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又低头看着被自己拽着的妹妹的脸，冯莹莹也不胖，皮肤较黑，小鼻子小眼，和冯二河的长相隐约有相似之处。

冯母见大川这副发疯的样子，眼珠转了转，突然瞪起眼睛问：“你姐是不是被人糟蹋了？”

这一句问话正好打中了大川的七寸，他觉得世界马上就要坍塌了，对母亲的愤怒和厌恶到了极致，冯大川转身，面对着母亲，突然语气平静了下来：

“你回答我的话，为什么今天要去地里干活！你连饭都不愿意给我们做，整天在家里不是腰疼就是腿疼，今天为什么要去地里干活？”

他等母亲一个回答，尽管他预判母亲一定会狡辩。

“我……”冯母果然眼神闪烁流转，回答说：“我没去地里干活呀！”

冯莹莹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冯大川看着妹妹惊讶的样子，便松开了拽着妹妹衣领的手。

他脚下踉跄了两步，转头又看向姐姐。

秀秀站在院中，目光一直盯在母亲身上，她昂着头，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冯大川看着姐姐凄美的惨样子，心里的天平轰然倾斜，他的眼睛里闪出从未有过的目光，好像瞬间就成长了。

成长意味着稳重和睿智，冯大川平静地对母亲说：“东头张大妈看见你去麦地了，你敢不敢去和张大妈对峙，说你今天没去！”

大川语音一落，冯母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

她仰着头冲儿子撒泼似地嚷嚷：“你要干嘛！冯大川你要干嘛！你姐被人糟蹋了，难道能是我这个当妈的造的孽吗？”

冯大川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凉得透透的，母亲这扭曲的表情太明显了，他本来是想护着母亲的，可母亲这副嘴脸太令他厌恶了，陈六麻子讲述的那些往事太令他厌恶了！

冲动击溃了理智，冯大川攥着拳头恨恨地又问：“你到底敢不敢去对峙，说你今天没去！”

“你发什么神经！”冯母急得抬手打着大川坚硬的臂膀：“你今天是发什么神经……”

“你不敢！”冯大川气得热血上涌，冲口而出：“我姐在田里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你！果然是你把我姐给卖了！你明知道我姐会被人欺负，你是故意骗她去田里的，亏我姐喊你一声妈！你还是不是人呀！”

冯大川爆吼着，眼泪哗哗地涌出，自从有记忆以来，姐姐从来都对他照顾有加，近几年家里的伙食环境，甚至自留地都是姐姐任劳任怨打理的。

他知道自己母亲的习性，懂事以来就更敬爱这个勤劳漂亮的亲姐姐，那明明是他的亲姐姐，可他只是睡了个懒觉而已，怎么就翻天覆地了！

姐姐变成了非亲生，就连他们几个孩子都变成了母亲在外面偷汉子生出来的野孩子！他愤怒地盯着母亲，愤恨她道德败坏，毁了他原本好好的人生。

冯母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突然僵住，她直

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双手颤抖起来，喃喃着：“你也是个白眼狼……你胡说八道什么……胡说八道什么……你……你姐到底让人糟蹋了没？”

冯母将视线放在秀秀身上，眼神突然变得愤恨，这眼神让冯大川简直要疯掉了，这是怎样恶毒的一位母亲呀！

“没有！”大川使劲吼着：“我救了她！我姐清白的很！”

秀秀觉得母亲的话很恶心，可大川的话让她觉得更恶心，陈六麻子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秀秀顿时感到腹内翻江倒海，她觉得自己太脏了。

她转身走去缸里舀水，大川上前拉着姐姐问：“姐！你要干嘛！”

秀秀闪着悲愤的眼睛，说：“我要洗澡！”

大川看着姐姐悲戚的样子，二话不说就帮她舀了一桶水，秀秀指着自己的柴房让大川提进去。

听到大川说把秀秀救了，冯母先是面目狰狞了一下，忽而又可怜巴巴地扒着大川的胳膊问：“儿子，你姐让什么人糟蹋了，你看见是谁了吗？”

大川压制着内心巨大的悲愤，按照姐姐的心愿把水提进柴房，根本不搭理冯母。

冯母看到大儿子对秀秀如此关照体贴，一双眼睛气得瞪得溜圆，怒极了就嚷嚷开了：“洗什么澡！大白天洗什么澡！好好的亲事你不愿意，被人糟蹋了知道回来了，被谁糟蹋了你倒是说呀……”

冯大川站在柴房门外，再也受不了母亲这令人作呕的表演，大声

斥责：“你不是最清楚吗？是你把我姐骗过去送给别人绑走的，那个人是谁你不是最清楚吗？”

秀秀漠然地锁上柴房的门，将窗帘严严实实地拉好，站在箱柜的阴暗处，将衣服脱下来，开始用水清洗。

院子里，冯母被儿子吼得浑身颤抖起来：“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是你亲妈，你胡说什么！”

冯父把旱烟袋在鞋底上敲了敲，走过来看着冯大川的腿说：“别胡说八道了，赶紧去医务室把腿伤收拾一下！”

大川倏然感到一阵锐痛，一低头才想起自己的大腿被捅了一刀，陈六麻子的话突然回响起来：

老子戳你一刀，就算断了血脉……

我跟你妈，也是在这个老车站里，第一回就中了，冯老根他就生不出孩子……

瞧冯老根把你教的一股傻样……

大川气急了抬头看着父亲，家中争吵父亲从来就没拿出过家长明智做主的样子，母亲撒泼耍赖懒惰虚荣，他从来就敷衍不管，全凭姐姐懂事早，乖巧勤奋地帮着整理这个家。

以前冯大川也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可是近来被张建成提携着做了很多事情。

见识多了，能力也被生产队更加认可了，与天地战斗出一番作为的男儿热血被充分激发出来，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此时面对父亲懦弱无能、是非不分的样子，冯大川第一次觉得丢脸又愤怒，有这样一对父母，大川觉得自己很可怜，觉得姐姐更可

怜，他忍不住爆吼：“爸！我姐是你从哪抱回来的？”

冯老根愣了一下，瞪着眼睛骂：“混账东西，说什么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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