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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红枫落叶前


“阿霖,如果在做事之前都思考值不值得会很累的,凡事只在于想不想做,想做便去做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时音随便找了个偏殿歇下了,在陷入沉睡前呢喃着。

  ……

  晨光微明,雾气茫茫,徐徐的秋风中伴着晨间的湿意。

  “陛下,皇太君一早去了甘霖寺。”踏雪带着一众服侍的男婢进屋。

  “嗯,如今非常时刻,派一支小队暗中保护着吧。”时音点了点头,有些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约莫是这次行刺,她的便宜老爹跑去甘霖寺为她求平安符了。

  不过她现在还得处理一下朝中叛党,希望一切能赶在甘霖寺的红枫叶落前解决干净吧。

  “是。”踏雪颔首领旨。

  时音收拾好一切就去集英殿上朝去了,偏殿与主殿相隔不远,但是一众人等有意放轻进进出出的声响,慕云舒睡得香甜,丝毫未被打扰。

  待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听到动静,寻梅轻轻叩了叩房门,“公子可是要起了?”

  闻言,慕云舒穿戴整齐拉开房门,正欲开口就看见一众端着洗漱的东西候着的男婢跟在寻梅身后。

  “云舒公子,奴唤寻梅,奉陛下之命在这候着。”看着慕云舒震惊的神色,寻梅上前解释道。

  “寻梅姑姑,有劳了。”慕云舒怔愣了一瞬将男婢们迎进屋内,“陛下呢?”

  “回公子,陛下上早朝去了,约莫这会儿快结束了。”寻梅躬身答道。

  这慕家的公子一开口便问陛下的行踪,寻梅又想起陛下嘱咐的话,不禁笑意深了。

  闻言,慕云舒加快的洗漱的动作,等母亲下朝,他得跟她一起回去,

  然而慕云舒洗漱完,另一波端着早膳的男婢又鱼贯而入。

  慕云舒看着数十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禁哑然。

  不是说战事吃紧要节省开支吗?

  “寻梅姑姑,这菜是不是有些多了?”慕云舒斟酌着用词,没说铺张浪费,委婉开口道。

  “不多,陛下每日要处理政务,饭量是比寻常女子大些。”寻梅解释道。

  “陛下?”慕云舒微微怔愣着。

  陛下不是上朝了么?还未用早膳吗?这意思是要和他一起?

  寻梅正欲回话,殿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卿卿叫我?”时音出现在门前,大踏步走了进来。

  慕云舒眨了眨眼睛,准备俯身行礼。

  “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时音拉着人径直坐下,又摆了摆手挥退众人。

  “陛下,礼不可废。”慕云舒垂首低声道。

  “你又忘了,朕说的话就是礼。”时音佯怒,正色道。

  听到这话,慕云舒不吭声了。

  时音叹了口气,略带忧伤道:“你知道的,我从小不受母君的宠爱,没有感受过寻常人家的温暖。后来做了皇帝,在朝堂内外也都得端着,跟大臣们保持距离,毕竟我年纪轻资历浅,否则没人服我。

  但是云舒你不一样,在我心里,你是我未过门的夫郎,是会相伴一生的伴侣。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抛下那些君君臣臣的礼制,像寻常妻夫一般相处,好吗?”

  听到这一番真情流露,慕云舒眼眶微红,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他未曾想过,原来她已将自己当作了如此特殊的存在。

  他怎么舍得再用那些繁文缛节来寒了她的心?

  “好。”慕云舒声音喑哑,点头应道。

  时音满意了,夹了块红烧肉放在他碗里。

  “来,尝尝御厨做的红烧肉。”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慕云舒咬了一口肉。

  “和慕府的厨子相比如何?”时音笑问。

  慕云舒下意识点头,撞进她略带笑意的眸子微微怔住了,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她面前夸下海口,说慕家的厨子比宫里的御厨都是不遑多让的。

  他不禁有些脸热,谁能想到当初遇到的乞丐会变成如今的陛下啊?

  想到这,慕云舒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蹙着眉头细细思索着……

  “对了,陛下,我母亲呢?”慕云舒顾不上咀嚼,忙咽下肉问道。

  哦莫,他怎么把他娘忘了?

  “下了朝之后就回府了,约莫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吧。”时音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道。

  本来昨晚留下慕相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云舒震惊,他亲娘就这么把他抛下了??

  时音望着慕云舒一脸呆滞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她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这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慕相说你可以在宫里小住几日,不必急着回家。”

  “我母亲真这么说?”慕云舒表示不信,他娘一向遵守礼法,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真的。”大忽悠时音认真地点头,“她说正好你可以提前熟悉熟悉宫中的环境。”

  听到这个理由,慕云舒有几分信了,况且陛下应该是不会哄骗他的。

  然而俩人吃完饭,时音起身,佯装疑惑看向还坐着的慕云舒,“怎么,真不准备回去了?”

  慕云舒呆愣眨眼,腾地站起。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与我多待些时日,但是离大婚也就几日了,你先忍忍……”时音捏了捏慕云舒红扑扑的脸。

  怎么办,她真的很想欺负将她的话奉为圭臬,一言不合就脸红的慕云舒。

  她想起信息文明有个词叫‘小奶狗’,要是慕云舒再蹭蹭她的手就更像了。

  “陛下,能不能不要捉弄云舒了。”慕云舒抓住作乱的手,耳根红得滴血。

  她总是在他面前卖惨,如今还如此捉弄他,可谁叫她是陛下呢?

  慕云舒叹了叹气,自顾自地朝门外走,外面有很多男婢,在众目睽睽之下陛下定然不敢再戏弄他。

  可是时音是谁?她何时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唯一在意的只有眼前那道月牙白的身影。

  “卿卿,送你出宫的马车在左边,你走错路了。”时音跟在慕云舒身后,看他走出好远才提醒道。

  慕云舒身形不禁一僵,回头也不是,继续走也不是。

  还有她的称呼……

  慕云舒感受到四周的侍卫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一对上她,他就六神无主,失去了理智了?

  正想着,慕云舒感觉到一股力量扯着他的腰带,失重后仰。

  下一瞬,时音上前托住了他的腰身。

  “乖一点,先送你回家,一会儿我还有要事处理。”

  时音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扫在他的耳边,近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

  慕云舒绷直着身体,手脚并用地跟在她身边。

  阿姐说得一点都不对,他不聪明,在陛下面前还很嘴笨,不然他怎么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和时音坐上同一辆马车,慕云舒又不禁想起那个黄昏。

  她与他同乘一匹马,虽是形势所迫,但如今想来却觉得心里像是装了蜜糖甜丝丝的。

  慕云舒不禁偷瞄了一眼手上拿着卷宗的人,谁能想到,如今这个有君临天下之姿的帝王曾给他牵过马?

  “想看就大胆看。”时音蓦地出声。

  这人时不时瞅她一眼,她最初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直到他又开始偷笑,时音悟了。

  时音搁下卷宗,直勾勾地盯着慕云舒,那人却垂着眼睑不再看她。

  慕云舒轻咳一声,“我只是先说,坐马车的时候不宜看字,否则会伤眼。”

  “好啊,那不看了。”时音将卷宗推远了一些,抬着下巴笑道,“确实,方才眼睛有些酸疼,现在一下就不疼了。”

  闻言,慕云舒诧异着抬头,有些忧心她的眼睛。

  为何忽然就不疼了?

  然而时音眸中满是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看美人养眼,多看卿卿一眼,就不疼了。”

  慕云舒的脸腾地红了,她,她怎么一开口就捉弄他?

  下一刻,坐在他对面的人却凑了过来。

  时音的脸近在眼前,她眼眸流转,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前。

  “卿卿是不是病了,怎么老是脸红啊?”

  慕云舒绷直了脊背,身后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辩解,“有些……”

  有些闷热……

  话音未落,某人一口咬在他唇上。

  “唔——”

  唇上传来的湿热的触感让慕云舒一惊,瞳孔剧缩。

  陛,陛下这是在吻他?

  时音抬手遮住他的眸子,“乖,下次记得闭眼。”

  慕云舒脑袋宕机一般,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唇上的触感越发清晰。

  灵舌作笔,唇峰如峦,细细描摹着……

  “家主,慕府到了。”踏雪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慕云舒似受惊的小鹿蓦地回神,推着时音的肩膀。

  蓦地分开,慕云舒佯装慌忙地整理着衣衫,时音咬了咬牙,转身挑开帘子,狠狠瞪了踏雪一眼。

  没眼色的东西。

  马车停了她能不知道吗?需要她提醒?

  踏雪无辜地摸摸鼻子,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陛下对她如此凶狠?

  不不不,应该是她想多了,看着和颜悦色扶着慕云舒下马车的时音,踏雪摇了摇头。

  时音恋恋不舍地望着慕云舒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大门不见影踪才收回视线。

  小没良心的,她好吃好喝供着,他连头也不回一下。

  然而‘冷漠无情’的慕云舒顶着母亲父亲阿姐和一众家丁探查的目光,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他将房门落了锁,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慕云舒随意跌坐在地上,不禁抚上唇瓣,酥麻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存留着经久不退,他不由捂住发热的双颊,想让心里那股燥热快些消退。

  ……

  将人安然无恙送回慕府,时音转身去了苏家。

  “嘭——”踏雪一脚踹开苏家大门。

  “什么人,敢在苏府门前放肆!”苏府家丁很快围了上来。

  踏雪手执令牌,怼在最前的家丁脸上。

  那家丁眨了眨眼,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不禁念出声来。

  “皇——”

  家丁扑通跪地,哆哆嗦嗦开口,“皇上!”

  闻言,四下家丁匍匐在地,离得远的家丁丢下扫帚进屋禀报去了。

  无人会质疑这块令牌的真假,毕竟造假的最终结果都是蹲大狱,搞个七品小官的假令牌处流放,要是搞个这种刻着凰纹的假令牌祸及九族。

  没了阻拦,时音带着踏雪直接进了苏府。

  “陛下!微臣有失远迎!”苏耀文胆战心惊地飞奔而来,差点把鞋子跑飞。

  “苏相不必着急。”时音拍了拍苏耀文的肩膀,然后径直坐在主位。

  不必着急,毕竟着急也无甚作用。

  “陛下亲临府上可有要事?”苏耀文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瞥了眼踏雪身上的佩剑,转身陪笑道。

  “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本来朕想着,等苏相想通了自会来朕跟前认错,可惜,”时音啧了一声,摇头叹道,“可惜朕左等右等,都不见苏大人的人影,如今只好不请自来了。”

  苏耀文心里不禁一咯噔,硬着头皮笑道:“不知臣何错之有,还请陛下明示。”

  时音挥了挥手,踏雪从怀里取出卷宗递给了她。

  看见熟悉的卷宗,苏耀文只觉从脚上窜起一股寒意。

  陛下怎么拿到了她与北蛮的交易往来的卷宗的?

  苏耀文扑通跪地,哆嗦着磕头,“求,求陛下看在臣这些年没有功劳有苦劳的份上饶臣一命。”

  时音没看地上的人,她端起桌前的茶杯,吹了吹浮叶。

  “苏相过得还挺滋润,若朕没记错,这茶叶每年进贡不足五銙吧?”时音轻呷了一口。

  “臣,臣知罪。”苏耀文也不敢求饶了,她的罪名自然不止私贩茶盐这么简单,只怕陛下早就心知肚明了。

  毕竟新帝和先帝完全不同,她虽然年轻,但手段狠辣,连亲生母亲都敢切。

  况且,新帝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她表面上就带了一个女官,但皇家暗卫应该早就把苏府围了,苏耀文毫不怀疑,若是她有反意,下一刻自己乃至苏家上下的人头都能落地。

  时音将茶杯放下,双手交握在前,“其实朕来这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苏相可懂?”

  苏耀文不懂也得说懂,“陛下有何吩咐,臣定然万死不辞。”

  “天天死啊死啊的挂嘴边朕听得不舒服。”时音蹙着眉,起身将人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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