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那太监已经拿起铁钳子，三五成群的摁住裴庭澈，强制掰动他的指尖，一根一根手指的开始将他的指甲拔下来。

血淋淋的指甲盖一片一片被撬下来，扔在了地上，血溅地牢。

裴庭澈的双眼瞳孔猛然剧烈的收缩着，眼底燃烧着炽烈的恨意，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咯咯作响，忍着剧痛，愣是一声也不吭。

长豫公主见状，斥道：“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咬舌自尽！”

宁莞莞哆嗦的看到这一幕，脸色发白，她也杀过人，她能接受一刀毙命，但无法接受人在临死前受到这种折磨和酷刑。她忍不住痛骂，这一家子全是疯子！疯子！！

直到裴庭澈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被太监拔了下来，地上溅满了斑驳触目的血迹。

长豫公主这才消停。

宁莞莞气得脸都白了，脑壳突突的疼。虽然长豫不是她，可长豫顶着她那张脸干了那么多坏事，也难怪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想掐死她。

这个深宫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而此时的裴庭澈已经分不清是死是活了，人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长豫公主盯着他看，阴森森的说：“传太医。把他治好，我要他生不如死！”

宁莞莞有些崩溃，她跑到少年裴庭澈身边，她想拉起他，想抱抱他，可她的拥抱仅仅是穿过了他的身体，毫无作用。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的无力。

如果……如果她穿过来的时间是在他小时候，那一切会不会改变呢？可惜没有如果，事实就是，裴庭澈作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必经的考验和打磨。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他的依靠，他必须牺牲所有，封闭自己的内心，没有亲人、爱人、朋友。

他一生的使命唯有复仇，也就是靠着复仇的信念支撑着他活下去，当复仇的使命完成了以后，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所以在山谷里，他不停的反复确认，她是莞莞还是长豫？

也是在山谷里，他好几次，想杀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宁莞莞有些迷茫，分不清同情更多，还是憎恨更多。

不知为何，此时的少年裴庭澈与她印象中的青年裴庭澈完全重合了起来。

她想起那一夜，他委屈巴巴的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宁莞莞的心好像被一块大石头死死的压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她作为宿主，走过的每一个世界，不应该去干涉攻略目标的人生，可是她此时真的很希望有一颗改变命运的仙丹，起码让他小时候不要过得那么苦。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突然又一黑，这是切换梦境的前奏，她有些困惑，难道这不是最后一个场景吗？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画面突然回到了一个大殿里。

这是一个祭祀堂，堂中两排点着白烛，幽幽的发着冷光，而祭祀的正上方，挂着一个牌位，上面写“故显妣裴氏孺人之灵位”。

而立于灵位之前，已经是大豫王朝的皇帝：青年裴庭澈。

宁莞莞只能仰起头看他，此时的他已经是成年男子的模样，身形高挑，与小时候的瘦小可怜完全不一样。

历经千帆，吃了很多苦，他终于长大了。

“母妃……”

他轻启薄唇，声音冰冷，“大齐灭亡，如今这天下，已姓裴。朕如您所望，成为一国之君。可惜了，您再也看不到了……”

宁莞莞挑了挑眉，困惑看着这一幕。

裴青语不做人，如此虐待他，他居然好像一点都不计较？

一阵寒风袭来，拂动了他的乌发和衣袖，风卷起了他微不可闻的笑意。

“母妃，朕全您衣冠体面，复您名声周全。您泉下有知，可得安心了？”

他轻轻一笑，声音辨不出温度，“呵呵，可这毕竟是假的，假的又怎能乱真呢？母妃，您说对吗？”

听到裴庭澈的话，宁莞莞眼睛瞪大，他在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片刻，修长的手轻轻的捏起一只白烛，火光明灭，照在他脸上，满面的笑容眼底却是阴霾重重。

漆黑的瞳孔中，黑沉沉的嗜血杀意在慢慢的翻滚起来。

烛光在他手中微微一歪，掉落在灵位上，没一会就烧了起来。

他掀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淡淡的说：“您死有余辜啊！”

裴庭澈离开灵堂后，火光四起，将一切烧成灰烬，化为乌有。

……

系统：【滴滴滴滴，已将宿主从梦境中撤出！三、二、一！】

宁莞莞倏然睁开眼睛，忽然眼前一亮，熟悉的俊脸近在咫尺，漆黑的瞳孔里带着点点碎星般的笑意，泛起笑容的他，让他整个人都感觉温暖了起来。

“醒了？”

少女鼻头一酸涩，眨了眨眼，氤氲的雾气变成泪珠悬挂在泛红的眼尾处，缓缓的掉落下来。

他眉头一蹙，粗粝的指腹轻轻的勾掉她的小珍珠，声音温柔了许多，“怎么哭了？”

她望着他，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做噩梦了？”

骨节分明的指尖抚上她的白皙的脸颊，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滑入他的掌心。

他有些慌乱，只好轻声哄道：“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宁莞莞的眼神落在了他的指尖上，看着指尖上那重新长出来的指甲，颤抖的手缓缓的伸过去，握住了他的腕骨，喉咙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他垂下眼眸，反手抓住她的小手，与她冰凉的小手十指相扣。

宁莞莞感觉他身体传来的温度，慢慢的回过神来，她像是看了一部很长很长的电影，里面的男主角是他。

看他走过的路，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受过的苦，就在她绝望到不能自己的时候。

命运的齿轮又把她带回了现实。

他就活生生的在她眼前，暖黄色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像是已经从黑暗的囚牢里走了出来。

她闭了闭眼，身在地狱里的少年那孱弱无助的身体，在她脑海里历历在目，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哽咽道：“我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梦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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