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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惊残好梦


  三个月过后,从北京传来消息------海潮因涉嫌经济诈骗、非法集资被批捕,八哥的心像掉进千年冰窟窿。1991年底,他专门赶到北京去看望关在看守所里的海潮。他告诉八哥,作为债权人,八哥可以向法院申请拿海潮在木樨园布料市场尚存的底货偿债,有多少算多少,大抵减少一些损失。

                  春节前,八哥的应收款回笼的只有20%左右,资金周转不灵,银行贷款即将到期,八哥的资金链断裂。爆竹声中除旧岁,春晚正在播放庾澄庆演唱的《让我一次爱个够》,“我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太早离开我,世界已经太寂寞,我不要这样过......”

                  正月初四,雪上加霜,门店老板钱塘翘着“兰花指”提前通知八哥,要涨30%的租金,说八哥可是纳税大户。八哥的心如爆竹撕裂......

                  如日中天的八哥遭遇了“日食”,他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迫不得已,八哥痛苦地决定关店,结束柯桥的生意。现在,八哥反倒背着一屁股债,银行的、染厂的,要债的声音像皮球一样弹来弹去。千万样八哥没想到过的事都奔了心中去,来得这么多、这么急、那么乱,心中反猛的成了块空白,似电影片忽然断了那样。恍惚中听见整个世界都在哀嚎,一切正常的事情似乎都很遥远......

                  惊残好梦无寻处,是回乡当农民,然后慢慢煎熬,一生都在还债?还是继续打拼做一名商人?晚上,八哥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叫芳成哼唱歌曲《兰花草》来听------“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但愿花开早,能将夙愿偿......”芳成唱完一遍又一遍,在自然清爽的歌声里,八哥悄然睡去,他在梦中回到了1984年的“八一”茶山......

                  破釜沉舟,1992年正月初八,25岁的八哥带着凸挺大肚皮的芳成,牵着6岁半的儿子,抱着1岁多的女儿,北上到京,在木樨园布料批发市场接手了海潮留下的约值50多万元的底货,原地租了一间商铺。开张后,生意惨淡经营......

                  海潮被判刑9年零6个月。八哥在北京安顿下一家大小后,准备赶到大兴区天堂河庆丰路的北京市天河监狱,探视海潮。八哥刚出门时,小风尖溜溜的把早霞吹散,露出倍儿高、倍儿蓝、倍儿爽快的天。可一根烟的功夫,猛的一股风顶得他透不出气,闭住口,许久,打出一个嗝,仿佛是在水里扎了一个命头儿(猛子)。八哥吐出一口长气,抹去嘴角的沙尘,瞅着那裹着灰沙的风从他面前扫过去,“妈乃x,北京的冬天咋个(怎么)有弄(这)么大的风哦?!”他啐了一扒(口)混着沙的口水,恨恨骂道。

                  寒风吹弯了路旁的树木,撕碎了店户的布幌,揭去了墙上的小广告,遮昏了太阳,唱着、叫着、吼着、回荡着;忽然直驰,仿佛惊狂了的蓝精灵,扯东扯西地疾走;忽然慌乱,四面八方地乱卷,像不知接下来咋个(怎么)才好而乱闯的恶魔;忽然横扫,乘其不备地袭击着地上的一切,扭折了树枝,吹掀了屋瓦,折断了电线。寒寒的风,去来乱迹、动息无情。可是,八哥就在寒风里站着、看着,他刚从风里出来,寒风并没能把他咋个(怎样)的,胜利是属于八哥的。

                  探监时,八哥惊呆了。才几个月不见,31岁的海潮居然已秃顶,下巴上长着根根倒竖的白胡子。他闭着眼睛,张着嘴,所有的牙齿都能够看见。瘦骨嶙峋的脸跟一个骷髅差不了多少。在监狱里,大致上,一个礼拜一般会安排六天工作,半天学习,半天休息。早上5:30起床,吃早饭出工,上午、下午各四个小时工作,基本是来料加工之类的,做做衣服、箱包这些简单劳动。有午休,晚上一般休息,21:30睡觉。每个月有额度可以自己采购不违禁的东西。八哥之前有叫亲戚从家乡寄来包裹,今天,他特意给海潮带来了筠连粉条、红茶、苦丁茶、黄牛干巴。

                  海潮看到这四样东西,顿时哭出声来。打拼15年,现在,自己不仅不是一名商人,而且连农民也不如,没自由啊!没想如今成了一个罪犯,15年前绝没想到。他悔恨又羞愧,悔的是自己不该一心只想找快钱,炒什么股票,虽是合法的,但投机炒股也是赌博啊!恨自己炒股深陷其中,就像被拖入沼泽,不断地借东墙补西墙,骗东骗西,布匹生意荒废了,结果吃上了牢饭;羞愧的是牵连害苦了八哥一家人。

                  八哥默默地看着海潮,一句话也没说,说不出来啊!八哥将要离开时,通过狱警查验后,海潮交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筠连歌》,1=A  4/4  ,这是海潮写的一首吉他弹唱歌曲,配有吉他和弦------4536251,左手按和弦F-G-Em-Am-Dm-G-C,右手扫弦下上下上------

                  筠竹馆里陆羽香,连片绿海心飞扬,茶归在春先,爆竹声中已开园,庭坚闻讯流杯来,省斋奎章水粉彩,玉壶转月,照苦丁,骑牛送翼王,念念清新念念筠,念念清心念念君,筠山定水一相逢,温泉鱼洞幽......

                  哽咽的八哥晓得(知道),海潮从此将过着没有笑容的生活。探完监回家路上,街上非常的清静,天上有些灰云遮住了月,地上时时有些小风“嗖嗖”的,吹动着残枝落叶,“喵喵......”远处有几声猫叫。八哥的心里由乱而空白,连这些声音也没听见。他穿过北京的胡同,胡同是北京的精髓。但是,到胡同中去参观旅游,却不能用“逛胡同”或“串胡同”来表达,这是因为,以前的胡同中妓院比较集中,一些嫖客今天去这条胡同,明天去那条胡同,在胡同里逛来逛去、串来串去,寻花问柳。

                  日子长了,老北京人便把那些经常到胡同妓院里嫖娼的人,先说成是“逛窑子”,后来就含蓄地说成是“逛胡同”或“串胡同”的了。再往后其意逐渐引申,把那些作风不正派、不正经而在胡同里闲逛的人也说成是“逛胡同”或“串胡同”的。八哥这会心里涌起一个念头,就像金水桥下突然涌起一股水泡,他巴不得自己就是一个“逛胡同”的,好像这样想才能让他减轻痛苦、忧愁、郁闷。

                  正月里,木樨园的生意像原野空旷得发慌,再这样下去,不要说还债了,就连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都成问题!朝着租住屋的方向,八哥边“串胡同”边想要怎么办?他打小就听一个放牛的老者说过:“人为啥子生下来都要哭按?因为老天要你先哭后笑、先苦后甜的嘛!”“人世间办法总比困难多!”他记住了这两句话,从不曾忘掉。翌日,八哥抱着一岁多的“大公主”,挺着“大肚子”的芳成牵着6岁半的儿子,开始到处逛,寻找商机,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决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八哥一家人逛到前门,碰上关帝庙庙会。前门关帝庙庙会是集祭祀、歌舞、文娱、商贸于一体的传统民俗活动。他们又逛到厂甸庙会,在京城的众多庙会中,唯有厂甸的庙会,不以庙为名,规模最大、京味儿最浓,闻名遐迩、脍炙人口。在朝阳,还有公园庙会,它是一种古老的民俗及民间宗教文化活动。八哥一家人来到白塔寺,它在北京阜成门内大街路北,正名妙应寺,是北京名刹,因寺内有座“以镇都邑”的藏式佛塔,通体皆白,故俗称白塔寺。

                  八哥他们踏至龙潭庙会,它是融民间艺术、宗教信仰、物资交流、文化娱乐为一体的传统民俗文化盛会。自1984年开始举办至今,成为北京市春节期间一项传统性的大型群众文化活动。1984年,那年,八哥和芳成邂逅、恋爱、结婚。

                  最后,八哥一家人来到地坛庙会,它始办于1985年,一届胜似一届,以较高的艺术品位和鲜明的民族特色享誉中外,其胜景被誉为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中国的狂欢节。

                  每到一个新地方,八哥总爱去逛,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借此机会也在观察当地百姓的吃穿行、消费倾向、消费需求,也算是市场调研吧。虽然三起三落,但八哥仍旧自信,仍旧觉得:“自己不成为一名商人,简直是白活!”他的这个信念好像是与生俱来的,甩都甩不掉,犹如胎记。或许芳成当初正是欣赏八哥这一点,爱情不就是彼此欣赏、相互需要吗?!

                  4月,枝头香絮舞,次女在北京出生,家中迎来了“二公主”,好几个月来,终于看见八哥喜笑颜开。他端详着怀里的二女儿,瞅着快7岁的儿子和蹒跚学步的大女儿,八哥心想:“我要给孩子们美好的东西,凡靠近他们的都不会是可怕、灰暗、面目可憎的东西。”八哥时常抱着“二公主”在木樨园布料市场逛耍。一个50多岁的老乡经常推着铁弹子滚轮小车卖“烧腊”,这人脑壳上飘着几根枯黄的头发,小圆头,脸像一个柿子,他在市场里边走边喊:“买烧腊啰,正宗的筠连烧腊,猪耳朵、猪香嘴随便挑哦,巴适得很......”每逢碰到八哥抱着女儿,他总要夸上一句:“这个小姑娘长得清秀得很哦!”他每次都重复这一句,八哥总是“嘿嘿”一笑。而他卖的烧腊总是没有家乡的吃起来那么脆。

                  通过一个多月的市场调查,八哥与芳成商量,决定清仓,离开木樨园、不做布匹生意,改在北京的天桥百货商场做成品服装生意。25岁的八哥,背水一战!现在的八哥在梦里也在祈祷,祈祷或是因为信念,或是因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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