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魔谍魅影（5）

                  地狱才十八层，魔界的谍狱在十九层，可见这个专门关押仙谍的牢狱该有多么黑暗。

                  但芳芳不在乎，也许这就是一个间谍的宿命。她从未惧怕过死亡，她只是眼下忘记了该怎样活着。在熬仙岩浆的炼煮下，她的肉身早融化一千次了，但蝎王是不会让她死的，他怎么会舍得让这么一个有价值的人物去死呢？他要折磨她，无休止的折磨她，直到她屈服为止。她是仙体，除了炼化魂丹，哪怕灵魄都已粉碎，只要没被打散，她仍会重聚肉身、再植灵骨，一点一点重获生命。不过，只是这样的生太残忍了，相信任何一个还有知觉的生灵宁可魂飞魄散，都不会于这样的情况下再贪图活下去，因为死亡在此刻才是最大的仁慈。

                  之后的几天，芳芳都会被捞出浆池重复这种折磨。但她却越痛苦越坚定，她知道，只要自己守住秘密，就是守住了一名仙谍让上界之神都心生钦佩的信仰。可是，当她挺过第七七四十九次折磨之后，却遭受到了比天雷都难以承受的灭顶一击。

                  这次芳芳刚被投回浆池，忽然听到了异常惨烈的哀嚎。她循声一望，栅栏后的一个浆池里正熬炼着一个人。凝目一瞥，竟是自己三万于年的下线————老齿。

                  “老齿！寻你不到，竟在此处？”芳芳大声呼喊。

                  此刻老齿用于伪装的魔身已被炼化，露出其年过五旬的仙道样貌，两颗异常宽扁的门牙特别明显，回话夹杂着哀嚎一同传来：“啊……谍主！果然是你！啊……啊……”

                  芳芳不想在下属面前暴露惨相，压抑着痛苦问道：“因何暴露？你可是七阶九重魔将，跟随蝎王两万余年，怎会招致怀疑？”

                  老齿的痛苦直线加剧，回话已不连贯，但有种无以复加的激愤还是令他冲破承受极限，尽量做到话语不被惨叫打断：“谍主，吾……吾等皆被骗了！且……且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幕后主使是谁！”

                  “老齿，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芳芳的心在剧痛中颤抖起来，意识到问题超乎寻常的严重，因为自己的行踪被泄露本身就是个难解之谜。

                  老齿痛吟少许，嘶喊道：“谍主来此何人知晓？”

                  “大士、云中仙长、雌鹞师太、还有家夫雪鹤。”

                  “……好！此四人皆在何处？”老齿从痛嚎中发问。

                  芳芳稍作迟疑，回道：“为了尽快应战，大士、云中仙长、雌鹞师太在定下此攻略后便闭关了，我是眼见三位入关后才制定的行动路线及详尽部署。此……此细节只……只郎君一人……一人悉知。怎……怎……”说到这里，芳芳声似蚊蝇。转瞬，她歇斯底里大喊：“不！不可能！不可能！万万不可能！我……我致死不信郎君会出卖我！不！不可能！不……”

                  此时的气氛已经凝固，老齿的痛嚎也埋在喉咙里。半晌，老齿咧着厚嘴任泪水灌入口腔，一字一顿道：“除……此……还……有……何……人……？”

                  逻辑的力量无人可逆，芳芳“嗷”的一声嘶嚎，顷刻晕厥。

                  良久，岩浆炼池只剩咕嘟咕嘟的沸煮之响……

                  老齿强忍剧痛仍未发声，待隔壁传来芳芳倒上一口气之后的轻吟，老齿才缓缓说道：“初始我也不信，但为谍三万余年，吾等资深呐！前时一战，御仙部署是我这个副帅同蝎王一起制定的。东侧左玄、西侧右玄、北侧中玄皆布兵两万。南侧天玄陈兵五万，因七十二地煞不会舍近求远，必攻此门。余下九万魔将居中驰援四门，哪里吃紧拥向哪里，仙阵想破任意一门皆难。但东南侧的洪玄阵位因连着地引，是个虚位，只有大乾境内知此机密，无须重兵把守，仙阵亦不会攻，只留少许魔将造个声势即可。我通过单线灵鹰将信息发出，直落谍主之手，还有谁知？”

                  芳芳继续沉默，半盏茶功夫才小声说道：“他是联通使，……传给地煞阵。”

                  而后老齿喃喃道：“信息发出仅三个时辰我便被抓了，但蝎王一直未对我动刑。当鏖战结束，蝎王对我说仙阵大败，地煞受损，天罡几乎全军覆没，是被他暗暗调集到洪玄阵位的九万高阶魔将伏击而败的。之后，蝎王当着我的面放飞了那只我给你传完信后回归的灵鹰，还让我瞟了几眼言说天罡阵位形同虚设、若伏击必永除大患的密函。而后才对我下狠手，在我坚决不吐半字后才于今日将我投池熬炼。当时我在想，地煞乃仙阵战车，皆被万圣大士灵控，一丝一毫波动都与大士魂灵相连，断无差错。有权于布阵前得此信息者唯谍主与郎君，那日蝎王俘你归来若不与我暗中相看，属下还把谍主列为首嫌。但一见到你，属下便结论顿出，定是雪鹤郎君！”

                  闻听此言，芳芳如同扼颈之手突然松开般倒上一口气，嚷道：“不对！战后我们几人在万圣大士面前仔细推析过惨败之因，郎君言说碧云仙翁有只与你一模一样的灵鹰，是认真查证过的，因为其早在我们的视线之中。且战前煞首向云中仙长详说布阵之时，碧云仙翁所率的碧云宗阵营就在旁边，其闻听详细后择机发暗信也是可行的，毕竟天罡地煞阵遭伏是在二次深入洪玄才发生的，蝎王速设伏兵时间上来得及！”

                  老齿言道：“若说碧云仙翁窥得我灵鹰机密之后，驯养、暗藏灵鹰，探知详情后再暗放灵鹰皆成立，或是前战之败就是他干的！那么，今日谍主落此何人所为？”

                  是啊！除芳芳之外知情者四人，其余三者皆于未知芳芳行程之前闭关潜修，泄密者总不会是芳芳自己吧？芳芳再次沉默，眼中死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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