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诱 审
第二百二十章 诱 审
逐渐,湛蓝色在高寒的世界里蔓延开来,像神话中描写的那个无边无际的蓝剎海。湛蓝色慢慢滚动,淹没了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吞噬了曾经镇定执着的目光……
寝无眠、食无味。寂静让身处绝境的人恐惧。通过周继鄂的审视,还有刘万胜律师的分析,高寒的思想愈发沉重起来。
思想是有份量的,在这个人生段落成为阶下囚,是不可思议的。然而,事实上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毫无征兆地发生了。高寒早已不再对这个世界的无常感到好奇,他知道人生本身就是由无数个不可思议的事情组成。就像自己,于少勋局长的出现让自己的人生在特定时段里九曲十八弯。但不可否认的是,于局定然在自己的人生走向上开辟了新高度,刺激着自己跃上了一个人生的新台阶。更激发了自己的胆量和野心,以至于努力促使于局帮鼎哥和自己弄到了那么多钱。没有那么多钱,自己也去不了澳门。去不了澳门,也就遇不上上官茗茗,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新奇和美好。
但自己这部人生剧的剧情实在是太跌宕起伏了,如今,自己又因为于少勋局长的案子而身陷囹圄,又要与无法割舍的爱人分别。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高寒的心绪慢慢败坏在晴朗的碧空里。那碧空没有一点清新,一如炉膛般酷热。
高寒知道,自己对别人来说,时间久了不过是话题和惋惜而已,而对于上官茗茗,却是关乎生死的坎。
监门时开时合,犯人们零星地被提审。白天的电视节目和夜晚的板铺都是没有生命的,只有沉重的心绪在蔓延……
一晃七天过去了,律师没来,办案人也没来。
没有消息,也许是好消息,也许是坏消息。但高寒心中却不敢抱有好的希望。多日以来,一股可憎的苍凉从心底泛起,冷酷地漫过身心,淹没了他的一切。
第八天,周继鄂来提审了。
看见他的第一眼高寒就感觉不妙,他眼镜后面那双阴毒的眼睛仍然阴毒,甚至更加阴毒。
“高寒,我们报到检察机关的提请批捕申请书被退回来了,你家找人了是咋的?”
周继鄂恨恨地说完,使劲摔了一下档案袋,那上面的“卷宗”两字,仍然醒目而粗野。
一听这话,高寒心底的沉重松动了一下,似乎一丝细微的温热掠进了冰冷的荒原。他面无表情地低着眼睛,无所谓地说:“不知道。”
“你家准是找人了,否则就凭这些银行的转账记录,批准逮捕是肯定的。”
周继鄂一边冷笑着说话,一边打开卷宗,铺上笔录纸。
高寒轻蔑地盯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亏你还是个执法者,说这话也不嫌丢人?检察院是谁家开的吗?有人有关系就不批捕,没人没关系就批捕?啥时候了,还说这话,政治真不成熟。”
“好好好,咱不说这个了,言归正传。这是检察机关拟草的大纲,现在我按上面的提纲问你。”
周继鄂说完,拿出一张A4打印纸,在高寒眼前晃了晃,上面有几行打印字。
“你参与于少勋诈骗厂矿领导的案子了吗?”周继鄂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敲击几下之后问道。
“没有。”
“你认识轴承厂的吴运启厂长吗?”
“不认识。”
“你认识电机厂的左晓明书记吗?”
“不认识。”
“你认识重型制造厂的高方民主任吗?”
“不认识。”
接着,周继鄂又问了几个人名,高寒都说不认识。他确实不认识,这些人肯定也不认识他。
“高寒,你用不用再仔细回忆一下,这些人可都是春江省几大厂的领导啊!你真的不认识吗?”
周继鄂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郑重地问高寒。
“不认识。春江省的企业家我认识他干嘛?”高寒的态度很淡漠,甚至没心思和他斗嘴。
“好,既然这些被害人你都不认识,那么,于少勋给你的钱你还过吗?”
“请你咬准字眼,不是给,是借!”高寒白了周继鄂一眼。
“好,是借。于少勋借给你的钱,你还过吗?”
“还过。”
“通过什么方式还的?”
“现金。”高寒平静地面对审讯。
“不要说谎,说谎更能说明你在掩盖犯罪事实!你说还过钱,有凭证吗?”周继鄂镜片后面的眼睛闪过一丝揶揄的光。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明知道我和于局十多年没联系,你他妈还这么问,是不是没屁闲搅和嗓子?”
“高寒,请你放尊重点!你的言谈我将记录在案,到时候对你量刑没好处!但我不跟你计较。鉴于你和于少勋之间不明确的借贷关系,我们警方无法证实你没参与他的诈骗犯罪。倒是有理由怀疑你从中牵线之后不幸因方雯案入狱,所以只能间接参与诈骗犯罪,以致于少勋和黄鼎依然把属于你的那一份赃款用各种形式给你。你能做一下解释吗?”
高寒有些微怒地斜了一眼周继鄂,冷笑着说:“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要想昧着良心违法办案,就算当着你们的面还钱,你们都不会认的。何况于局并未要求我还钱。”
“呵呵,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警方会综合分析而得出结论的。”
周继鄂说完,又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然后冲提审室门外喊:“同志,同志!”
“什么事?”提审室的铁门开了,探进来一个年轻的头颅,就是带高寒过来的那个辅警。
“噢,我今天没带打印机,是不是传到你们那台公用打印机就行啊?”周继鄂扭身问。
“行,传过去吧!”辅警说完缩回头颅。
周继鄂又鼓捣了一会儿,站起身,背着手在狭窄的提审室里踱了几步,伸了个懒腰,皮笑面不笑地说:“哦,忘记通知你了,因为案情重大,涉及到多位厂矿领导、政府官员,我们已经向检察机关申请,停止你的律师会见。否则,这几天你那两位神通广大的律师说不定又来几次了,呵呵。”说完,周继鄂一脸的幸灾乐祸。
“什么?”
高寒突然心口一紧,这两天律师没来,他就觉得不是好兆头。以上官茗茗所动用的能量,还有刘万胜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即使看守所明确规定了每月律师会见的次数,但一周没来,不免也有些失常。
高寒狠狠盯着周继鄂那张阴险无德的脸,忿忿地说:“我抱你家孩子下井啦?你他妈这么坑我?”
周继鄂一愣:“诶,话不能这么说,你们这可是金融大案,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而且涉及多位政府和国营企业的领导干部,按规定必须停止你律师会见。尤其检察院对你们这件案子提出了某些倾向性的疑问,我们警方更得小心了。不及早停止你律师会见的话,你通过律师传递消息怎么办?”
周继鄂有板有眼地说完,特意装出公事公办的庄重面孔,阻击高寒的怒指。
这个时候,高寒是不会乱方寸的,他不想再让周继鄂在自己难受时看自己笑话。他努力拉平脸上的怒火,平静地说:“无所谓,一切听天由命,反正你为刀俎,我是鱼肉,任你宰割。”
“诶,你可别这么说话呀……”
周继鄂的话没说完,刚刚那个年轻辅警敲门递给他几张打印纸,是刚刚他传到公用打印机的审讯笔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几页笔录从铁栏缝隙递与高寒:“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
高寒本想一怒之下撕毁笔录,但转念一想,今天的笔录多多少少对自己还是有利的,是检察院对自己不予批捕的最后努力,也是上官茗茗和家人最后的努力。想到这儿,他细致地看完笔录,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周继鄂从监栏空隙递给他印泥时,电光石火之间,高寒突然有了一种要将这个小人的手臂掰折的冲动。
周继鄂似乎也在高寒瞬间闪过的眼神中读出了危险,他急忙缩回手,印泥掉在了大理石窗台上,“啪”的一声,险些落地。
“呵呵。”
高寒在嘲笑中按了手印。
这时,另一个穿便装的预审员开门对周继鄂说:“完了吗?完了我用这屋。”
“马上。”周继鄂接过高寒推出来的笔录,开始愉快地收拾他的办公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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