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何行琛都这么说了，叶千澜也就没再强求。

自打月盈这一身份暴露，她的号码不免也被小范围泄露了出去，可换号实在麻烦，短期内又担心梁金联系不上，也只好先忍一段时间。

吃过饭后，叶千澜把手机里的未接和短信都筛选过一遍，却始终没能看到梁金的消息。

经过这几次接触，她能看得出来，谭茂山跟梁金虽然都曾做错事，但梁金显然还良心未泯，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些年浑浑噩噩。

所以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还愿意给他两天时间考虑，只是这两天时间眼看就要到了，这梁金怎么就没反应呢？

总不能是她看错了眼，这人趁此机会跑了吧。

见原本在沙发上躺着的人蹭的一下坐起来，何行琛略微诧异地投过去一眼，“怎么了？”

叶千澜一脸正色道：“我觉得我今天还是得去见梁金一面。”

刚才的念头犹如巨石砸进湖面，激起的涟漪可不是轻易就能平静下来的，否则她今晚就别想睡着了。

何行琛没多说，只道：“我跟你一起。”

他此举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叶千澜没理由拒绝，她转而拿起手机给梁金拨了个电话，正惴惴不安之际那边却很快接了下来，“叶小姐放心，我已经考虑好了，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听背景音，梁金那边还算安静，但像是在户外还能听见呼呼风声，最令她在意的是——

仔细分辨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凄婉哀乐。

叶千澜犹豫了下，问：“你在墓园？”

“是啊，”对此梁金也没藏着掖着，“我这个决定做完，可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来看她了，能看一眼是一眼吧。”

言下之意已经相当明显，叶千澜滞了一瞬，脑中一闪而过曾在他住处看到的那张少女的遗像。

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冲动，“我能去看看她吗？”

梁金似是不解，“你要的东西我可没带在身上，你就算来了，也还是得跟我回趟家，何必白跑一趟。”

叶千澜道：“在我看来也不算是白跑。”

看她坚持，梁金也就没再说什么，利落报了地址：“这地方离市区挺远，你愿意来就来吧。”

结束通话后，两人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气温比昨天还降了几度，天色暗沉沉的，看着隐隐有要下雪的阵仗。

叶千澜搓了搓手拉开车门就要上车，把车开出来却又折回去的何行琛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一条围巾，不由分说塞进她怀里，“这个拿着，外面冷。”

白色的羊绒质地柔软舒适，捏在手里都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见她站着没动，何行琛眉梢微抬复又补上两句，“新买不久，没用过的。”

叶千澜转了转眼珠，也没主动解释他会错意的点，“那我就笑纳了。”

驱车赶到墓园已经是将近两小时后。

两人停好车在入口登记完身份信息后并肩往里走，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好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往墓园里冲。

那架势实在令人不得不在意，叶千澜心底没来由涌现出意思不安的情绪，不由偏头问身旁的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何行琛抿唇摇摇头，“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所墓园建在郊区，面积要比一般的大上许多，一路行至阶梯墓群的下方，叶千澜远远瞧见一群人将一处上行的楼梯口围得水泄不通。

她以往本就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一见这情形好奇心一下就偃旗息鼓。

不过直到这会儿，她才猛然想起来，刚才跟梁金通话时忘了问他具体位置了，然而这回打过去那头却久久没有接起电话。

何行琛不知想到什么，随手拦住了一个从那头过来的路人，“你好，请问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路人一脸讳莫如深，“我也是过去凑热闹的，听人说是有俩男的起冲突了，争执的时候其中一个不小心把另一个给推下楼梯了，脖子都摔断了，人还有气，医生还在路上，不过我看啊……悬喽。”

话音刚落，叶千澜手里的电话忽然被接通，里面传来的声音以微弱的时间差与远处那阵喧闹声重合。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叶千澜猛地拔腿朝人群跑去，何行琛反应很快，借着腿长的优势走到了她之前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

直到视野终于清晰，眼前的画面令两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叶千澜眼前几乎被刺目的鲜红所占据，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如今地上躺着的浑身是血的人就是两小时前还跟她通过电话的梁金。

拿着梁金手机那个外形儒雅的中年男人先反应过来，“你是他的家属？”

叶千澜怔怔道：“算是朋友，他……现在怎么样？”

男人扶了下眼镜，“我是医生，情况不太乐观，不过该做的紧急措施都已经做了，但在急救来之前我不建议贸然移动患者。”

大概因为摔下来时撞到了脑部，梁金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迟缓，几乎没法发出声音。但在看到叶千澜的瞬间，他的眼睛却骤然睁大几分。

那医生见惯了类似场面，斟酌着对叶千澜道：“你可以凑近些，他似乎有话要跟你说。”

比起医生，更清楚自己状况的莫过于本人，之所以现在急着要开口，恐怕是担心再不说的话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叶千澜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没等她动作，一只手忽然搭在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何行琛刻意放轻的嗓音落在耳边，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没事，我在呢。”

她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其他，跪坐在地上偏头将耳朵靠得近了些，血腥气在这一瞬间也变得更加浓烈令她本能屏住呼吸。

梁金费劲地张着嘴，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调怪异的字来：“呜……呜……”

叶千澜把这两个读音在脑海里组合了好几次，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照片。

照片？这种时候，梁金为什么要提照片？不等她细想，像是终于完成使命的梁金却猝不及防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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