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
“伯爹,叹气,不好。福神,跑。”
徐木松扯扯伯爹的裤腿,小小声提醒道。
福神不喜欢听到叹气声,只去那些爱笑的人家里。
这是阿嫲经常说的话,他记得滚瓜烂熟。
“妚松说得对,要多笑,才会多点福运。”
徐信芳摸摸侄子的头,两人的嘴巴都咧得大大的。
“你们想要海棠果是不是?我看一看啊,来,这根枝上的行不行?”
大龄的海棠树,几乎每年都会结很多的果子。
老井边的这棵,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棵,主干足足有两尺长。
遮天蔽日的伞盖,守护了不知多少辈人,相当于镇村之宝的存在。
到了挂果期,满树都是果实。
成熟以后,风一吹就噼里啪啦落满地。
鸟儿、松鼠和蝙蝠在树上争着吃,孩子们在地上争着捡。
村里的孩子,也都是吃着海棠果长大的。
海棠果圆溜溜的,跟鸟蛋差不多大。
外层的表皮在没成熟前是绿色的,成熟后就变成了紫黑色。
熟透的果皮甜甜的,去掉薄薄的外衣就可以吃。
吃剩的籽也不会随便丢掉,可以拿来玩弹滚海棠果的游戏。
甚至,有些爱玩这个游戏的孩子,等不及果子成熟,就会直接摘青果。
熟果要去掉外层果肉,只保留里面带壳的籽才好用。
青果则没那么复杂,只要挑合适的大小,直接就能用。
对于孩子来说,好吃好玩的海棠果,绝对是必不可少的童年伙伴。
而人们对海棠果的这份喜爱,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消退,反倒是越来越深。
因为,越长大,他们会越发明白海棠果另一个作用的珍贵——
它的籽可以用来榨油。
海棠油是棕绿色的,十分苦涩,带着臭臭的味道,所以又被叫做苦油、臭油。
它并不作食用,而是拿来照明。
将油倒进椰壳里,放进灯芯,摆在桌上或架上就可以了。
不榨油,找根铁丝,将干海棠果的果核串起来,也能当灯点。
有专门的海棠果灯,常见造型是蛙,寓意风调雨顺、人丁兴旺,比如一叶有蛙=一夜有娃(图源网络)~
海棠果灯的火光,自然没有油灯那么稳定。
点着以后,还会冒出很浓的黑烟。
离得比较近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整张脸都被熏黑。
徐家一般不在屋内点海棠果,通常是没有月光或月光很暗的日子,放在屋外用。
“阿爸,我想要这边的。”
徐木兰在树下转了好几圈,终于选定心仪的目标。
“你选的那根树枝太高了,够不到。”
徐信芳瞄了眼女儿手指的方向,遗憾地表示自己没长翅膀,飞不到那么上面。
“你仔细看看,我选的这枝真的很不错。果子圆润结实又漂亮,肯定很好弹。”
作为一个拥有二十几年弹滚海棠果经验的人,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光。
“等等,我过去看看。”
徐木兰比了比阿爸的身高,也发现自己确实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她抬起头,用手捂住嘴巴,仔细地看了好几眼,勉强认可了阿爸的意见。
“那你给我摘小一点的,太大的我弹不了。”
提完要求以后,她听着树顶的鸟鸣和蝉叫,又用力地闭紧了嘴巴。
在树下很凉快、很好玩,但也很危险。
谁也不知道,鸟屎和蝉尿会在什么时候从天而降。
偏偏,阿爸和阿哥还仰着脸、张着嘴。
这不是在主动邀请它们来自己嘴巴里拉屎、尿尿吗?
蝉尿尿是因为树汁中水分多营养少。它要边吸树汁,边过滤营养物质,水攒得差不多就会排出来(图源网络)。
冷知识:蚊子会边吸血边尿,一方面有助于降温,另一方面有助于维持体内水盐平衡(图源网络)。
徐木兰心里嘀咕着,熟练翻起宽宽的裙摆,方便装多一点果子。
唉,裙子好看归好看,缺点就是口袋太小。
一个口袋顶多只能装两三颗,就塞满了。
弹滚海棠果其实用不了多少果子。
但有经验的玩家,都会多备几颗,从中找出最好用的来。
伍竺鹓正在跟井边打水的村人聊天,听着父女俩有商有量的对话,笑着回头看去。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姑娘将裙子掀得高高的,连肚子都露了一半出来。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小脚踩着高高的木屐,步子又碎又快,冲上去一把将裙摆放下来。
“不可以这样子,衣服要穿好。”
徐木兰配合地松开手,心里暗叫糟糕,忘记阿嫲在这里了。
好在,阿嫲没有训人,只是眼神有点犀利。
盯得正在摘海棠果的一大两小,都冒出了一背的汗。
嗯……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海岛的夏天就是这样。
太阳出来以后,气温就会升得很快,到处一片火热。
就像此时此刻,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平整庭院里的气氛那样,烧得人脸都红了。
“冲,冲冲,滚,滚滚,进去!”
“不能进,不要进!哈哈,妚松,你又打偏了!”
“到我啦,妚珍,你快让开,别挡路!”
……
被阿嫲强制要求换下裙子,穿回裤装的徐木兰,正高高撅起屁股。
她屏气凝神,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地上,眼里只有前方的小土洞。
小土洞一共有六个,比乒乓球略小一点,笔直地排成排。
各个小洞之间的距离,是大约一公尺多。
游戏规则,是每个人轮流弹滚海棠果,要按顺序将果子弹进所有小洞里。
先弹进最后一个小洞的人,就是赢家。
弹海棠果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
找一片干枯的椰子叶,把椰子骨剥下来,折成长短不一的几根。
为表公平,请一个大人帮忙,把所有椰子骨握在手里,露出来的那截是齐头的。
参赛者分别抽签,根据抽到的椰子骨长短顺序,来决定游戏的顺序。
徐木兰今天手气不好,抽到了最长的那根,最后一个出场。
但她技术好,最先弹进了前面的五个洞。
现在,只要弹进最后一个洞,就能赢了!
这一局太关键,她不敢轻易出手,眼也不眨地盯着前面。
不行,盯得太用力,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用手背擦擦眼睛,重新开始等时机、找状态。
“妚草,你到底弹不弹啊?都看好久了。”
徐珍珍等得十分心急,出声催了好几次。
她抽到了第一个出场,但玩得不是很顺利,现在才弹到第四个洞。
如果妚草这局没弹进,自己下一局弹进了,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就是,妚草,太慢了,耍赖!”
徐木松也发起了抗议。
游戏都是有规矩的,不能一直卡着不弹,超时就要取消当轮比赛资格。
“弹弹弹,现在就弹。”
你一句,我一句,催得徐木兰有些紧张。
准头还没对好,手就出去了。
果不其然,没进洞,擦着边过去了。
圆溜溜的海棠果向往着远方。
骨碌碌的一直往前滚,滚到了正在树荫下睡懒觉的汪哥脚边。
大黄狗歪歪头,盯着小青果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抬爪将它按住。
这样的结局,自然是两家欢喜一家愁。
“唉,好可惜,只差一点点!”
“哦,好棒,没进!”
“哇,我的机会来了!”
孩子的笑闹声叽叽喳喳,清脆无邪,装点着平凡无奇的生活。
文夕见忙碌的间隙,回头看了眼在地上滚成小泥人的三个娃娃,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还要多久才结束?我这边马上就要开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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