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彤云浮动。

  夕阳映着墨色枝叶，给大地添了些诡异，也仿佛在哀悼一个小生命的逝去。

  温蔓满面是泪，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霍西，真的不在了吗？

  霍西，你就这样走了吗？

  你怎么办，怕不怕……

  妈妈……怎么办？

  温蔓把那捧新泥，用力捂进心口，身子弓成一团，哪怕隔着衣服依旧能看出她背脊后面瘦骨嶙峋。

  “为什么……不让我见最后一面！”

  霍绍霆原本想抱她起来，修长手指顿住，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停在半空。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孩子样子不好，怕你看了忘不掉。”

  温蔓听了恍惚。

  她微微闭上眼：“霍绍霆，你真狠心！她也是你的孩子，你就这样把她……把她……”

  那些字，温蔓不忍心加在她的小霍西身上。

  她把怀里的土添到小包上面。

  然后，她开始将四周的泥土往上面堆，泥土里总有些尖锐的石子，很快就将她的手划破，但是温蔓不在乎。

  她机械地做着这些。

  霍西，妈妈给你添点被子，

  你会不会暖和一点？

  霍西，妈妈还没有来得及爱你，

  霍西，你没有出生的时候，妈妈想象过无数次你的样子，可是都不及你好。

  霍西，好好睡觉长大。

  妈妈就在这儿……

  天地哀沉。

  天际最后一丝光线，闭合，黑暗笼罩了大地。

  霍绍霆弯腰抱起温蔓：“回去吧！”

  但是才抱到手上，他就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全身都是不正常的发烫……

  ……

  病房。

  温蔓静静地躺着，霍绍霆给她擦手、擦身体。

  他在她耳边说话，希望能唤醒她。

  可是她不愿意醒来，医生说她受刺激太大，潜意识里不肯接受才会一直沉睡。

  霍夫人跟霍明珠也在。

  霍明珠忍不住哭了：“哥，嫂子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哥，你根本不应该这样骗她……呜呜……她多伤心啊！”

  霍夫人默默拭泪。

  她跟震东虽然知道绍霆的作法，可是他们心里也不敢抱有多大的希望，毕竟只有百分之五的机会。

  现在……他们也见不到。

  所有一切，全是绍霆拿主张。

  霍绍霆听着母亲跟妹妹哭成一片，他握着温蔓的手，双目牢牢地盯着她的脸蛋，轻声开口：“我不后悔！”

  霍明珠怔住了。

  ……

  温蔓昏迷了四天。

  四天后她醒过来，病房四周安安静静的，光线也幽暗。

  应该是夜里。

  霍绍霆趴在床边，那张曾让她倾慕的面孔靠在她手边，此时看着憔悴、疲惫。

  温蔓静静注视他……

  霍绍霆立即惊醒了。

  他抬眼，在昏黄的灯光下，跟她对视。

  他们是夫妻，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们的关系早就千疮百孔，甚至见了面都不知道说一句什么话才好。

  霍西没了，他们之间，也无话可说。

  温蔓轻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霍绍霆哑着声音，温柔地说：“饿不饿，我盛点儿热粥给你吃！”

  他说完就去盛粥。

  温蔓把头转到另一边，冷硬开口：“不需要！”

  他的手顿了顿，面上那一丝喜悦的浅笑也凝固住了，但是他很快就继续盛粥，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跟她说：“医生说你缺营养，粥里我让人……”

  “霍绍霆，我不需要！”

  “要我说几遍，我不需要你！”

  ……

  终于，他的手微微颤抖，轻轻放下碗。

  他跟她背对着背，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或许这样说话会更容易些。

  他怕看见她冷漠的脸。

  霍绍霆声音透着压抑：“你不想看见我，我让妈过来照顾你！她的腿好了很多，已经能走路了……温蔓，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别难过太久好吗？我们……我们……总要继续生活下去！”看书溂

  ……

  “她是我怀了7个月的孩子。”

  “我用了16个小时生下她。”

  ……

  温蔓说着时心尖都是痛的，身体也是。

  她轻轻坐起来，怔怔地看着自己心口，那儿竟然开始涨｜奶了……生下霍西以后她没有过，现在霍西走了，这儿竟然开始哺育起乳｜汁。

  而这份胀痛，时时提醒着她有过孩子。

  温蔓蓦地哭出来。

  她抱着白色的被子，用力地哭，纤细手指蜷紧……

  霍绍霆也看见了。

  他走过来，轻轻拥住她。

  他伏在她颈侧，低低哑哑地开口：“温蔓，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不住在医院，住在医院你永远会想起霍西。”

  温蔓甩开他的手。

  她抱着被子，静静发呆，出神。

  医生说，她要走出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让霍绍霆多些耐心陪伴。

  霍绍霆仍住在医院陪着温蔓，即使她不理他，即使几天她可能也不跟他说一句话，但他就是不愿意放手，他贪婪地注视她的面容。

  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偶尔在夜里，他接到紧急电话，会一走两天。

  温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关心……

  就这样他们关系降到冰点，仍是共处了半个月，后来霍绍霆想起来，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心碎的半个月。

  她在眼前，他却看不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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