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安中考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简直惨不忍睹。

刚升入初三时他是班级前三，这学期开始陡然下降，如今已经到后十位了，别说重点高中了，就连中专都考不上。

开完家长会的路上，秀秀边走边引导：“长安！成绩倒是不重要，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了？”

张长安已经比秀秀多半头高了，他插着兜，单肩斜背着书包，大步流星地走，速度快到秀秀刚好疾步才能追上的程度。

秀秀倒是理解他这一副中二少年叛逆的样子，不和他计较，沉着而耐心，还有点刻意亲和地说：“你很久没和妈妈聊天了，要不今天妈妈请你去吃披萨，咱们不回家了！”

张长安大步走着，依然沉默，连看也不看母亲一眼。

秀秀还是忍耐着，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妈妈知道，这段时间我又开始工作了，家里弟弟妹妹又多，我精力有限顾不上你了，今天就弥补一下你！”

此时刚好走到回家和去球场的交叉路口，张长安扭头就转，语气不冷不淡：“我要去打球，你别跟着我了！”

秀秀停住了脚步，再有耐心也都用完了，她厉吼了一句：“张长安！”

长安这孩子反射性地停下了脚步。

秀秀走到他面前，本想严厉起来，可孩子已经高她半头，她还得抬着眼睛看他，这姿势怎么也严厉不起来。

只好又温和了道：“长安！你是个大孩子了，别像个小孩儿似的耍脾气，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跟妈妈说，妈妈和你一起解决！”

张长安冷睨着母亲，整个身体语言都是抗拒和怨怒的，突然就开了口：“别妈妈妈妈的自称了！你真是我妈吗？”

秀秀心中大惊，孩子的冷眼让她觉得像是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似的，透心凉！

她有点愤怒：“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

张长安向后退了两步，狠狠地盯着母亲，眼眶发红了，忍了很久终于指着她开口喊：“你别再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了！”

孩子的声音有点哽咽，但不影响眼神的冷恨：“你不是我亲生的妈妈！都是因为你，我爸不要我妈了，我亲生的妈妈被你们俩给赶跑了！”

秀秀震惊至极，双手都有些痉挛，赶紧握拳，使劲喊着才让自己没脆弱地哭出来：“张长安！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胡说八道这些的？”

听到孩子的话，她只觉得心寒、心碎而委屈，没时间措辞，脱口而出的话让孩子更加确认了。

张长安哭吼起来：“承认了吧！你就不是我亲妈，你根本不是我亲妈！”

“张长安！”秀秀气得伸手拉他胳膊。

张长安猛地甩胳膊推开她，吼着：“你别碰我！”

半大小伙子冲动激惹，力道大还控制不好，秀秀向后一个趔趄，  顺着力道就向后摔去，秀秀急的脚下一个使劲，却还是没站住，坐在地上的时候，脚腕被崴得生疼。

张长安看到摔倒在地上的母亲，一下子慌了，但心里还是想不通，小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局面，他使劲忍着眼泪，一转身就跑了！

秀秀起身要追，崴脚的地方钻心地疼，她含着泪喊：“长安！你给我回来！”

青春少年一去不回头！

秀秀忍着剧痛挪回到家，冯莹莹正在院里追着晴晴玩，余光瞥见姐姐进门，一把抄起孩子就迎过去朝秀秀怀里塞：“哎呦我这小毛丫头累死人了！姐！你赶紧接手，我受不了了！”

走近前才看见秀秀哭过的眼，和崴着的脚，连忙扶着问：“你哭什么？脚怎么了？”

秀秀瘸着脚进了客厅，趴在电话台边给张建成拨通电话，一听到电话那端他的声音，秀秀就哽咽了：

“你快点回来一趟，长安跑了，你回来把他找到，他说我不是他亲妈，说我把他亲妈赶跑了，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胡说的这些……”

放下电话，秀秀趴在沙发上哭得挺伤心，15年青春好像都错付了，养了个白眼狼，一朝变脸，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乖乖的小蛋蛋了。

冯莹莹带着晴晴左哄右哄，才把秀秀安慰得不那么难受了。

等到了深夜，张建成打来电话，说孩子找到了，暂时先不回家，让她放心。

父子俩一天一夜没回来，第二天晚上却是张建成自己回来的，一进门就看到秀秀一瘸一拐地在门廊口走动着。

他大步上台阶将她抱起来，进屋放在沙发上，蹲下来脱了她的鞋和袜子查看，声音郁郁：“受伤了还在门口晃荡什么？现在感觉好点吗？”

秀秀躬身拉着他的手问：“长安呢？他人呢？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你真找到他了吗？”

“真找到了！”张建成看到茶几上的红花油，随手拿过来给秀秀涂抹。

“长安他人呢？”秀秀问。

“我把他转学到西郊中学住宿去了！”张建成垂着头，蹲在脚边给她揉药，一边冷声回应。

秀秀急道：“他要中考了你怎么给他转学了？他人呢？你倒是让他先回来呀！有话咱们得和他说清楚，既然他知道了，咱们得和他说清楚。”

“回来干嘛？再回来说那些混账话让你伤心吗？”张建成把红花油拧上盖子重新放好，撕了张卫生纸擦拭着手上的油，起身坐在秀秀身边，低头说：

“人已经入学住宿了，我回来收拾他的行李，明天给他送过去，什么时候回家，等中考之后再说！他如果还是想不开，我就找个厂子把他塞进去，以后各走各的路！”

这样可不行，秀秀急道：“你疯了！那是你儿子！你不能这么做！你把他弄回来，我跟他好好说！”

张建成抓着秀秀的手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什么都告诉他了，他亲爹是谁，他出生地在哪儿，他妈怎么扔的他，我都告诉他了，让他自己想去吧，你别管了！”

秀秀急的要起身，张建成摁着她，说：“那孩子太轴了，要不是我把他揍服了，他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你跟他说也没用！”

十五年的养育心血，哪能这么潦草地处理，这么重大的情感处理，果然不能让男人来插手，秀秀强行站起来：“不行！不能这么处理！”

张建成没让她挪出自己的范围，将她拽了回来：“秀秀！”

秀秀站不住，顺着惯性坐在了他腿上，张建成揽着她，声音倒是很平静：“他不愿意当我儿子拉到，我把他养这么大已经够有耐心了！”

“他今天能把你推倒，明天就敢对你抡拳头，知道你不是他亲生母亲就能立即对你翻脸，这样的孩子咱们还养他干嘛，这么多年心已经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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