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

  同学A：“诶你听说过了吗，京城那边的大小姐转来咱们这个小地方了。”

  同学B：“啊？真的假的，好好的大城市不待来海市？”

  “千真万确，有个同学去校长办公室不小心听到的。”

  “人贼漂亮！”

  体育课上，站在最后的周梁听见前面的同学议论，不太在意的别开眼神。还是顾知乐突然戳戳他肩膀，好奇的凑近说悄悄话，“听到了没，你觉得是真是假？”

  少年身姿挺拔，昂首挺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前方，笔直垂在腿侧的手无意识的摩挲手指，闻言轻轻看他一眼，“不知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小安安？”

  “应该不是，她没那么傻会来这个偏僻落后的城市而且......”这里算是她噩梦的起源，不可能再来了，就像他，逃离京城，一辈子都不想靠近。

  顾知乐蔫了，“唉~也是哦。”

  新学期体育课还不是那么严，做完热身运动体育老师放他们自由活动，男生们组织着打篮球。

  学校不大，操场也小，位于校门口左边，在篮球场那能清楚看见校门口的情况。

  “周梁打球啊！”

  周梁应声，脱下黑白色的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一件深绿色的体恤，缓步走向篮球场，对面的人将球抛给他，“每次看你脱外套就像开盲盒，里面的衣服总是花里胡哨的，让人出其不意。”

  周梁弯唇，“这样更具有代表性。”

  那人瞧了眼旁边围观的女生，“可不是吗，现在别班的女生都认识你，都说159班那只花孔雀。”

  周梁接过球，纵身一跃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花孔雀？我可不自恋，顶多穿的亮眼一点而已。”

  “可你这脸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周梁笑了笑没说话。

  这张脸的确生的比女孩子都要精致一些，谁能想到这张脸以前有一片如胎记一般的东西，让他成为了一个自卑的丑八怪。

  那不是胎记，可以治疗让其退散，他们不在意罢了。

  他故作轻松，“原来人都是视觉动物，我要是没这张脸估计跟你们不会那么熟。”

  “......”

  对方挠了挠头，“为什么这么说，有的人交朋友看重的性格又不是长相。”

  “或许吧。”从前有胎记他的确没有朋友。

  现在吗，现在身边都是朋友，可他总想起幼时的自己。

  他们都说人要往前看，可他好像始终没有走出来过，更别说往前看了。

  顾知乐刚才去了个卫生间，一来就拍周梁的后背一下，“发什么呆呢，今天我一定赢你！”

  周梁不仅头脑聪明，四肢也发达，才初一就蹿到接近一米七。男生普遍发育较晚，他们班目前还没人有他高。

  身高优势打球占优势，还聪明，暂时还没有人能在他手上抢到球。

  “这是你的第九十八次说这句话了，虽然希望渺茫，但我还是相信你，加油吧。”

  明明是鼓励得话，在顾知乐听来却略带嘲讽意味，他咬牙：“二狗子你别得意，等我长高你就该退位了。”

  “拭目以待。”

  同班的男生分为两队进行比赛，打的有来有回。

  平时以周梁为首的都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偶尔会放放水，这次他破绽太多。

  同周梁一队的陈风竹找到机会走到他旁边，“不是把你怎么回事，刚才让你传球，怎么直接把球抛给孟玉林了。”

  周梁：“呃......手抽筋了。”

  陈风竹：“我信你个鬼。”

  周梁讪笑：“发了会儿呆，没注意看人是谁。”

  “行吧。”

  距离下课仅剩五分钟，陈风竹获得球权，被对面三人围堵，不得已传给不远处的周梁。

  周梁却在愣神，眼睛紧紧盯着校门口从黑色卡宴下来的明艳的少女。

  驾驶座下来的中年英俊男人递给她一根拐杖，帮忙把书包给她背上，不知道在说什么，少女用拐杖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男人，男人立即跳上车。

  愣神的功夫，球不偏不倚正好砸他头上。

  “嘶~”其余人不禁替他觉得痛。

  周梁后知后觉摸着脑袋上逐渐隆起的包，看向陈风竹，“抱歉走神了。”

  “你没事吧，听这动静挺痛的。”陈风竹怪不好意思。

  “没事，脑袋上起了个包不打紧。”

  快下课了，干脆不打了。

  顾知乐嘲笑他，“不是你怎么回事啊，老是发呆。”

  周梁再次看向校门口的方向，已经看不见她了，看热闹的人群将那边围的严严实实。

  操场这边的人不断有人跑过去，顾知乐随机拉住一人问，“同学那边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多人？”

  被拉住的同学道：“好像是京城来的大小姐到了，校长都亲自来接呢，真有排面。”

  顾知乐松开人，开心的问周梁：“要不咱俩也去看看？”

  周梁摸摸头顶的包，“算了吧，我英语单词还没背呢。”

  “那我一个人去。”

  说着嘿嘿笑着去凑热闹。

  周梁盯着看了好几秒，才动身去教室。

  见鬼，他刚才居然觉得那位京城来的大小姐身影居然和林淼有点像。

  回到教室也有人在议论。

  刚在自己位置坐下，教室外冲进一名同学，兴奋道：“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大小姐要来咱们班！”

  “听说她可是京城贵族学校的，考试都是前三名呢！”

  最后一排有个男人嘲弄道：“你们高兴什么，你们猜她为什么好好的贵族学校不上来这个穷乡僻壤，八成是犯事了才来的。”

  “呦呦呦，你嫉妒了吗，还不允许人家大小姐来体验生活吗？”

  “慕宝你可别说什么大实话了，不然某人又该破防了。”

  慕宝就是反驳的那个人，一个长相张扬肆意的女生，墨发高高扎起，懒洋洋地撑头，轻飘飘的看向最后一排的涨红脸的男生，“怎么了，造谣哥又开始造谣了？”

  这男生长了张破嘴不知道怎么用，就喜欢胡说八道，今天说谁爸妈离婚，明天又说生病请假的同学请假结婚，后天还说谁谁谁是一天换一个女朋友。

  被一一拆穿后就被人戏称造谣哥。

  慕宝是上学期中途转来的，第一天就被造谣，说她是小偷，偷了造谣哥的作业本。

  她根本不怂的，直接找到班主任，还联系了家长，最后查出来是造谣哥故意把作业本塞她桌洞里。

  造谣哥名叫刘丰，气得脸色扭曲，切了一声，“就会当有钱人的舔狗。”

  慕宝：“嘴要是不知道怎么用可以缝起来。”

  “......”

  从没在慕宝身上讨到好处，刘丰闭上嘴，眼神怨怼。

  慕宝就坐在周梁旁边，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他微微侧头看向慕宝，后者正好也在看他，两道视线在半空交汇，他朝慕宝礼貌一笑，低下头整理书桌。

  不多时，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争先恐后的窜教室，回归座位。

  顾知乐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朝他神秘一笑，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砰砰作响，一声比一声强烈。

  同桌陈风竹问他，“你头没事吧？”

  “没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英语老师依旧没有出现。

  周梁握笔的手不知何时已湿润，终于教室门口出现一抹身影。

  拄着拐杖的身影。

  身穿淡黄色春季长裙，头发扎成高马尾，皮肤皙白，五官小巧精致，脸蛋略带婴儿肥的少女，手拄着拐杖，英语老师在来一侧扶着她。

  不是林淼是谁。

  握笔的手陡然松开，笔掉在书面，看了几秒淡定的垂下头，重新拿起笔。

  英语老师是个时髦的中年女人，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

  把人带上讲台，她介绍道：“同学们这位同学是是京城林家的大小姐林淼，她的父亲为咱们学校捐了两栋宿舍楼，和一栋实训楼一栋教学楼和各类图书大家热烈欢迎。”

  话音刚落教室一片哗然，老师带头鼓掌，掌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台上的大小姐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同学们安静。”

  英语老师立即拍桌，顿时安静下来。

  “接下来由我们的大小姐自我介绍。”

  林淼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林淼，来自京城，以后多多指教。”

  “大小姐你好美！！”

  有人大胆站起来，大声吼道。

  林淼：众星捧月的感觉，爽！太爽了！

  虽然很尬，但作为装逼本人很爽。

  “林同学你看看想坐哪个位置？”

  林淼视线在教室扫一圈，看向周梁时停顿了几秒，淡淡的扫过。

  周梁：哥们儿汗流浃背了。

  她还看见最后一排眼睛冒星星的顾知乐。

  “我就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吧。”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周梁，很明显，大小姐想跟他做同桌。

  英语老师咳了一声，“陈同学，不如你把位置让给林同学吧。”希望这位同学是个有眼力的，可不要跟校长的财神爷作对。

  陈风竹乖巧的点点头，“好的，老师。”

  英语老师：很好的一个学生，她会向校长多说说他的好话的。

  于是陈风竹搬到顾知乐旁边，林淼成功成为周梁的同桌。

  林淼腿还没好，拄着拐杖，周梁绷着脸主动坐里边儿去，让她坐外边。

  林淼笑嘻嘻打招呼：“hi，周二狗又见面了呢。”

  明明上次见面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却好似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明明是她不告而别，又突然出现，好像跟他很熟一般。

  他没说话，低下头视线不由得落到她的左脚上。

  淡黄色的裙子淹没至脚踝，周梁只看见一双黑色小皮鞋。

  心中暗暗数了数，受伤是在十一月，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将近半年了，她的伤居然还没有痊愈。

  “你的脚还没有好吗？”

  一节课除了林淼之前的问候，两人几乎没有说话，即将下课周梁忽然问。

  “没有啊，左腿小腿骨折。”周梁果然还是关心她的。

  她撑着下巴看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吗？”

  “怪，但我仔细想想，你应该有自己的道理。”

  林淼眨眼，盯着他的脸，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见他依旧绷着脸，苦恼的蹙眉，“你好像不太开心，不喜欢这个惊喜，还是不想跟我一起坐吗？”

  “这是惊喜吗？”周梁忽地严肃道。

  “难道不是？”

  “只是你一个人认为的惊喜罢了。”周梁抿唇，“你有没有真正的把我当朋友。”

  在他心中林淼是特殊的，她在他落魄时挡在他面前保护他，不在意他是个怪物，不在意他长什么样，不在意他是谁。

  五十块钱愿意给他花四十块，还会冒雨在漆黑的小巷找到他，将他背去安全地方，还会去医院偷偷看他。

  他深刻的知道林淼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相当高。

  看见奄奄一息的她会心疼，会在她不告而别时失落，也会在她突然出现时惊喜万分。

  但他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无聊时的消遣吗？

  他看见林淼明显怔住，好看的眉心不经意得蹙起，他故作轻松，“哈哈哈其实我是你的小弟吧。”

  明明语气轻松说着玩笑般的话，可他的眼睛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牵强地扯唇露出一抹笑，笑的怪难看的。

  林淼心中评价。

  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别装笑，不好看，不用刻意讨好谁。”

  “周梁我有把你当朋友，不骗人。”

  “不告而别是因为我爸急着带我回京城治疗，我承认，刚回去时天天想着几个傻逼的事把你忘了，后来伤势恶化昏迷半个月，差点就真的成瘸子，时间晚了，想着反正我还要来海市到时亲自向你解释。”

  她认真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解释。

  “你可以生气，因为我作为朋友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你有权利表现出你的小情绪。”

  “你才十三岁，还只是个小孩儿，不要把情绪揣兜里。”

  一字一句清晰的钻进耳朵，仿佛震耳欲聋。

  唇瓣抿得发白，周梁竭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死死掐着大腿。

  一滴眼泪逃出眼眶，顺着瘦削的脸颊的滑落至林淼的手心。

  她欣慰的笑了，哭何尝不是表现委屈的表现呢。

  要她说情绪就应该发泄出来，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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