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己未年正月初五，年前下了一场雪，到现在还没化干净，天气倒是好起来，太阳很亮。

秀秀和莹莹已经一早起来在灶房里忙活了半个上午，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小孩子兴奋的声音：“蛋蛋！给你看我的炮仗！”

秀秀从灶房里探出头笑道：“小石头来啦！那炮仗不能给弟弟玩啊！危险！”

“哦！”石头应着声，一路小跑着进了正屋去找蛋蛋。

芽婶乐呵呵地走进灶房：“没火儿，点不着！”

秀秀继续和着手里的面，问：“婶儿！没在娘家多住几天？这就回来了！”

芽婶眼睛一瞪：“娘家又不是享清福的地方，要干的活儿更多，不想待！还不如回来跟你一块儿干活！”

秀秀知道芽婶尝到赚钱的甜头，一天都闲不住，便摇摇头道：“哎呀你就别想了！十五之前不做活，咱都歇着！”

芽婶有点失望。

秀秀瞥着芽婶失望的脸，扬着眉毛问：“还想去集上摆摊儿？”

芽婶说：“那可不！年前你带婶儿摆那两天摊儿赚的钱，顶平时一个月的工钱了！我都不想在村里干了，做梦都想天天去摆摊儿！”

年前秀秀带芽婶摆了两次摊，地点就在秀秀记忆中前世里原河大集的地方，这个大集从1980年开始慢慢发展，到90年已经形成了巨大的规模，一直发展到21世纪，成了当地民俗旅游一大亮点。

现在这个地方还在缓慢形成中，因

为处于两镇交汇的河畔，离原上县中心很近，还挨着沿河要道的一处农场车站，过往人很多，特别在春节前夕，人流更多。

张建成走了之后，秀秀怕他牺牲，怕他残疾，实在难以排解胡思乱想的心，就给每天额外做活不让自己闲下来。

她做棉帽子围巾手套，还做了可以套在棉袄外面穿的简单花布外褂子。

芽婶看到了直劝秀秀别太劳累，可以一听秀秀想要趁着春节前去摆摊额外赚点钱，芽婶一下就来了劲头，跟着秀秀大干了十几天。

俩人在腊月二十三小年和腊月二十八在原河大集那个地方摆了两个整天，一共挣了十四块两毛，每人分到七块，可把芽婶高兴坏了。

这也让秀秀很惊讶，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她的选址离县里很近，再加上她选择制作的都是简单的棉帽围巾手套和薄外褂子，都是花布，就为了趁着过年的喜气。

卖得最好就是花布外褂子，都是给姑娘孩子买的，秀秀还调查过客人背景，以县里各种厂子单位的职工为主，过年了都图个喜气。

这眼见着市场经济是真的活络起来了！可秀秀也知道，这钱也就只有春节前能赚到一些。

“要真天天去摆摊儿，你就该后悔了！”秀秀说：“做小生意这种事，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刚好在今年，刚好赶上春节，这大节的钱一年只能赚这一回，天天去就算没人抓，也会亏死的！”

芽

婶说：“婶儿也知道，以前哪有人敢出来这么摆摊，也就是你说政策开放了，出来摆摊不会被抓走，要搁别人我还真不敢信！我是真没想到能挣这么多钱！”

说着，芽婶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给蛋蛋带了点我们山里的核桃，你给他熬粥时勤放着点，长脑子！”

“谢谢婶儿了！”秀秀搓了搓手上的面：“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这锅枣糕出了锅给你带上！”

说着，她掀开了灶台上的大锅盖，满满一屉枣糕热腾腾香喷喷的。

芽婶乐得合不拢嘴：“那感情好，也不知你蒸的枣糕咋就那么好吃！年前蒸那几锅都吃完了？咋又蒸？”

秀秀正想回答，却听院子里洪钟似的声音传来：“蛋蛋！臭小子过来！大伯给你带炮仗了！”

冯莹莹在灶台低下正打理柴火，一听这声音，哀嚎一声站起身，对芽婶说：“那还不是晓生哥太能吃了，天天过来吃，吃了我姐一锅又一锅的馒头，都把我们家粮食快吃干净了！”

芽婶听了哈哈直笑，赵晓生踩着芽婶的笑声进了灶房，冯莹莹眉头一皱：“你咋又来了！我不想再给你炖豆腐吃了！我闻那豆腐味都恶心了！”

赵晓生搓了搓手，放在灶台边烤着热气说：“大过年的别丧着个脸！就你炖那豆腐的味道连你姐手艺一半都达不到，还好意思说！”

“给！”说着从军大衣兜里掏出一小包糖给

冯莹莹扔过去：“我给你买糖也买恶心了！”

莹莹接过糖，眉开眼笑了：“姐！我能找二丫玩去吗？”

芽婶赶紧说：“在家呢！走，芽婶带你回去找二丫，带上蛋蛋！”

“去吧！”秀秀嘱咐莹莹说：“看好蛋蛋，不许让他点炮！玩一会儿就回来！”

“放心吧！我给你看着！”芽婶一边说着，一边出了灶房，正见石头和蛋蛋在院子里拿着玩具玩得开心，芽婶问：“呦！这是啥新鲜玩意儿！”

石头举着手里的木头枪：“大川哥哥给的，我和蛋蛋一人一把！漂亮吧！”

“真漂亮！”芽婶说着，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朝外走，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冯大川目送他们出了门，笑着自语：“这帮小东西！”转进灶房，对赵晓生问：“哥！你咋天天往我家跑，村里不忙呀！”

“大过年有啥忙的！再说建成走的时候嘱咐我了，让我见天过来替他看着秀秀，别没两天被人拐跑了！”赵晓生说着，伸手就去蒸锅里拿枣糕。

秀秀一下拍在赵晓生手背上：“烫！刚出锅的！”指着灶台边的盆碗说：“饭给你留在那了！大川给端过去！”

赵晓生搓着手坐在小饭桌旁故作委屈地叹气：“哎！都是哥不争气，收不到召回函，留在这遭我妹嫌弃，吃个馒头都要打手！”

“谁让你老胡说八道！”秀秀把筷子递过去。

赵晓生接过筷子说：“年都过完了，你

又蒸那么一大锅枣糕干什么，自己找累受！”

“正想跟你商量呢！”秀秀擦了擦手，坐在赵晓生对面，说：“明天我想出趟门儿！”

“还摆摊儿去？”

“不！去青花姐家一趟，趁着过年去看看她！”

赵晓生夹了一口菜，愣了一下，问：“建成走前嘱咐你这事儿了？”

“没！”秀秀说：“青花姐帮过我，建成哥重新入伍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婆家我不放心，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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