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

  她在……这里？

  霍允思手里握着的手机，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他却顾不了这个迅速转身去看，回头的那瞬间，他的心情复杂到极点。

  期待、害怕。

  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旁人说的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电梯那边的尽头，人头攒动，却没有安然的身影……霍允思的眼皮轻轻地跳了跳，随即他就做了毕生未做过的事情。

  “对不起，请让一下！”

  他一路跟人道歉，一边反方向全力跑过去，片刻他就回到了楼上，他粗|喘着，焦急地望向四周，可是人来人往那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晃动，却没有一张脸是安然。

  霍允思喉结微滚，他正想动用关系寻人，

  一边过道里竟然走出认识的人。

  司安然跟她的新婚丈夫。

  司安然的小腹高高隆起，明显就是怀了身孕，她身边的男人护着她倒一副挺宝贝的样子，相反司安然的表情很淡，看着就不太瞧得上对方。

  霍允思死死盯着她。

  原来，那一声安然，是叫司安然。

  并不是安然！

  也是，安然怎么会到医院的妇产科来，他们最后一次发生关系以后，她是去买了药吃的，怎么会怀孕？

  霍允思，你竟然在期待她怀孕！

  真是可笑！

  明明是你……是你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你说她不值钱你说她不配当霍太太，她又怎么会愿意再给你生儿育女？

  霍允思的面孔苍白，

  黑眸里也染上不易察觉的失落。

  这些让司安然有些惊讶，她竟然会在商界最不好惹的霍允思脸上看见万念俱灰的神情，可真新鲜。

  她微微勾唇：“霍总！”

  霍允思回过神来，看见向司安然时神情就更复杂了，虽说安然的身世没有说服，但是霍司两家心里都是清楚的。

  只是，司安然肯定不知道。

  霍允思态度冷淡，只是点了下头，司安然也不以为意侧身对着自己的丈夫说：“我有些累了，你扶我下楼吧！”

  司安然夫妇离开。

  霍允思却独自站在电梯口，他静静地站着，也不在意人来人往中异样的眼神，他一动不动，只觉得空气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绵羊护手霜的味道。

  他给安然买过，给她抹过手，这味道他很熟悉。

  他贪婪地嗅着久违的味道，

  一直到方才听见“安然”的雀跃心情，慢慢地冷却下来，一直到说服自己不再期待。

  很久以后，霍允思再次下了电梯。

  他走到楼下，捡起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他看着那些碎片有些恍惚。

  这里面有安然唯一一张照片。

  都碎掉了！拼不回来了！

  二楼，电梯旁近拐角，安然站在一处阴影里，她凝视着霍允思。

  他瘦了许多。

  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似乎又严厉了许多，只是她也不怎么怕他了。

  安然想，从前怕他，多少是因为她喜欢他。

  现在，应该是不喜欢了吧！

  她垂眸，轻抚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来得意外。

  她明明吃了药，未曾想却怀孕了。

  查出来时，她也曾经犹豫过，是不是该告诉他，但是她想如果她告诉他，他又会想这是她的新招术，她又在耍手段欺骗他。

  安然永远记得，他对她说的话。

  他说，她不配当霍太太，那就不配好了！

  肚子里的胎儿，轻轻蠕动，偶尔会踢她的手掌……安然温柔地笑笑，她现在有了宝贝，她不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无所有了。

  再次抬眼，她最后一次看霍允思。

  霍允思，再也不见！

  安然没有产检了，她从另一部轿厢电梯悄然离开……

  *

  霍西产后检查，很顺利，大人小孩子都好。

  坐上车，她眼尖地看见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手机残片。

  霍西低头哄着小婴儿，轻声问：“允思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霍允思挺淡地说：“不小心摔的。”

  “你可不是不小心的人。”

  霍西大明猜测，必定跟安然有关，不过允思不愿意说她也不好过问，很快就换了话题：“你这两天就准备去利比亚了？不在家里过完年？”

  霍允思修长手指握着方向盘。

  他盯着后视镜，看了好一会儿，笑得淡淡的：“那边忙，不在家里过年了。”

  霍西拿他没有办法。

  下过雪，路上积了冰，好在霍允思开的车稳。

  他换了一条路，那边积雪少些，车子平稳地开着，转弯时他不经意地看见对面的公交站台背对着站了一个人。

  身高、发色，很像一个人！

  只是距离这么远，他还是能看得出来，女孩子是怀孕了的。

  她仰着头正在查看公交牌，似乎在想该乘哪路车。

  至少七八月身孕，下雪天，怎么还坐公交？

  她的丈夫呢？

  霍允思难得分心，不过后座有霍西跟小睿睿，他很快就收回目光，黑色越野车也跟那人擦身而过。

  同时，女孩子掉过头来。

  是安然。

  霍允思跟她，再次命运般地错过……

  一辆公交缓缓驶来，安然上了车，才坐下她就接到了林婶的电话，林婶就是w市的那个早餐店老板娘，她的丈夫不争气将全部身家输掉，另外还欠下很多债务，债主经常过来骚扰，早餐店都开不下去。

  林婶丈夫进了号子。

  正巧安然境遇不错，她在h市顾氏集团当秘书。

  上月，她被调到b市分公司。

  安然犹豫过后还是同意了，她在顾氏待遇发展都不错，她不想因为过去而失去这个机会。

  她回到b市，租了间80平米的房子。

  她请林婶过来一起生活。

  这会儿林婶到了b市，安然想去接她，林婶哪里肯：“你怀了身孕怎么能跑来跑去，你安心在家里等着，我就是摸也能摸过去的。”

  安然浅笑：“行，那我先回去。”

  ……

  40分钟后，她回到自己租的地方。

  虽是老小区，倒也整洁。

  巧得很，她才到楼下就见着了林婶，正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准备上楼呢。

  “林婶。”

  安然迎上前去，半是欢喜半是伤感。

  林婶见惯风浪，倒也能想得开，她放下东西捉住安然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这么大肚子了！怀着很辛苦吧！”

  林婶没问是谁的孩子。

  这不需要问。

  安然轻轻摇头，她想合林婶提东西，但林婶双手一提就轻轻松松上楼了，还很俏皮地说：“这些活我干惯了，不算啥。”

  安然只得扶着肚子，在前面引路。

  到了家里面，林婶四处看看，很满意：“小孩子出生，总算是有个像样儿的地方！”

  接着她就打开行李，一样一样地数出来。

  除了些换洗衣服，都是给安然带的补品，土鸡蛋啥的。

  林婶很麻利地说：“这两年我先带着小崽，等孩子大些上幼儿园了，我还是干回老本行开间早餐店，给咱们小崽子挣点儿房本。”

  安然红了眼睛：“林婶。”

  林婶过来，给她擦掉眼泪，声音放得很轻：“哭什么呢！早20年前我也是一无所有，现在不过是重新再来罢了！你也安心，出了新政策的，就是不结婚孩子也能上本本！现在不是有种流行说法，叫去父留子嘛！”

  安然被逗笑了。

  林婶说得轻松，但心里多少是难受的，丈夫不学好进去了，自己的儿子也不理解不收容自己，最后竟然是要投靠安然。

  林婶擦擦眼睛：“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

  她又问：“今天产检结果怎么样？我看看？”

  安然沉默片刻。

  林婶就挺奇怪地说：“不是去产检了？难道孩子有什么问题？安然你别怕你说出来，婶有经验给你出出主意。”

  安然轻轻摇头。

  半晌她才轻道：“今天我没有产检，在医院碰见霍允思了。”

  林婶意外得很：“那他看见你了？”

  安然语气很淡：“没有！正巧司安然也在，他便以为旁人叫的是她。”

  林婶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

  良久，她低语：“你走后，霍先生过去w市看过我一趟，没有说什么，只是送了些补品，一看就是很名贵的东西。安然，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他吗？我看他对你也是很真心的。”

  安然苦涩一笑：“我跟他不适合。”

  林婶就盯着她的肚子。

  安然轻轻抱着她的手臂，很轻地说：“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照顾孩子吗？不带告诉他的。”

  林婶轻叹：“说不过你！咱们自己养着也行。”

  安然轻轻靠着她的肩。

  门铃响了，林婶拍拍安然，“我去开门！”

  门打开，却是挺意外的。

  竟然是辛柏来。

  他手上提着一些补品，看样子是过来看安然的，见到林婶他也愣了一下，而后就低声问：“安然在不在？”

  林婶认得他，就是渣渣中的渣渣。

  于是就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辛柏来提高声音：“安然！”

  安然走过来，她并没有跟辛柏来联系，不过是上次无意识碰到的……他不知道是触碰了哪根良心，竟然把辛家父母的房子卖了还给她40万，安然凑了凑所以才凑齐那80万给霍允思。

  她不想再跟辛柏来有来往。

  辛柏来却是想的，他的身体自己清楚，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看着安然隆起的小腹，生起希望。

  安然怀的是霍允思的种，是霍家优秀的基因，如果说安然愿意跟他结婚那这个小崽子就是他辛柏来的孩子，当然，他不会告诉霍允思。

  他更不会透露安然的行踪。

  辛柏来说着煽情的话，表示自己愿意当孩子的便宜爸爸，听得林婶气得心肝一跳一跳的，拿起行李杆子就过去打人。

  “你这个小畜生！敢再打安然的主意，我让你死了也拼不全！”

  辛柏来惯会欺软怕硬的。

  他退后几步，就有些恼羞成怒：“安然你可别后悔！”

  安然根本不理他。

  她语气冷漠：“辛柏来，我只想过点儿清净日子，如果你继续纠缠不清的话，我不确定能干出什么事情来！比如说你的工作……你想想清楚。”

  辛柏来瞪她半晌。

  然后，他戾声一笑：“呵呵，大半年不见，厉害了许多啊！是不是跟姓霍的睡多了才被传染的啊！”

  林婶不惯着他，冷笑：“是又怎么样，哪像你一脸的肾虚样儿！”

  这触动了辛柏来的神经。

  他冷笑着故意说：“嘴硬是吧！反正霍允思是不会要你的，据我所知，霍家准备给他相亲了，他会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安然，你死了那条心吧！”

  说完，他就愤愤地离开。

  林婶关上门，回头说：“这烂货肯定是生不了孩子了，不然哪有追着当便宜爸爸的，不用理他，有我挡着他不敢怎么样的。”

  安然淡然一笑。

  林婶又问：“你真的不介意？万一霍先生相亲成功……”

  安然低头抚摸小腹。

  早在她离开时，她就知道，他身边迟早会有一位霍太太，早就确定的事情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林婶见她淡然，略略放心。

  ……

  距离生产，还有两个月。

  安然仍在工作。

  这天，她陪着顾云凡去机场接一个重要客户，原本是不用她去的，但是那个客户是中冬那儿的人，整个秘书处也只有安然会那儿的语言。

  最后，顾总还是叫上她了。

  顾总也算体贴员工，让她坐在房车后座，偶尔也会跟她说几句话。

  他年过40，一直是单身，听顾氏的人说顾总年轻时遇见过惊艳的人，后来便没有办法再喜欢上别人。

  安然没有挖人隐私的爱好。

  她只觉得顾总是个好老板。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机场，只是车才停下安然就见到了对面的黑色房车上下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霍允思，他身边的人她认得，就是那晚会所的富家千金。

  叫李思绮的。

  此时，那个女孩子挽着霍允思的手臂，样子亲密得很。

  安然静静地看着，长睫微颤。

  顾云凡看看自己的秘书，再看看对面的霍允思，笑着扶了扶领带：“怎么，认得他？”

  安然勉强一笑：“过去的老板。”

  顾云凡又是一笑：“哦，是过去的老板，那过去打个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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