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是中秋前三天才终于找着机会进了趟宫，林绯羽见到她的时候，差点就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容色憔悴的姑娘会是从前那个国色天香的薛宝钗。

“民女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按着规矩，薛宝钗老老实实给林绯羽磕了头，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去阻拦，薛宝钗就已经行完了礼。

“紫苏，快去扶宝姑娘坐下说话，都是自己家人，不必这样客套见外。”

林绯羽心里又惊又心疼，完全没想到这才一年多，薛宝钗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顾及薛宝钗的颜面，林绯羽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你们且去忙自个儿的吧，只让紫苏在外头候着便是，我们姐妹三个要好好说话叙旧，没有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林黛玉悄悄捏了捏姐姐的手，担心姐姐越是格外谨慎，薛宝钗会心里多想。

“好了，把她们都打发出去了，咱们三个好好说话，”林绯羽将茶递给了薛宝钗，“这茶放了今年新采的茉莉，宝钗你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多谢皇贵妃还记着民女的喜好，”薛宝钗捧着茶轻轻嗅了嗅，一张皱巴的小脸霎时舒展开来，“宫里的茶果然跟外头不同的！”

林绯羽笑盈盈的端起面前的茶，也抿了一口：“其实工序都是一样的，跟宫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挑茉莉的人心细些，都是摘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趁着上头还有露珠，完整的保存了茉莉的香气在里头，故而泡出来的茶既有茶的清香，又有茉莉的馥郁。”

薛宝钗起初还没有明白林绯羽话里的意思，林绯羽也不跟她逗弯子，径直说道：“所以说，有些事情只有姑娘们才能做成，男人们是做不了的。”

薛宝钗渐渐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看向林绯羽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在放光。

“娘娘的意思民女明白了，有些事，男人压根没有办法替代姑娘家的，是不是？”

还不等林绯羽点头，一旁喝茶的林黛玉便轻哼了一声：“他们何止是有些事上无法替代姑娘家，有时候甚至还不及姑娘家，这有甚好奇怪的？”

林绯羽听了妹妹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我和宝钗说话呢，你好好喝你的茶罢。”

“姐姐好狠的心，骗我将宝姐姐带进宫来，这会子就嫌我多嘴饶舌了，罢了罢了，你们说你们自个儿的话，我去看看胤小四，不在这儿讨你们嫌了！”

知道妹妹是给自己和宝钗创造机会说话，林绯羽也没拦她：“你想看胤小四直说便是，哪儿来的这样多的借口？”

林黛玉哼了哼，一甩衣袖就出门去了。

“真是羡慕玉儿，她如今这性子，跟当年才刚入京时简直一般无二……”

林绯羽听出了薛宝钗话里的落寞，但也没有多劝什么，这样的坎，只有她自个儿想明白了才能走出来，要不然别人劝的再多也是无益。

“她莽莽撞撞的有甚好羡慕的？倒是你，我记得我们刚来京城的时候，你们家的生意一直都是你在打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你替你兄长管着，明明你跟我和玉儿也没差多少，但每每看着你为家里的事情忙碌，我和玉儿就觉着你辛苦。”

面对林绯羽的肯定，薛宝钗并没有说什么谦辞，以前就是因为她太过谦虚谨慎，所以总是将自己放在一个想要任何人都夸赞的辛苦位置。如今林绯羽夸她，薛宝钗没来由的就想要任凭她夸赞，这些都是她辛苦做的，不过是一句夸赞，她担得起！

“皇贵妃说的没错，家里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替兄长打点，可我也有累的时候，但我心里也清楚，即便是累了我也不能说出口，我只能自个儿挨过去。如今兄长娶了嫂子进门，说句不怕家丑外扬的话，嫂子总觉着我如今管着家，是在往自个儿嫁妆里头扒拉，可嫂子却不想一想，但凡我是个想往自己嫁妆里头扒拉的，至于等到今日嫂子进门吗？”

这些话薛宝钗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就连一向与她交好的林黛玉，她都不敢拿这样的琐事去烦她，她怕她听了会去跟她嫂子理论，更怕她会去骂自个儿的母亲。

“我上回听玉儿说起，你兄长出远门去做生意了？”

其实薛家的事情林绯羽一直都有打听着，可当着薛宝钗的面儿，她总是不好将这些事情告诉她的。

“是，兄长出门有阵子了，是嫂嫂陪嫁的几个婆子家里的当家的和儿子跟着一同出去的，如今我手里还管着的生意，不过是几个多年跟着我的掌柜，他们如何也不肯被嫂子收服，嫂子一气之下就让我和莺儿搬到了家里最偏僻的院子，都临近我们家后门了……”

这些委屈薛宝钗还是头一次说出口来，这几个月，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如今终于可以说出口了，她才觉得心头松快了许多。

林绯羽无声叹气，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无妨，左右你出阁的日子不远了，以后嫁人了，你家里的事情自然是你做主，你嫂子再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了。”

薛宝钗苦笑一声：“皇贵妃有所不知，我母亲如今已经不大见我了，每每见了我，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时说我没选上宫里头的选侍，一时又嫌我不争气，寻不到一门好婚事，可这些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姑娘家能做主的？”

薛宝钗也委屈，这样的日子早已将她一颗心磋磨的如同古井一般，升不起半分涟漪。

“若姨妈一直这样，那你日后成亲了，有了自个儿的家，就不必再频繁跟娘家往来了，”林绯羽只觉得痛惜，薛宝钗那样一个绝代风华的人物，没想到也会被原生家庭拖累至此，“日子都是自个儿过出来的，你要相信自个儿，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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