那行在刀尖儿上的路，妾身这心啊，没有一天不是半吊着的。”

看着乐夫人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大司马了，恨不得把那沉积了许久的话儿一块能全说与乐将军听。

乐司马听着自己夫人一言一语的说着，心里自也是明白这份挂念之情，忙拍拍乐夫人的手宽慰道：“夫人多虑了，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应当之责，能上前线保卫疆土，报效国家，是我的志愿所在，即便哪一天我以身殉国，葬身沙场了，我也没有怨言。只是，我晓得夫人你的牵挂，若真有哪一天我先走了，便负了夫人······”不叫乐司马说完，乐夫人便扬手抚住了他的嘴。

乐司马微微一僵，乐夫人也发现自己此举不妥，忙收手说道：“司马此番从前线回来，也没个前信儿，妾身这都来不及让人准备些什么。”转眼间这才瞧见我俩，“对了这两位是？”

“夫人好！”我学着青音也跟着问了声好。

“哦，她们二位是司徒大人府上的，来探望轩儿。”说罢便招呼我二人坐下，自己也回上座坐下了，又问及乐凌轩之事，“对了夫人，轩儿的病如何了？倒是突然病倒是何缘由，可有好转？”

乐夫人长叹一声道：“我亦不知，轩儿只言不语，只叫我们不必担忧，前前后后我也去瞧过他几次，看着倒没什么，只是脸色一直不怎么好，他自己也是医师，该是没什么大碍的。妾身让仆人去唤他来？”

“也罢，我亦有好些时日未见着他了，竟不知他又收了个新徒儿呢！”乐司马沉声说着，神色间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新徒儿？我怎么未曾听说过。”

“哦？那位小姑娘便是他收的新徒儿，怎么，夫人不知？”

乐夫人随着乐司马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身上，两人微讶的看着我。我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低头，便听乐姬笑呵呵的说道：“轩儿倒是未曾与我说过呢······”

“父亲！母亲。”正说着，一袭白衣翩然而至，乐凌轩唇色苍白，微佝着大步走了过来。

究竟是什么病，怎么看起来如此虚弱的样子？师父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我忍不住站起身来，竟显得有些突兀，随即才悻悻道：“师父，你没事吧？”

乐司马挑了挑眉，依然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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