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好一会儿，姜行娓还是走到帐篷门口，屈身对叶将军行了个礼。

叶将军扭头吩咐士兵留在原地，独自走了过来，盯着她的脸语气僵硬却尽力柔和地盘问。

“叫什么名字？”

“姜行娓。”

“今年几岁？”

“十七。”

“哪里人士？”

“明州人。”

“父母何人？”

“父亲为明州商贾姜炜烨，母亲薛澜。”

“夜深了，歇着吧。”

说完，他便按着佩刀转身走了。

小满和谷雨将姜行娓扶回营帐，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小姐，叶将军怎么像认识您似的？”

姜行娓若有所思。

她觉得，叶将军看她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位故人。

难道……

“累了一天了，先睡吧。”

姜行娓没接丫鬟的话，简单地擦洗后，躺在硌人又冰冷的木板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姜炜烨和阿娘的女儿，而是阿娘从京城捡回来的。

这是阿娘临终前告诉她的。

阿娘说，当年她上京救父，在祁业寺后山的小河边看见，一个婆子将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娃娃按着头淹进了河里，那婆子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位打扮十分贵气的夫人。

女娃娃被淹进河里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朝着那位夫人喊娘，那夫人却冷漠地说：我不是你娘，你娘早死了，你全族都死了，我这就送你们母女团聚！

没多久，女娃娃就没了气息随着河水飘走了。

阿娘于心不忍，一路追到下游，捞起了那个女娃娃并想尽办法救活了她。

她就是那个女娃娃。

薛家全家被流放后，阿娘带着她回了明州姜家，告诉姜炜烨，她是薛家遗孤，从此以后，她摇身一变成了姜家大女儿姜行娓。

这么多年，姜炜烨虽然待她不好，但也不敢揭穿她的身份，毕竟薛家是因云皇后一案而获罪，而窝藏朝廷要犯之后也是重罪。

阿娘临终前也叮嘱她，永远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好奇自己的身世，好好活着就够了。

她一直遵循着阿娘的遗嘱，直到上次被北齐皇子掳走。

北齐皇子盯着她的脸，问了她一句她是否出生在明州，还给她换了更好的饭菜。

当时，她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一丝好奇，但很快，好奇就被求生欲压下去了。

今日，叶将军的眼神让她的好奇心再次卷土重来……

隔壁将军大帐。

叶阔唤来心腹将领，下了一道命令。

“你去趟明州，寻一位叫做姜炜烨的商贾，查一查姜行娓的身世，若姜炜烨不肯说实话，就将人提来，我亲自审问！”

他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相像之人！

那小姑娘的脸，眉眼像极了她，而鼻子、嘴巴和脸型也像极了那位！

南阳王喜欢那小姑娘，定然早就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在这紧要关头，非将人交给他保护。

若真的是……

叶阔简直不敢想，而且整颗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一直坐在帐中到天明，然后……又忍不住转去了姜行娓的帐篷前。

谷雨刚好出来倒水，被吓了一跳，赶紧行礼：“见过将军！”

“嗯。”叶阔应了一声，不说别的，也不走。

谷雨只好硬着头皮问：“将军可是有事？”

叶阔仍旧不说话，只盯着帐篷门口。

谷雨等了一会儿，没下文，只好说：“若将军无事，奴婢就进去伺候小姐了。”

叶阔这才皱了下眉，问：“这么早，已经起了？”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谷雨点了下头，实话实说：“军营一早操练，小姐被吵醒了。”

而且帐中夜里冷得很，根本睡不着。

叶阔明白了，这是嫌军营吵。

军营吵吗？

叶阔竖着耳朵听了片刻。

平日里不觉得，今日发现，确实有些。

那些小崽子嗓门怎么一个比一个大！

“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换成潜伏训练，凡行动出声惊鸟者，罚十鞭！”

谷雨一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叶阔注意到她的反应，又吩咐：“你们主仆三人非军中人，不必遵守本将军的军规，进去伺候吧。”

“是！”

谷雨应了一声赶紧溜进帐篷，连脏水都忘记泼了！

帐篷不隔音，姜行娓什么都听到了，见谷雨慌慌张张的，便说：“军中不比别苑，咱们日后说话办事都谨慎些，能忍的就忍，不要搞特殊给将军添乱。”

谷雨也后悔呢，自责道：“都怪奴婢多嘴。”

姜行娓捏捏她的小脸安慰她：“初来乍到，在所难免，记下就好了。”

谷雨立马又高兴起来，拿出昨天在路上吃的小食盒，说：“营中也不知何时才放早饭，小姐昨天下午就没吃东西，先吃些点心垫吧垫吧。”

姜行娓估摸营中的早饭应该就是馒头饼子粥一类的，肯定不如家中精致多样，她们在营中不能出去，她也不想给叶将军添麻烦，所以点心是吃一顿少一顿。

“一起吃，今儿不吃完晚上就该变味了，咱们如今出不去，护卫也不好为了给咱们买口吃的频繁随意进出，所以这最后一顿点心可不能浪费了。”

谷雨和小满从来不跟自家小姐客气，一人抓了一块糕点开心地往嘴里送。

姜行娓看她们吃，也笑眯了眼睛。

帐外，叶阔那张严肃的脸则拉的老长！

她当军营是什么地方？能饿着她一个小姑娘！

他堂堂武安侯兼镇东大将军，能连顿点心都供不起吗！

他回到自己的大帐中，吩咐：“把将军府的管家请到营中来！”

没一会儿，将军府的管家就踩着风火轮到了，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首问：“将军有何吩咐？”

叶阔手指在案上点了点：“平日你是如何照顾郡主的，饮食起居一一说来。”

管家懵了。

“回将军，郡主平日都是由两位嬷嬷伺候啊，奴才只负责听个吩咐跑个腿儿，实在不清楚啊！”

叶阔手指僵住了。

“不清楚？那你可有伺候过哪家小姐？”

管家心里有个槽不能不吐：“将军，咱们将军府空了十多年，除了郡主一年来待上一个月，哪有主子给奴才伺候啊，更别说小姐了！”

叶阔：“……”

“你去城中的人家打听打听，各家各户都是如何娇养姑娘的，打听好了再报上来。”

管家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去办了。

叶阔在帐中背着手站了一会儿，便又忍不住出去，盯着姜行娓的帐篷看。

又被谷雨撞见了！

谷雨抱着刚拾来的柴火，局促地行礼：“见过将军。”

叶阔看着她手中的柴火，问：“这是做什么？”

谷雨谨记小姐的话，不能给将军添麻烦，憋了半晌说：“奴婢没事干，捡柴火玩儿。”

叶阔：“……”

他是不懂怎么养小姑娘，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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