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绯羽不解的看了眼林黛玉，她担心着林如海的安危，一时间没有明白妹妹话里的意思。

“我还记得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生了瑜儿，瑜儿跟我小时候一样，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母亲便只能花更多的精力在瑜儿身上，那时候姐姐也还是个孩子，但却主动承担起了照顾我的重担……”

林黛玉说的这些，林绯羽怎会不记得呢？

那时候三岁的林黛玉还像只病猫儿一般，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就连哭声都是细细的，她有时候特别怕哪天一阵风就把瘦骨嶙峋的妹妹卷走了。

后来，到了冬日里，林黛玉便时常生病，林绯羽便搬去跟林黛玉同吃同住，夜里也注意着照顾她，又建议林如海去寻个医术好的大夫来给一家子调养身体，林黛玉和林瑾瑜的身体这才渐渐的养好了几分。

再后来，她大些了，林瑾瑜身体也好了许多，贾敏也就有精力教导他们姐弟三人了，她这才又搬回了自个儿的院子里。

“旁人都说‘长姐如母’，别人家的姐姐是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但是姐姐待我的好，丝毫不比母亲差。所以，姐姐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父亲，还有弟弟，你有自个儿的家人，家人之间彼此关心爱护都是应该的，并不需要用什么来交换，你记住我说的话，下回若再说什么‘无以为报’，我便生气不理你了！”

林绯羽见林黛玉故作生气的样子，不由就笑了，大约无论她怎么将林黛玉往活泼俏丽上引导，可她的小性儿当真是天真的，就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平时倒还好，每每遇到让她恼怒的事情，这小性儿便少不得要使一使的。

林绯羽被她缠的无法，只得顺势应下：“好好好，我都记住了，我的小祖宗。”

林黛玉伸手就去挠林绯羽的痒痒肉：“姐姐记住了我便开心，我今晚可得盯着姐姐吃饭，往日里你心里搁着事儿便吃不了几口饭，一会儿我仔细盯着，要看看你是真记住了我的话，还是哄我的！”

看妹妹这么关心自己，林绯羽心里头也高兴，从前她一直都想着自己并不是林家亲生的孩子，就事事要强，什么事都要力求做到最好，可今日听了林黛玉这么一番话，才知晓都是自个儿庸人自扰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是真的，彼此的爱护也是真的，这份亲情也是真的。

什么都是真的，她也就无所畏惧了。

想到下午临行前，玄烨看她的眼神，即便是这会儿人不在这儿了，林绯羽也红了脸。

林黛玉摆摆手，示意府里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她上前关了门，拉着林绯羽到内室坐下。

“姐姐这是在担心宫里会跟父亲说姐姐的事情？”

林绯羽点头：“今日皇上离开前时，瞧了我一眼，我这会儿想起他瞧我的眼神，心里还“噗通”跳个不停呢，你也知晓，咱们尚未出孝期……”

林黛玉到底还是个孩子，说的话也带着稚气：“没出孝期怎么了？若皇上真的喜欢姐姐，便是等姐姐两年又何妨？他若连这短短的两年都等不得，那又算哪门子的喜欢？王宝钏等薛平贵可是等了十八年呢！”

林绯羽又头疼了：“这哪儿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人们总是说时间能检验一切，若连这点子时间都等不得，将来人生漫漫几十载，姐姐还能有什么指望？”

林家姐妹两个在家中说体己话，东暖阁的玄烨和林如海，也在说话。

“林爱卿，你在巡盐御史一职上多年，如今在户部，可还习惯？”

林如海想起了玄烨召他来宫里的理由，说是有事情要与他相商，自打他进了东暖阁，皇上似乎就是真的只与他相商事情，别的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多谢皇上的知遇之恩，微臣在巡盐御史一职上做过多年，如今初任户部，正在跟同僚们一起看大清的税务一项，初时不明白的，如今已经能看懂了。”

玄烨点了点头，他就喜欢跟林如海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不需要多说，只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明白他的意思。

“爱卿之能朕自然相信的，只朕今日在林家的学堂里看到只有林家二姑娘并另外几个姑娘在读书，林大姑娘如今是已经不读书了吗？”

林如海一早就料到皇上肯定是要问起林绯羽的，只是这么久没有听到他问，还以为他今日转性了，没想到这会儿还是问出口了。

林如海赶紧解释：“羽儿也是跟她们一起读的，只是她素日要帮着管家，便只有下午才会去学堂，微臣家中的儿女都是自小就跟云夫子读书的，羽儿比他们早读两年，如今她只读半日，功课并不曾懈怠。”

玄烨这才点点头：“朕瞧着林大姑娘也是个勤学上进的，令嫒是女孩儿家中的楚翘，爱卿断不可耽误了。”

林如海是个聪明人，玄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听得真真的。

“皇上说的是，只微臣的两个女儿自小被微臣和内子娇宠惯了，一味随着她们的性子肆意长成，她们自小就是主意大的，如今她们更是会做自个儿的主了，有时候便是连微臣的话都听不进去。况她们姐妹没了母亲，臣怜悯两个女儿小小年纪失了母亲的教导，更是不好逼她们。”

玄烨懂林如海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说林家的两个女儿自小千娇万宠，什么都是随着她们自个儿的意思，即便他有什么想法也得得了他们家姑娘的允肯，不然他这个做父亲的绝不会逼自己的女儿。

明白了林如海的态度，玄烨并没有及时答话，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君臣两人相对无言，很快他自个儿便盯着御案上的小册子出神了。

夜幕降临，直到东暖阁里暗了下来，玄烨才收回目光，目光再度落在林如海身上时，便又是往日里见惯的温润。

“爱卿既要当爹又要当娘，还要肩负朝中重任，委实辛苦，天色已晚，想来府里的两位姑娘还在等你回去，朕便不留你用膳了，”玄烨神情平稳，扬声便朝外唤了梁九功进来，“好生送林大人回去罢。”

直到林如海回到家中，听梁九功提起在他之前鳌拜曾去见过皇上，再细想在东暖阁时，皇上的话，后背便不由得湿|透。

“鳌大人见皇上时，奴才是候在外头，不过奴才听鳌大人提起过吏部考评，林大人是聪明人，仔细琢磨皇上与您说的话，想必也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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