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边却一片寂静，仿佛这个电话通往的未知是幽冥，是地狱深处。

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一声玩世不恭的轻笑从电话里响起。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沉得住气，真是令人讨厌的性格啊。”

听到这个声音，林惊玄有一种时空穿越回去的错觉，恍惚了一下。

“怎么，听到我还活着，你很惊讶，说不出话来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林惊玄却呵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你已经死了。”

“就算接通电话，你也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活着的‘谎言’。”

听到林惊玄的回答，电话那头沉默了。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谎言’欺骗着我，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事实上，我只是祂留下来的一个后手，一个自我欺骗的谎言。”

如果林惊玄没有拨通这个电话，那么电话那头的“易凡”就会一直存在，并且相信自己“还活着”。

这个状态会在电话接通之后被打破，更多属于“易凡”的记忆纷至沓来。

“原来，‘我’早就已经死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继续响起，声音里多了些老态。

“你拨通这个电话，是为了那只活着的原始真虫。”

林惊玄眉头微挑，“你果然知道。”

“当然，因为我跟祂，是一体的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低沉，还伴随着信号不好的沙沙声，结合这样的场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易凡和原始真虫【灭】同属一体，那林惊玄来这里找祂，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即便是谎言，你还是和本体一样恶劣。”

林惊玄语气冷漠地道。

祂没有被“易凡”吓住。

因为在来找“易凡”的时候，祂已经猜到了这一种可能。

“在你夺舍原始真虫【寂】，完成融合的时候，你其实就感知到了原始真虫【灭】的存在，我说的对吗？”

原始真虫【寂】，

原始真虫【灭】。

同样是诞生于永暗之河中的虫族，履行着寂灭的职责。

说祂们是一体的，并没有错。

这也是为什么，林惊玄会笃定整个蓝星最了解原始真虫的是易凡的原因。

“真是无趣。”

见吓不到林惊玄，电话那头的易凡低哼了一声。

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废话。

难得正经一次的易凡，在电话那头淡淡开口道：

“放心吧，在给出这张纸条的时候我说过，会帮他一次。”

“帮他也好，帮你也好，帮大夏也好，帮这个世界也好。”

“那只原始真虫，由我来解决。”

祂的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喝粥”一样简单。

听到这里，林惊玄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

易凡虽然经常不着调，但祂承诺过的东西，从来都是有把握实现的。

想到这，林惊玄又抬头，目光落向跪在那里的易凡雕像。

祂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阵夸张乖戾的大笑，打断了林惊玄刚想说出口的“谢谢”。

“我易凡做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我愿意背负一切罪恶和骂名。”

“那么，再见了。”

“二师兄。”

电话挂断。

与此同时，某片未知区域的星海中，一只体型规模远超星体的巨型虫族，其巨大的阴影轮廓从幽暗中显现。

祂看着眼前飘浮的纸条慢慢消散，目光落向了极远处，在那里，祂感知到了一只正在高速移动的同类。

二师兄林惊玄的推测没错。

在用谎言取缔本体，成为原始真虫【寂】的那一刻，易凡就感知到了原始真虫不止一只。

还有一只在遥远星海徘徊，但不排除历史重演的可能。

在那个时候，祂就决定留下后手，为了今天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有人都可以骂易凡，骂祂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骂祂的冷血和淡漠，骂祂的欺骗和谎言。

但就像林惊玄说的那样，易凡的智谋，并不逊色于自己，这是来自同为智者的肯定。

易凡已死。

眼前的这只原始真虫，是被电话唤醒后的“谎言”，沉寂在无名星域，靠着默默汲取宇宙灵能存在。

在“谎言”被戳破之后，祂被彻底激活，这样的状态只能维持很短时间。

祂的命运，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固定。

——在必要时，和原始真虫【灭】，同归于尽！

原始真虫失去了永暗之河，祂的实力充其量只比神明更强一些。

否则的话，林惊玄也不可能拖住祂这么长时间。

易凡留下的这个后手，是在祂夺舍原始真虫【寂】完成之后，从实力层次来看，二者差距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祂现在也是原始真虫，是同伴，是亲兄弟！

正在极速穿梭无垠宇宙的原始真虫【灭】，突然也似有所感地看向某处。

祂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那似乎是自己消失沉寂许久的同伴，带着些许的激动和狂热。

仿佛在说：“兄弟，你终于来毁灭世界了吗？”

“让我们一起寂灭宇宙纪元吧！”

“永暗之河，最伟大的母亲河！”

“……”

在大量的谎言错误感知下，原始真虫【灭】彻底放下了戒备，和自己的同伴，原始真虫【寂】愉快地交流了起来。

然后，祂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和自己一般庞大的巨型虫影，朝着自己这边极速飞来。

好像……是想要拥抱……

祂……太热情了……

拥抱……距离太近……快减速……

来不及了。

当原始真虫【灭】的意识恢复，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对面的虫影和自身之间的距离已经清零。

两只同样在极速飞行着的原始真虫，来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恐怖的速度，恐怖的体型，面对面的碰撞，连一丁点的反应时间都没有，避无可避。

原始真虫【灭】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张浮现出的人脸。

祂在笑。

笑容带着嘲弄，带着癫狂。

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嘲笑所谓的命运。

下一秒。

无垠星海中，

一朵灿烂异常的盛大烟花无声绽放。

只可惜，再无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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