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宪界中利国，王朝已经两三日没有回家，唐艺跑去询问王朝的母亲。

晁林已经抛下工作，意欲留在苍俞国陪伴王朝。至于王朝离开宪界去往其他世界的事儿，晁林也是从苍德兴口中听说。

晁林明辨事理，觉得王朝此番作为算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因此她也不予置评。王朝这样做，算是最为妥帖的结局。

唐艺来时，晁林直言不讳，她直接将王朝离开宪界的事情脱口而出。

唐艺一听，大惊：“你们怎么能放他走呢？他现在这病很容易感染上细菌，而且，其他世界的环境我们也不是很了解。若是他因为此番行径，病情一发不可收，那该怎么办？”

晁林从得知王朝病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两月。这两个月来，她哭晕过好几次。最终还是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此刻的她已经很坦然在面对这一切。

对于唐艺的问题，她很轻松地回答：“王朝不去，难道他叫别的艾滋病患者去？若是能够拿到资料倒是还好，但若是他派遣的人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事儿，他岂不是愧疚终生？他既然选择亲自去，说明他已经豁出去了，为了你，为了宪界，他这么做完全是牺牲小我，成就大义。

他离开的时候和我说如果此番离开，拿到资料，他回到宪界，那便是宪界的英雄。我当初也曾劝阻过他，但是后来想想如果没有一个人甘于挺身而出，那么你们的病，永远也不可能治好。”

唐艺听到王朝的母亲说话如此坦然，既然连他的母亲都不为他担心，那她还要担心些什么呢，如今只有祈祷王朝能够平安回来。

这天下午，幽州岛，守船人依旧坐在那断桥上钓鱼，王朝很是好奇，心想难道这老头子没有一点消遣娱乐的把戏，只是为了钓鱼这么简单吗。他带着这个疑惑走上前去：“老爷爷，你怎么还钓鱼啊，你都没插鱼钩，这样掉的上来鱼吗？”

守船人笑了笑：“小兄弟，醉温之意不在酒。钓鱼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是在思考人生。”

“您在思考些什么？？”

“哈哈，小兄弟，有好奇心是好事儿，但是我怕我所思考的东西会让怀疑人生，你还是好好的把你那颗好奇心咽下去吧。”

王朝哽咽一下，觉得这天他听到的见到的已经大开眼界了，他实在是不想再往他的脑子里灌输各种科幻的东西。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始终弄不明白，企图找守船人解答：“老爷爷，听玄风说，只要是其他世界有苦难的人，你都会将他们接到幽州岛？”

守船人点点头，沉默不语。

“那么那些为社会所不容的鸡鸣狗盗之辈，你也会帮助他们逃脱制裁，这样会不会有点是非黑白不分呢？”

守船人放下手中的鱼竿，凝视着王朝，他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可笑，他开口解释道：“我们守船人从来不会分辨谁是黑谁是白，只有立场不同。世人都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是关乎败者，只不过是时运不济，并不能与草寇相提并论。

我们这里有几个梁上君子，他们之所以会成为偷鸡摸狗的鼠辈，万万全全是国家对他们的不公平。他们的国家叫他们将全部积蓄交予国家保管，结果出了事儿，国家发布出来财产，他们便瞬间倾家荡产，于是才沦为盗贼。还有的专门去偷一切王公贵族的墓地，在世人眼中，他们好像都是坏人，且不知这些王公贵族的殉葬品统统都是搜刮民脂民膏而来。既然都是小偷，又何来善与恶之分。难道威名显赫便可以称为善，籍籍无名便称之为恶，实在是歪理横飞，肆无忌惮。

再说夏琳，就是玄风的母亲。与一名男子相爱难道也称之为错。在你看来，她或许是个杀人恶魔，但是辕界想要改变，只有经历过一场毁灭，才能得到大换血。我推测将来，会有人来到辕界，重新播撒生命，辕界以往秘教的制度，统统都会随风流逝，迎来更美好的世界。

对于我们守船人而言，没有善恶之分，这两者共同并存。有人称此行为为善，那么与之相反的行为便是恶。但在我看来，统统都是立场的不同而已。”

王朝恍然，原来在守船人的眼中，根本没有大奸大恶、大是大非，他是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一个问题在一个时代称之为善，在另一个时代便称之为恶。就好比古代有盗亦有道，到了现代不论如何，小偷即使小偷。因此，守船人是什么人都带上他的船，只要是他的那个国家呆不下去的人。所以，幽州岛长此以往便聚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虽然面目可憎，眸闪凶光，但是在幽州岛却能够安分守己，只因为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重新获得做人的机会。穷人得到了钱，囚徒得到了自由，渴望爱情的人能够长相厮守。幽州岛倒是成为了他们避世度日的最美妙的场所。

王朝忽然想起王钰，不由得发表感慨：“在宪界，尤其是在中利国，我们这种患者一直都是被摆在台面上，任由那些健康的人横加指责，他们决定我们的生死，决定我们的工作，甚至决定我们的自由。殊不知，他们这帮健康人比起我们这些患者而言，还要没风度，没骨气。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为了灭掉所有忤逆她的人，不惜一切手段。但是这也只是立场不同，若是她成功了，世人只会记住她的好，若是她失败了，世人便会唾弃她，甚至连个坟墓都不给她留。这就是世道！”

守船人欣慰地点点头：“小伙子感触很深啊！看来你在你们宪界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我也劝你一句，不管你的思想是否跟你所处的时代背道而驰，永远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就行了，切不可被那令人窒息的枷锁所束缚，最终成为这枷锁下任人宰割的傀儡。”

王朝谨记守船人的话，他自诩自己的阅历以及远见在苍俞国已经鲜有，但是在守船人这位思想深邃比他更上一层楼的人面前，他只不过是个小巫罢了！

“难道这个世界上思想最高级境界便是如此吗？”王朝心中暗想。

……

“唐艺~唐艺~”

“王朝，你在哪儿？”

“对不起了唐艺，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王朝，王朝？不要走，不要走！”

这天夜里，唐艺梦到了王朝，她想拉住王朝的手，却发现王朝已经渐行渐远。这个梦太过于真实，惹得唐艺惊叫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表，才凌晨三点。

“唐艺，做噩梦了？”

艺双听及唐艺的尖叫，马不停蹄便跑了过来。

“妈，我梦见王朝离开我了！我梦见他出了事儿，离开我了！”

艺双抹着唐艺额前的汗水，说道：“现在你怀有身孕，马上就要临产了！再过两日我们便要带你去妇产科医院住院，等到孩子生下来。现在不要有什么心里压力了。王朝不是去找资料去了吗？你别为他担心了，不会有事儿的！”

唐艺喝了一杯水压压惊，继续睡了下去。他总觉得最近王朝有点儿怪异，但是每次王朝都能找到十分正当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她甚至连一点瑕疵都找不到。

现如今她觉得怀了孩子，一切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

早晨，王朝起床以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胸闷憋气，止不住咳嗽咳痰，而且痰液全是血痰不说，痰量还十分庞大，已经超乎王朝的想象。

他在厕所中足足呆了一个小时，咳完肺里的异物，王朝猛吃了几片止咳化痰的药物，走出厕所，坐在床上沉思。

“这么顽固的霸王细菌，比以往我学过的每一个细菌感染引起的肺炎都要严重，如果不是有一些抗生素药物对其还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恐怕我不出多久便会死翘翘了。现在苟活着，完完全全只是存留有一口气。王朝啊王朝，你什么时候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往日里他人遇见大事总是洋洋洒洒说几句话便过去了，现如今大事发生在你身上，你倒是变得比任何人都悲观。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一关己心智萎靡啊。”

王朝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得了多久，走到课桌前提起笔来就开始写字，这是一封血书，字字珠玑，笔笔是泪，王朝希望这封血书能够留给世人，留给唐艺，希望他的呕心沥血能够打动一些人，能够感动一些人。希望天下之间，所有的健康人不要再自诩健康，将那些病人当做笑柄；也希望天下间的病人能够鼓起勇气，奋勇反抗，不要像病魔卑躬屈膝。

王朝写着这书，已经满面泪目。但他不觉得后悔，他不后悔当初因为救唐艺感染艾滋病，他不后悔自己为唐艺做的任何事情。他对唐艺的这份爱，至死不渝，就算是在临死关头都殚精竭虑地不愿意给唐艺留下一丝悔恨一丝忏悔，唐艺实在是太过于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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