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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热搜


  公元2060年,人类在地球上肆意地征服东、征服西,AI“柴鸡”自学技术突飞猛进,人类甚至担心被智能机器人取代。在北半球,有一座叫筠连的城市,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着一位20岁的青年------热搜,这会,他正坐在一家叫“爱自己”的咖啡店里,他紧盯着一杯“拿铁”,眼睛里的一抹蓝色仿佛是特种兵涂在脸上的油彩,又好像是雷雨来临前的天空之色。

                  在他隔壁的小包厢里,两个男人神秘兮兮地紧握双手,紧抱在桌子底下,热搜觉着看样子像同性恋。对面坐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子阿加莎,她不时地叉起着双腿,又不时地放下。她的男友华生在给她点了最爱的美食后,就与一边的女招待调起情来。这位华生,在中学期末考试时做语文题,需写“恩惠”  两字,  可“惠”字不会写,左思右想无果,忽惊喜!考试时他带了一瓶“泓硒泉”进考场,  他想:瓶盖内应有“谢谢惠顾”  的字样,此惠应和恩惠的惠同一字。华生窃喜,假装喝水拧开瓶盖。晕!只见盖内赫然印有“再来一瓶”......

                  热搜坐在椅子上,上身不断地往前倾,直到眼睛几乎与桌子达到水平。他在内心希望在这个世界里,性没有被当作一种武器。因为热搜认为,性,就是生物繁殖下一代的过程,当然,这个过程得是快乐的!他将大拇指的关节弄得“咔咔”作响。在咖啡店最幽深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独自坐在一张陈旧的情侣沙发上,俯身朝着一本绿皮书,书脊破旧,她激动地在做着读书笔记。

                  这个女孩是阿加莎的同学,阿加莎硬要拉着她来咖啡店,女孩不想当“电灯泡”,所以独自坐在角落里。当热搜看到她时,他立刻产生要接近她的想法。他想要看看她在写些什么东西,想要知道她喝的是什么饮料。他想要听到女孩的芳名,再温柔地吐出这个名字。然而,女孩早一步行动,向他走了过来。女孩早已经看到出现在角落里的这个蓝眼睛的男孩。那双眼睛跟意大利球星巴乔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她很想知道他是否被自己迷上了,还想知道为什么他的肩膀会向前倾得这么厉害。因此,她不请自来地走到他的桌前。当男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朝她笑了笑时,女孩已坐了下来。

                  “你好,我的‘巴乔’。”热搜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他连忙解释说他不是巴乔。热搜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成长为一个男子汉,或依然是位不成熟的小男孩。女孩注意到男孩宽阔的肩膀,大大的手,留着连鬓胡的下巴和他那深沉的嗓音。她给了男孩一个调皮的微笑,心想如果他还没有成为一名男子汉,那他也早已在成长的道路上了。

                  “那么,这个长着感伤的双眼,肩膀倾陷的男孩叫什么大名呢?”“我叫热搜。”男孩回答说。他看到女孩先是惊奇,然后又变得开心。“你是乌克兰人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他低下头,弯着腰,深深地倒在椅子里,直到桌子挡住了他的整张脸。女孩也弯腰坐到桌子下面。“这没什么关系。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重要的是,你在寻找自我。”“你想出去玩一下吗?”女孩问道。她注意到热搜脚边上的篮球,思量着变换个话题也许能让他从桌子底下抬起头来。虽然,阴影模糊了他面庞的轮廓,但她还是能够辨认出热搜羞怯的笑容和他那迫不及待地点头的样子,他终于蹦出一句:“好极了!那我们走吧。”

                  女孩和同学阿加莎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他俩很快就到了一块运动场地上。沥青在烈日的烘烤下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弥散着橡胶和汗水的味道。他俩在场地上左蹦右跳,躲闪得越发灵活,投篮越来越流畅。在外人看来,他俩就是一对兄妹。两人都穿着相似的多袋工装裤,都有着高高的颧骨,都穿旅行板鞋,还都有丰满的嘴唇。当女孩绕着热搜转圈跑动时,她感觉到自己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藏有无穷的能量。他俩的后背和手臂都湿透,两人气喘吁吁,他俩来到了一家哥特式建筑风格的教堂里休息。彩绘玻璃挡住了日光,提供了一个避暑之处。他们躺在教堂长椅下的冰冷的五花石上。热搜和她聊到男女之间那份神圣的爱,那份完完全全、纯洁无暇的爱,但女孩无法理解这个概念。

                  “热搜,”她说,“我已经见过很多的王子变成了青蛙,但我还从不知道一个青蛙能够变成王子!”热搜心想眼前的这位女孩或许曾经受到过男人的伤害。他想要证明爱情并不总是与痛苦划上等号。热搜觉得也许他无法给予她全部,但是他能努力尝试。他能够给这位女孩在地球上建造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堂”。但是,热搜忽然感到眼睛里一种麻木、模糊的痛。这时,女孩吻了下男孩的前额,似乎是想要试图抚平那些当他俩出于苦恼和渴望拥在一起时他那紧皱的眉头。接着就是在长凳上的一阵唇舌交融。

                  “法国式舌吻”过后,女孩听见有人在风琴上练习弹奏,她站了起来,身子慢慢地摇摆,两手放在头顶上,臀部随着音乐而扭动着。“到我家里去,我想给你看些东西。”热搜一边说,一边拉起了女孩的手......

                  在热搜的房间里,女孩坐在一大卷的百科全书上,笑容可掬地听热搜弹吉他。男孩吟着歌曲,刚开始时是轻缓的,然后声音渐渐变得大起来,直到最后他脖颈上的静脉都突了出来。刚唱完,女孩微笑着鼓起掌来,热搜看起来却有点疲倦。

                  “我过去弹的是钢琴。”他看着自己的脚说着话。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是你爸爸教你的吗?”“是的。”“热搜,你有着优美的嗓音。真的,这的确让人惊奇。你应该利用这一点干些事业,比方说签份唱片合约,或者类似的东西。”“你真的这么认为吗?”热搜兴奋地问,眼睛张得大大的,但心中仍然充满着不安。“是啊,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女孩充满自信地回答。热搜看着这位躺在他胸膛上的女孩。她的微笑温暖心灵、无比宽容,决不是懵懂无知。她的话语给予他一种非比寻常的平和的感觉。

                  “你就是我的眼,我爱你!”“热搜,在你学会爱你自己之前,你无法爱上任何人。”女孩真诚地说,语气几乎到达了悲伤的程度。因为她想要爱上这个天使般的男孩,爱上他的“拿铁”,爱上他的篮球,爱上他俩在教堂的经历,爱上他的吉他。“但我怎么能够爱上他呢?青蛙永远不会成为王子,王子却几乎总是会变身为青蛙。他还只是一个腼腆的男孩!”女孩边想边挣脱男孩的怀抱,她站起来朝外走,在房门口,热搜从后面抱住女孩,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用力将男孩推开,说了句:“你必须学会怎样成为你自己的眼睛。”之后,女孩就离开了......

                  三年后,电台上播放着一首歌曲,讲述的是一个和男孩一起在教堂跳舞、一起打篮球的女孩。这首歌曲渐渐地获得了群众的欢迎、追捧。当热搜回到那座他最爱的城市------筠连,在一家唱片店里举行签售时,他看到了那个女孩。女孩现在增添了一份女人味,少了一点少女的孩子气,她和别人一样在排队等待。热搜把女孩拉到队伍的最前头,她俯身向前,贴近他的耳朵低声细语,嘴唇轻轻地触到了男孩的耳朵。“你可要听清楚了,我叫陈妙。”“陈妙......”热搜重复念道,在舌间品味其中滋味。他告诉经纪人他要休息20分钟,随后就赶紧把陈妙拉到隔壁的一间密室......

                  她抚摸着他的胸膛,那儿是心脏有力地搏动着的地方,那儿是歌声最早诞生的地方,那儿还是三年前的那天她能够枕头而眠的地方,现在,是能够令她安心的地方。每当夜幕降临,各种各样的梦就会游荡在夜色中,那些美梦会穿过夜幕,像羽毛一样轻盈地降落在沉睡着的人身上,而那些幽灵一般的噩梦会降临到人们的睡眠里,而热搜和陈妙,不仅没被梦魇困扰,而且夜夜有美梦陪伴......

                  50载光阴蹉跎,如今来筠连的观光游客多数集中在南面的温泉一带,这里的浴场、游乐园、饭店、酒吧鳞次栉比,将观赏自然和享受生活充分地融和在一起。游客赤身泡着黄桶温泉浴,嗅着丝滑的硫磺味,眼前正对着绿水青山。筠连的北面是温泉岛,比较幽静,无数桫椤树丛中散落着一幢幢漂亮的别墅,基本是有钱、有权人的住所,热搜和陈妙的“鸟巢别墅”就在其间一片树林中。经历了长达50年的明星生涯之后,热搜对那种无休止地奔波生活,已感到愈来愈力不从心了。加之身体不时出点毛病,于是,他无奈地听从老婆陈妙的劝告,选中筠连温泉岛来颐养天年。

                  古稀之年的热搜发现尘世间居然还有许多令人舒心惬意的东西,袅袅晨雾、和煦河风、清秀溪流、片片红叶都叫他流连忘返,但没过多久,他便厌烦起悠闲的日子来,心情日见焦躁。立春这天,陈妙为了让老公散心,陪他到“三味书店”逛逛,热搜翻了一阵书,居然迷上了“大脑思维”这个科学难解之谜,他买了许多这类图书回家仔细研读,雄心勃勃地想闯进这一神秘的领域。半年后,在基础知识上,热搜已不再是门外汉了,但又生出新的烦恼:“我光看书却没做过实验,不做实验算什么科学研究?哪怕从原始的做起,也要动手。”立秋这天,热搜把书一合,喊道:“陈妙。”没人回应。他又喊了一遍,仍没有回应。老头火了:“陈妙!聋了吗?叫几遍也不应声!”

                  “来了!”老婆跑进来,“我已经回答两遍了,你没听见?”

                  “那怎么老半天才来,你在干什么?”“我在接电话。”“叫你真难。以后把腕式对讲机带着,我没那大嗓门吼叫。谁来电话了?”

                  “那玩意带着多累赘......好吧。县人民医院打来电话,说你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叫我去一下。”“老婆子,正好,我要你上街办点事,买只猫回来。”“你要干什么?”“我拿来做实验的。”“做大脑的实验?要把颅盖打开?”“不暴露大脑,怎么在脑细胞上接电极?思维过程,肉眼是看不见的,但可以测量脑细胞的电荷变化。我要观察思维从哪些脑细胞先产生,向哪里传播,分析综合形成一个概念。”

                  陈妙惊讶道:“一个思维过程要涉及亿万个脑细胞呀!你能安多少电极?接100条线也只是很小一个局部,哪能观察到思维的整个过程?这方法不行!”热搜叹了口气,说:“是难啊。不然这秘密科学家怎么研究了几百年还未揭开?我不指望一下子成功,但总得动手干,才能找出更好的办法来呀......”

                  “请写下地址。我们明天准时送到。”宠物商店老板把购货单递给陈妙,单子上已记下一只加菲猫的编号,还有项圈、牵绳、食具、砂盘等一大堆东西。陈妙边在货单上填写地址,边问:“这猫不认识我,明天来了会抓我吗?”“不要紧。”店主叫来一位女士,“华生太太,带这位夫人去和‘牛奶’认识一下。”女士一见陈妙,兴奋地打招呼:“嗨,陈妙,是你吗?”“哈哈,阿加莎,老同学!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有......好几十年没见了吧?!”“我先生在温泉岛上开了家私人侦探所。我上午在这里照料宠物,下午帮燃气公司查管道。你呢?买名猫了,当阔太太了吗?”陈妙笑道:“不是。我替老公买的。”“陈妙,我们找时间叙叙旧,现在先去认识一下‘牛奶’......”

                  在罗斯福医生办公室里,陈妙皱着眉翻看着体检报告。“够麻烦的,”罗斯福说,“上了年纪,‘零部件’都磨损啦。但关键是心脏,他的心脏动脉随时有被血块堵塞的危险,唯一办法是做心脏移植手术。现在的人工生物技术制造的心脏质量不错哟。”

                  “恐怕这个倔老头不会接受,我尽力说服他......”

                  陈妙看得出来,老公开始喜欢这只加菲猫了。‘牛奶’很漂亮,黑白相间的毛,特别是它会讨人欢喜,专爱趴在老头儿身上舔他的手。陈妙想保护‘牛奶’,免遭掀掉头盖骨的噩运。她费尽心机教‘牛奶’讨老头儿的好。她早就知道老公在邂逅自己之前,从未得到过真正的温存和爱。

                  但是,热搜并未松口,而且开始设计起实验步骤和草图来。陈妙更加担心,试探地说:“‘牛奶’受过照应老人的训练,再教教它,以后……”话未说完,热搜便沉下脸道:“你喜欢它,让你再玩十多天,实验不能再拖了。”陈妙急了,说:“老公,你该先住院把病治好再干这些事。老不下决心,万一……”“虚张声势,医生都这样。”“那是有客观检查数据的呀,拖下去有危险!”

                  “怎么个治法?给我安起搏器?”“比这更好------换个新的。”“这么严重?好吧,做完这次实验我就去住院。就这样,别再罗嗦了。”

                  陈妙急中生智道:“这不可能,至少要等两个月。所以你还是先治病,后弄猫。”

                  “为什么要等两个月?”热搜诧异地问。“‘牛奶’怀孕了,你现在下得了手掀开它的头盖骨?”其实,‘牛奶’是只公猫,但陈妙拿准了老公搞不拎清。“嘿!你怎么弄只大肚猫来坑我!”热搜果然恼得涨红了脸。陈妙忍住笑说:“我原来不知道呀!后来细看它的谱系记录才知道的。”翌日,热搜就去住院了。

                  县人民医院本身就是一座浓荫匝地、芳草如茵的大花园。主楼有18层,在花园的正中,附近有些辅助用楼房。花园西头五分之一的地方被一道墙分隔开来,成为一个单独的小天地。墙上的门平时是锁着的,散步的病人、来往探视的人都不能进去。这块小园子最西边角上有座精致的五层红砖楼房,周围也有些附属的小平房之类建筑物。红砖楼门口有块“闲人禁入”字样的牌子。

                  热搜的病房在主楼四层的西端。其实大部分病室都在东头,西头是医疗辅助用房,只有一间备用病室。他嫌东头人多吵闹,便住到西边这间来。其实这边也不安静,杂工常推着小车走过,而且病室对门是货运电梯,每天的用品和废物都从这儿送进运出。不过晚间倒很安静,没人过来。罗斯福是热搜的主管医生,他制订了一套近乎“大修”的计划。主要是心脏移植,但订制的心脏需要半个月才有,因而先替热搜移植了一副听骨以提高听力。手术后,热搜头上缠着绷带,很少走出房门,所以多半坐在朝西的窗前眺望。这窗正对西小园那座红砖房,相隔有二十多米。热搜发现那楼房很少有人出入,偶尔进出的都是穿白衣的医务人员......

                  虽然请了个护工,但陈妙每天都要带点东西来探望老公一次,并陪老头儿聊聊天。“老公,‘牛奶’想你啊,天天闻着你的坐椅喵喵叫。”热搜一听就心痒难耐,“这畜生真想我?下次让它朝着对讲机叫几声我听听。”陈妙带来了手表式的对讲机,戴在手腕上。除了陈妙、‘牛奶’之外,热搜在温泉岛上结交的另一个伙伴是住在三楼的病号哈登先生,他俩是在花园散步时认识的。哈登是个靠救济金生活的鳏夫,从没有人来看望他。热搜发现哈登的左肩膀上有一道横着的疤。他对热搜说是母亲生他剖腹产时,接生医生用手术刀划拉深了造成的。“我真嫉妒你呀,天天有人来探望你。我是死了也没人哭的。”“不会吧,至少我会伤心的。你是什么病?”“怪病!打五年前起,我得了‘思维中断症’。发病的时候......”哈登突然住口,双目呆滞,表情僵固。热搜大吃一惊,几秒后,哈登忽然又恢复原状,难为情地说:“你看,又发作了。好端端地说到一半,头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过后又好了。”

                  “思维中断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呀,你怎么住在三楼的心脏科病房?”“有的医生也是这么说。但这里的院长说是因为心脏不好,供血不足,大脑发生缺血引起的,所以要移植心脏。手术定在5天后。”“这有根据么?不能单凭推论决定手术啊!”“做过脑部CT扫描,确实没病。那天检查回来时,我还从你门口经过,忘了吗?”“不错。”热搜忽然疑惑起来,“你怎么从货运电梯上来的呢?一般病人都是乘的载客电梯。”“我不知道,是医生带着我走的。”“还有,哈登,上来时干吗不在三楼停,要上到四楼,再从楼梯走下去?这不吃饱撑的吗?”

                  “热搜,三楼没电梯门,不停。对了,一楼二楼也没门,一进去就直达四楼你病房的旁边。”“越发不对了。脑部CT扫描室是在一楼,一楼没电梯门你打哪儿进的电梯呀?”“你搞错了,热搜。我不是在一楼脑扫描室检查的,是在地下室的另一个检查中心,离这儿很远呢。从货运电梯下去,通过一条很长的走道,向左倒拐,我想是朝西,走几百米再上楼梯。这么远,肯定不在这幢大楼里了。但管它干什么呢?明天见,我该去吃药了......”

                  翌日,哈登没出来散步,之后,接连三天也没见影子。热搜装着随意走走,在三楼转了一遍,哈登的病房已换了个新病人。热搜又把各个房间的病人登记牌看了个遍,也没见哈登这个名字。“怎么好端端地竟失踪了呢?这不对头。”热搜立刻产生了不祥预感,便用腕式对讲机叫通老婆,吩咐了几句......

                  陈妙拨电话到县人民医院接待室,声称:“我是社会救济局,这儿有份特殊医疗救济申请书,是贵院一位叫哈登先生的。我想知道他还需要花多少钱?”对方立刻查了一下电脑,回答:“哈登先生死了,不欠账。”“哦。请寄份死亡诊断书给我,我要销掉那份申请单。”当天,陈妙来探视时把情况告诉了老公,两人都感到有些蹊跷。陈妙说:“也许是件手术事故,院方想掩盖起来。”

                  热搜摇头道:“应该明天才手术呢,莫非这医院搞盗窃人体器官的勾当?哈登没有亲属,选中他是有可能的。”“老公,我看不像。哈登年纪太大,器官不适合移植。”

                  午夜,热搜还未睡着。他的头脑惯于对任何事物都寻根究底,作一番逻辑分析,这时还在盘来算去,想着哈登失踪前的一些疑点:“为什么脑扫描不在一楼的检查部检查,要舍近求远到另一个神秘的地方去?从向西几百米的距离来看,可能是那座红砖房子。那为什么不走隔墙的门正大光明过去,要从货运电梯下到地道再往那儿去?红房子挂的招牌是“闲人禁入”,这与脑扫描好像又扯不到一块。”

                  想着想着,热搜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何不趁这时候下去看一看?他先打发掉护工,然后起身穿着病号服,轻轻打开房门探头望望,夜班护士在十多米外背对着热搜伏案工作,好像是在写日志。热搜掩上门,沿着墙蹑手蹑脚溜进货运电梯。电梯到了底停住,门打开,电梯外头果然是条长走廊,灯光昏暗。热搜倾听一阵,没有声音,便跨出来。这走道显然也是东西向的,东头有几扇闭着的房门,路边堆放着纸箱、手推车等东西。走道西头笔直延伸向远处,没见两侧有门或别的物品。

                  热搜记得哈登说是顺左手走的,也就是西头走道,于是便轻步向前走去。感觉路很长,他揣摩这是在西花园的草坪底下走,大概会走到红砖房下面去。走了一百多米光景,看到尽头了。走廊尽头似乎通往外头地面上,有道镂花的铁门锁着。离铁门约几米处,左侧有个楼梯转角,往上去的楼梯有道栅栏隔着,也上着锁。往下的梯段黑沉沉的不知通往何处。楼梯角对面,即是走道右侧,有处凹进去的空间,挂了道布帘子挡着。

                  他猜测哈登可能是从那楼梯上楼的,但现在有栏栅阻隔无法上去。热搜走到尽端镂花铁门处,旁边有布帘子,他透过铁门向外看,外面是条水泥路,斜着通到上面的草地。费这么大劲却没发现什么,热搜有点失望。恰在这时,他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有人从楼梯下来了!这里是没处藏身的,热搜忙回头闪身躲进角落旁的布帘子里,慌张中看见有张推病人用的带轮子的推床,便一头钻到了床底下。这时他听到说话的两个人开栏栅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又在尽头方向散去。

                  热搜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这才注意到推床上有堆东西,用白布盖着。他随手掀起一头看,竟然是具死尸!头上包着层层绷带,血水已渗透出来。热搜大吃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尸体左肩膀上有一道横着的疤,这不是哈登么?他是做心脏手术,怎么头部会弄成这样?胸部完好,没有手术切口。热搜的脑子还没转过来,那边两个人已把铁门打开,又走回来了。热搜瞥见旁边有个站架挂着几件白色工作服,便闪到工作服后贴着站架站定不动。

                  那两人果然拉开布帘进来,拉着推车在走道尽头消失了。热搜看看手表,估计他们一会回不来,抓紧时间想再发现点什么。上楼不行,就下去瞧瞧。但没下几级楼梯,却听到下面有金属门响声,他慌忙退回来重新钻进布帘子里面。接着,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那几个人还边走边聊:“先弄点吃的。今晚不睡了,把录像从头到尾再仔细看看。”“昨天我就注意到,在中断之前,边缘系统区域一些亮点首先停滞下来不再闪动。然后,整个投射区才渐渐暗下去、熄灭。”“看来,思维中断过程的原始动因位置就在边缘系统上。”“这和脑功能的已知理论也是相符合的。边缘系统本身的功能就是保持皮层的清醒状态,它一停滞,皮层自然陷入静止状态。可惜没等到恢复思维就死了,否则还能观察到思维启动的图像。这种机会真是很难遇到的。”“的确遗憾,这是个稀有的独特病例。没有思维分裂,没有思维倒错,单纯存在中断症状,这对实验来说是非常理想的标本......”他们说着话打开栏栅,又锁上,上楼去了。

                  留给热搜的时间不多了,他不想再下去,那下面大概也只是个通医院外头的入口。于是,他回到货运电梯里上到四楼。“看来,红砖房是个神经实验室,从事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活体实验,而哈登则是一场精心预谋的牺牲者。下一步该怎么办?”热搜心想,“是立马出院,还是再留几天多摸一些情况?”他按手表式对讲机呼唤陈妙,但久久没呼通。“这婆娘一睡就像头死猪,明天再说吧。”热搜吐槽。他脱衣准备睡觉,这才注意到衣服上少了颗纽扣。这种纽扣很大,只有病号衣服才有。

                  热搜满地找,一直找到货运电梯里也没有。“莫非掉在底下了?也许是在钻推车底时绷掉的,这可不好!”热搜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下去捡回来,这会,夜班护士已经写完工作日志,开始巡视病房了。“算了。那地方堆满杂物,谁也不会注意到一颗扣子。明天我赶紧换件衣服才行。”他心想。翌早,热搜仍没叫通老婆。昨晚,陈妙淋浴时把表式对讲机脱下来放在化妆镜前,后来忘记戴上了。

                  吃完早饭,陈妙到宠物商店找到阿加莎,说:“嗨,你还得替我准备几只小猫,要刚断奶的。”“你老公是个猫迷?才买了大的又要小的。”陈妙忍不住大笑,把原委告诉了老同学,“没小猫,老公出院回家我怎么交代?”店主说:“这好办,我的畜养场有几只小猫。阿加莎,你带夫人去挑,开我的车去好了。”看完猫已是中午,阿加莎请陈妙去她丈夫华生的侦探所吃饭,午饭时,阿加莎炫耀道:“据目测,我是我们公司胸最大的!”陈妙问:“你同事全都是男的吧......”餐后,陈妙便直接去医院看老公。热搜的病房空着,床单也撤掉了。陈妙有点心慌,忙去问护士。护士翻看登记本后说:“这位先生上午出院了。”陈妙看见出院单上确有老公的亲笔签名。她忙打电话回鸟巢别墅,但没人接。“一定是老头故意不接的。”陈妙边想边驾车回家。

                  回到家,老公不在!陈妙慌了神,“这老头到哪里去了呢?”她想起了对讲机,赶忙在化妆镜前找到腕式对讲机并呼叫,但也没回应。“难道路上出车祸了?”她又打电话问交警队,对方说没发生车祸。陈妙急得团团转,打算再回医院去找。这时,对讲机“嘟”了一声,陈妙拿起来就迫不及待地呼:“喂,老公,老公,听得见吗?急死我了......”“听我说,我出事了。我发觉了哈登的死亡有问题,被关起来了。我现在厕所偷偷和你通话,你千万别丢开对讲机,我随时......”“你被关在哪儿呀?”陈妙紧张得声音发颤。“我也搞不清关在什么地方,有可能在医院西园子的红砖房里。有人来了......”陈妙急忙飞快地说:“那你把对讲机开着,我来想办法。”那边已然静默无声。

                  陈妙不断提醒自己尽快镇定下来,她沉思着:“看来老公真有危险,我光坐着不是办法呀。对,找华生商量,他对这事应该有办法的。”她拨电话找到华生,急切地说:“我老公失踪了!我不知该怎么办,请您帮我出个主意。”电话里华生问清了情况,安慰道:“陈妙,别急,我马上就来。”

                  陈妙把情况向华生和阿加莎讲了一遍。华生点燃一支“荷花牌”香烟,思忖良久后说:“我们得立马离开这栋别墅,到我的侦探所去。热搜被绑架起来,医院又声称他已出院,表明他确实陷入危险之中,必须尽快找到他才是。现在报警弊多利少,因为情况模糊,警察局即使同意调查也需一定时间。尤其是关押地点不确定,几个警察去问,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打草惊蛇,往后更难办。眼下还是我们自己先摸清情况再说。我和阿加莎假装探望病人,到医院去看看。陈妙,你不能去,他们认识你。”

                  在侦探所里,华生把陈妙的对讲机贴在耳朵上静心倾听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地说:“好像有轻微的流水声。没错,是抽水马桶的响声。热搜应该把对讲机放在卫生间了,这一着很高明!不但我们能一直监听,还不会被人搜走,他又能随时进卫生间和我们通话。”“已经好一阵没和我通话了,也没别的动静,会不会已遭了毒手?”陈妙说着就哭了。华生仍在倾听,他说:“听,有咳嗽声,也许是热搜示意他还在那里。他没说话,是有人守着。可那人没吭声,我猜只是个小角色,在等主要角色来。”

                  这时,对讲机响起“哗啦啦”的抽水马桶声,同时夹着热搜的声音:“老婆,他们一直看着我。你报警了吗?我把对讲机放在马桶水箱上头了。”“有个私家侦探在帮忙,他是我同学阿加莎的老公,我们现在侦探所里,老公,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华生抢过对讲机,说:“热搜,我是侦探华生,你要沉着。要想法子拖时间,好让我们行动。还有,尽量套出关你的地点......”“我只知道关我的这地儿,在高处有两个圆洞,安着玻璃......”

                  今天早上,热搜没叫通老婆,一边生气一边考虑是不是立即出院。这时,一个陌生医生走进来,说:“我是柯蓝大夫,罗斯福医生进修去了,你转到我的病区,请跟我来。”热搜警惕起来,又见柯蓝盯了眼自己缺失纽扣的病号服,热搜知道麻烦事来了,他说:“还是等罗斯福回来吧,别人不熟悉我的病情。”柯蓝笑笑道:“你的资料都记在电脑病历上,罗斯福大夫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热搜伸伸懒腰,打着哈欠说:“那么我先回家吧。”

                  “你的耳朵手术后还未痊愈,每天要滴药。”“没关系,我找诊所医生滴好了。”柯蓝想了想,说:“那也好,出院要请你签个字。”他朝一个护士点点头后,就把热搜带到办公室,热搜在出院单上签了字。“我送你下去,你的东西已在楼下了。”电梯门刚一打开,他就把热搜推了进去,里头已有三个保安在等着。热搜立刻被封住了嘴,蒙住双眼,被夹押着七弯八转地走了许久,最后到了一个房间里才被放开。

                  房间里陈设简单,有一张床、三把椅子、一个饮料柜,床侧头是卫生间。卫生间没窗子,沿墙基有个装着铁丝罩的小通气孔。房间也没窗户,只在高处有两个圆洞,安着玻璃。因为太高只能望见天空,看不见周围环境。那些人留下一个看守,没说什么便走了。看守摸了摸热搜的口袋,然后坐下来抽烟。

                  热搜靠在床上默默分析着目前的形势------这伙人敢于这样明目张胆地干,想必已知道昨晚的事,抵赖没用。但现在这局面单靠自己逃走是没指望的,只有让老婆在外头想办法。热搜想到这里,便装着上厕所,关上卫生间的门,拉响抽水马桶,借水声掩护叫通了陈妙。联系上后,热搜心定了些,继续考虑起对策来-------这伙人一言不发只是守着我,大约是要等能作主的人来处理我,那就是关键时刻了。好在对讲机打开了,并藏在抽水马桶水箱上,危急时便通知老婆。如果事先能诱使对方说出这是什么地方就好了。

                  热搜的头脑中隐约冒出一个朦胧不清的念头,但又说不清是什么,“地点……还有什么事也关系到地点?”在侦探所里,华生打了电话给一位熟悉的警官戴震,戴警官答应需要时可随时出动警力。陈妙安心了些,问华生打算怎么办。华生已经考虑好两种行动方案,采用哪一种按情况紧急程度而定。他说:“如果危险迫在眉睫,我只有请求警察出动,强行进入红砖房搜寻。但热搜是否在红砖房,我们并无确切把握,如果不在或被临时转移了就会打草惊蛇,迫使他们立即杀人灭口,所以,最好不这样做。假如不那么紧迫,比如能拖上一天……”

                  陈妙急问:“指望热搜能把地点通报过来?”“这自然最好,就是不行我也能想法找到的。”“怎么找?”两位女士同时问。“明天上午我和阿加莎装成检查燃气管的工人,把医院所有可能的角落都看一下。热搜不是说在房间上面有两个圆洞吗?没窗的房子很暗,多半还亮着灯,这些特征在外头都能看得见,找到这地方,下一步就好办了。唯一不放心的是医院建筑物太多,结构又复杂,一处处细找很花时间,怕拖久了会发生变化。”陈妙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说:“有个办法可以很快找到!明天阿加莎把‘牛奶’带去,不时让它叫上几声。只要离热搜不太远,那边对讲机就能传过来。我在这儿听着,一听到猫叫,就用电话告诉你们,你们带个手机就行了。”“好,就这么办。”华生眼里放光地说。

                  热搜直坐到半夜,他迷迷糊糊蹲马桶上拉屎时,被掉下去的便便溅起的水花击中“菊花”,这让他立马提起了精神。热搜刚上完厕所,“头头”就来了。“我是比亚迪医生、神经学家、教授、县人民医院院长,你太好奇,搞出麻烦事来了。现在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看热搜不作声,院长又说:“你没必要否认,不仅是纽扣,走道里还安着摄像头。”热搜摊开手说:“我这把年纪了,悉听尊便。”比亚迪院长笑道:“老头,真有胆略。但请相信,我不是嗜血的人。科学研究就得用标本。你知道吗?要揭示思维过程有多么困难,但是,一旦揭开了,其意义又有多么重大,不仅可以诞生超智能的机器人,而且还能造就任意数量的牛顿、爱因斯坦!这将彻底改变世界的未来!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牺牲几个本身有残缺的标本是值得的。关键问题是,我们站在什么样的角度来看这个代价。”

                  “比亚迪院长,你为什么费口舌给我说这些?总有什么目的吧。”“热搜,我只是想让你理解这项伟大的研究。如果你接受了我的观点,问题就好解决了。你可以留在这里,做我的助手。”“院长,我一点都不懂神经生理。”“你可以帮我整理实验数据。这不困难,我太忙没时间做。”“如果我干,我仍然得老死在这里,是吗?这儿是什么地方?”院长笑道:“这儿是温泉岛的一角。当然,你得待在这里,至少暂时不能出去。等到你也参与这项实验,也就不必继续约束你的自由了。”

                  “院长,我老了,等不到那一天的。”“你的心理压力太重,热搜。这样吧,不是有个女人在服侍你吗?就是天天来看望你的那个。我同意让她也来这里继续照顾你,做个伴儿。薪金我付,多少都行。你看,我是仁至义尽了吧!”热搜头脑猛然一亮:“原先他心里那个朦朦胧胧的念头一下子变清晰了。这家伙想诱捕陈妙呢!对了,只要陈妙不落入他手中,对他总是个隐患。难怪他兜这么大的圈子,原来是要抓到陈妙!”

                  院长见热搜沉默不语,又逼近一步道:“你要和她谈一下吗?这门外有电话,或者干脆把她接到这儿来,你当面做她的工作。我这就派车,到什么地方接她?她不在家里,她在哪儿?”这时,陈妙、阿加莎、华生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这番对话。华生紧张起来,轻声咕噜道:“热搜可别上当啊!我们一旦暴露了,你就完蛋了,我也得被迫采取第一种行动方案了!”热搜没上当,只听他说:“比亚迪院长,现在不必问她,这事得由我自己决定。”

                  院长露出失望之色,怏怏道:“也是,那你快决定吧。”“我得好好想一想。”“只能给你24小时。别忘记,你别无选择余地。”院长悻悻地向门口走去,忽又转身回来,说:“我不明白你犹豫什么?来,我带你参观一下实验室。要知道,凡是热爱科学的人都会喜欢上它的。”他们来到世界一流的神经实验室,仪器设备整齐排在两边。当中是张大实验桌,从12台仪器引出来的各色软管伸到中间一个用白布盖住的东西里。“看看这个。”院长示意热搜往前站,轻轻抽去盖布。热搜顿时一阵恶心。那是个金属容器,上面罩着半球状的玻璃罩子。容器里盛着浅浅的淡黄色液体,浸泡着一堆粉红色、湿漉漉的东西,上面满布红丝。即使是门外汉,也能认出这是一副人的离体大脑。

                  “一副离体的、活的人类中枢神经,世界上最精密的机器。”院长比亚迪不无得意地说,“我让它保留着某些感觉神经,接受我给它的信息,这些信息将使它产生相应的思维活动,看这儿。”

                  热搜勉强注视院长指点的地方,一对眼球摊放在大脑前面,各有一条火柴棍粗的神经连到大脑的后面。“这是视器,那边一条是舌神经。热搜,你猜一下我怎样观察思维活动?”“我没看见微电极和电线。”“热搜,你知识广呀。不,我不用那种落后技术。我创造了荧光观察法,可用肉眼直接观察思维过程。我做给你看。”

                  院长关掉所有的照明灯,开亮了实验桌上方一盏紫光灯,垂直照在桌上。又启开一个小瓶,用支棉花签伸进去蘸了一下。“这是柠檬酸,你看看人在尝到酸味时大脑的反应。”比亚迪掀开玻璃罩,把棉签伸进去在舌神经上轻触一下。不到0.1秒,沉默的大脑瞬间出现几十个绿色的荧光亮点,接着迅速扩散、增多,数不清的光点像点燃的火药引线般穿来穿去,忽明忽灭、闪烁不止。不久,荧光点渐退、消失,只在一小片区域里绿点还保持了几秒,随后也平息了。

                  “看见了么?这仅是非常简单的思维活动。如果用电脑把过程的时限展开,便能分清整个思维过程的程序。比如把这种酸味和记忆库中的信息比较,得出柠檬味结论的运转过程。”“奇妙,妙......”热搜由衷地赞叹,“荧光法的原理是什么?”比亚迪打开室灯,关上紫关灯,说:“很简单,将荧光素和载体从颈动脉注入大脑,使之渗入脑细胞内。当这细胞有思维活动时,荧光素暂时被斥到细胞表面。在紫外线照射下,表面的荧光素还原成可见的绿色荧光。你感兴趣了?”“怎么说呢?院长,我考虑考虑再说......”

                  翌晨8:30,第二方案已开始行动。“你们干什么?”县人民医院门卫望着眼前的一对男女问。男的提着个小箱子,颈脖上挂着副大耳机,女的左手提着根避雷针似的棍棒,右手牵着只加菲猫。男的掮着写有“空气分析箱”字样的背包,腋下夹着一卷图纸。女的回答:“我们是燃气公司的,你们医院有根燃气管漏气了,要检查维修。”“检查维修管道要这只猫干什么?”门卫问。“它能嗅出地下管道漏出的气味。”阿加莎妩媚一笑,不再答理,和华生径直向里走去。

                  他俩先到主楼四周,装模作样地探查起来,因为直接走向西园去是会招人犯疑的,而且他们想先试试和陈妙的协作有没有问题。他们走到离人较远处,阿加莎搔了下‘牛奶’的头,猫果然“喵喵”叫了两声。阿加莎戴上耳机,对着那根棍棒问:“听见了吗?”侦探所里,陈妙一直拿着电话听筒,面前放着始终打开的对讲机。听见阿加莎的信号,她回答:“没听见猫叫声。”

                  “我们在主楼附近,就要向目标那边接近了。你留神听着,一有猫叫就通知我们。”华生嘱咐道。他俩磨蹭了一阵,又找门卫问:“漏气的地方在墙那边,从哪里可以走过去?”华生展开地下燃气管走向图,指点给门卫看:“喏,毛病出在这根分管上,找到漏气孔后还要挖开来换呢。”门卫迟疑一会,最后还是按了西园门的开锁按钮,“你们要干快一点。”

                  他俩踏着草坪,一边用探测棒点点触触,一边移向红砖房。红砖房门口停着辆小货车,有个男人正往车上装货,见到他们便跑过来问。阿加莎又解释一遍,见他将信将疑,便让“牛奶”闻了闻下水道口,拍了下它的头,“牛奶”狠叫了一声。阿加莎解释:“这猫说,下水道里有燃气味。”这个男人又回去装车了。他俩一前一后慢慢挨近红砖房,先转到侧面门卫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正式认真检查起来。走上十多米,便让“牛奶”叫几声。“陈妙,听见了吗?”“没有。”又往前走一段:“听见了吗?”“没有。”

                  走到侧边的尽头了,阿加莎不安起来,不断地问陈妙。华生一直跟在她后面不停地仔细观察墙壁凹凸的地方,寻找那两个圆洞。转入房子后面之后,阿加莎耳机里听到陈妙大喊:“听到了!很轻。再往前走……对,响些了,再走,再走,愈来愈清楚了。”

                  华生拍拍他老婆的肩头,示意她看上面。阿加莎抬头望,在一处凹进去的地方,大约二层楼高度的墙上果然有两个圆窗洞,里头亮着灯。她一阵狂喜,向陈妙通报:“看到圆窗子了,找到啦!”

                  华生弓下腰,让老婆站在他肩头上,然后慢慢直起身。但阿加莎够不着窗洞,差半米左右。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小通风口,比较低。便叫老公慢慢挪过去,向里张望。一分钟后,她从老公肩膀跳下来了,满心欢喜、轻声说:“是卫生间的通风口。卫生间的门开着,我看见那里面有张床,床上躺着个头部包着绷带的老头。”陈妙也听见她说的话了,忙喊:“准是他!热搜做过耳朵听骨手术,还包着纱布。”华生在一旁说:“夫人,我现在要挂断电话了,我得用它叫戴震警官来。现在该他来处理了,我们在这儿等他......”

                  寒露这天,夜晚挂着满天繁星,热搜和陈妙坐在温泉岛鸟巢别墅的阳台上欣赏着美景。陈妙轻声道:“一个多月了,老公,你的心境平静下来了吗?别再想那些血腥的场面了,早点休养好,重找一家医院做心脏移植手术。”“我不是想那个噩梦。我在想,哈登那副大脑里藏着怎样一个可怕的经历,也许能让他重新讲述出来……”

                  “你还没个够呀!既然你的精神已经复原,明天我就联系医院,好不好?”热搜叹口气道:“我们总是想不到一块儿去。好吧,随你,但这次别耍什么花招了。‘牛奶’怀孕了?哼!哪只母猫腮帮子会这么明显?会黏着‘铲屎官’?会这么爱撒娇、这么调皮?你居然还弄回一堆小猫来哄我......”这时,陈妙用食指挨在老公唇上,问:“你爱我吗?”  “爱!”“如果世界末日来了,就剩下一分钟,你会和我在一起吗?”“不会,我会选择和我不喜欢的人一起。”  “为什么?”  “因为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会觉得一分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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