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并不会长一智，但会形成巴甫洛夫效应。

——

“你在害怕什么？”

这问题要是放在一个礼拜前，叶柔竹肯定会昂首挺胸地表示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个名字来来来发给你看。

但上周六接了一通电话后，她实在是想了太多东西，一梦乾坤问她在怕什么，她可耻地发现，自己还真的很害怕。

叶柔竹表情不太自然地别开视线：“我要是说出来，你肯定以为我在编故事。”

一梦乾坤无语：“那我就当故事听好了。”

“我以前玩另一个游戏的时候，因为是主力来着，所以指挥把我和其他人的手机号都存了，开攻城战之前都会电话我们上线准备，后来他A了，再后来，他女朋友用他的手机打过电话来，问我是谁，和指挥什么关系……”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虽然最后叶柔竹解释清楚了，但对方还是不太信，大概是因为游戏打得好的姑娘比较少吧，正宫先是怀疑她是游戏外的小三，后又担心他们会因为游戏勾搭成奸，最后严厉地警告了她一番才算罢休。

叶柔竹挠挠头：“我可不想哪天再被你女朋友问一遍同样的问题，当年我是自由职业没什么关系，如果上班时候接到这种电话，我以后哪还有脸混，不得卷铺盖辞职走人吗。”

她说完后，一梦乾坤好半天没说话。

叶柔竹僵硬地站在原地，也没敢去看他的表情。她说的事是真事，却并不是她不愿说自己真名的主要原因，怕再被当成小三只是一方面，更怕……

更怕真的成了小三啊。

如果一梦乾坤现实中真的有女朋友，然后还在网络上对她如此这般，那就是无可抗辩的劈腿渣男，是她非常不屑一顾的那种人，可纵然知道是如此，还是没有勇气直接问出“你有女朋友吗”这句话，既怕听到有，又怕听到没有。

有，自己就能割舍吗？没有，自己又能向前更进一步吗？

倒不如就停留在普通朋友的关系，不前不后。

她现在的处境已经不再是当初想退就退，想逃就逃的玩家，一旦踏错，一梦乾坤可以扔卡不玩，她却还得守着净土，到那时每日触景生情的人就又要多一个了。

“好吧，”最后一梦乾坤让步了，“那我就随便存个了。”

叶柔竹的心瞬间如坠万丈冰窟，满脑子都是“他真的有女朋友”的弹幕在呼啸，几乎把视线……把空气都给隔绝了，游戏舱里竟然会这么闷吗？自己竟然第一次发现，难道是换气扇坏了？

一梦乾坤：“不过……”

叶柔竹不想再听下去了，果断摘了镜片和耳机，逃回了现实世界。

她跑到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叶柔竹双手撑着洗脸台，一股委屈之情堵在胸口，越想越难过，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手机在外面响，脚后跟都猜得到是谁，但她不能接，更不敢接。

为什么这么贱！为什么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没骨气地往坑里跳！叶柔竹！你是猪脑子吗！你到底还要在同一个坑里摔几次才知道疼！

陪你聊天又怎样，带你练级又怎样，给你刷焰火又怎样，这种骗骗小孩子的把戏，你也会中计，你是有多蠢啊！

铃声还在继续，叶柔竹索性打开淋浴器，站在水下认真的哭了起来。

直哭到热水放干，身上开始觉得冷，她才抽抽搭搭地走出卫生间，一边擦鼻涕一边去抽屉里翻干净的内衣内裤。

电话又响了，叶柔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脸毛躁地接了：“喂。”

瘟疫小清新在那头欢呼一声：“你可算接电话啦，明天有空吗，我到广州来出差，请你出来吃个饭！”

叶柔竹随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吸着鼻子问：“怎么突然要来出差？”

“哎呀，这不是我家老爷子的朋友介绍了个新客户，我就过来走动一下关系嘛，飞机过来两小时，很快的。”

叶柔竹看了一眼挂历，回答：“我明天没有安排，你几点到，要我去接你吗？”

瘟疫小清新说：“那倒不用，我要先去宾馆，到宾馆了和你联系吧，你可以先查查有什么好吃的，不要粤菜啊。”

叶柔竹随口答应了，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瘟疫小清新似乎没听出来她声音不对劲，也没问，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房间里安静下来，叶柔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忍不住把手机拿过来，看来电记录。

四个未接来电，其中三个是瘟疫小清新，一梦乾坤只在她刚下线的时候打了一次，见她不接，之后就不再打了。

叶柔竹感觉松了口气，又感觉更憋屈，索性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眼不见为净，回卫生间吹头发去了。

原以为第二天和瘟疫小清新面个基可以换换心情，谁知一大早又接到电话，说是飞机因为大雨晚点四个小时，没空和她见面了。天灾无法避免，叶柔竹也不好说什么，反而是安慰了她几句以后还有机会，挂了电话之后就坐在椅子里发起呆来。

被人放鸽子的事，她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足一哂，默默去卫生间卸了妆，又是颓废的宅女一枚。

登录净土，三两个玩家在广场打坐赚经验，叶柔竹操纵着风晚翠舒展了一下筋骨，理了理鬓发，打算找个有人的地方陪练去。

没等她选好区域，飞檐上忽然跳下来一个人，定定地站立在她面前。

叶柔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一梦乾坤又跟以前一样跑来蹲守自己，结果仔细一看，来的却不是自家大徒弟，而是杀人魔殷不离。

“你怎么还来？”

殷不离抛着手中的暗器囊，声音冷漠：“果然是你。”

“……啥？”只疑惑了一秒叶柔竹便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无心的一问，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好认栽，“少侠聪慧过人，应当知道非礼勿言的道理。”

工作人员玩小号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别做出什么留下把柄的事来，叶柔竹一向花花肠子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

殷不离：“当掌门不好玩？”

这问题让人怎么回答？

“还行吧，怎么了？”

“给我橙武是你老板授意的？”

叶柔竹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识破了她的身份后，以为自己给他绛幽是净土官方破财消灾的手段了，顿时哭笑不得：“你想多了，纯属个人行为，不会再有别的掌门给你了。”

殷不离对这个答案当然是有点不满意的，但也无话可说，就点了点头，转身走。

“喂！你答应过的事……”

“我会做到。”

杀人魔言简意赅，求证完心里的疑问，转个身就读传送符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叶柔竹稍微放心了点，这下栖星宫就成了第二个免于被屠的门派，虽然手段丧权辱国了点，不过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

输入坐标，飞练级区。

落银湖。

风晚翠刷在了湖面上，叶柔竹先是一愣，接着看一眼坐标，发现自己手残了，多按了一位数，这才会跳到60级任务的区域来。

落银湖是栖星宫地图内冬景的区域，与望风崖相距不远，可以彼此眺望，都是一样白雪皑皑，青松苍翠。由于是个温泉湖，水面蒸着淡淡的水雾，雪花飘落到接近水面便会融化，无法封冻，普通玩家来了只能涉水前行，而风晚翠因为没有设计水下的衣服效果，所以能站立在水上。

这一带理所当然是没人的，叶柔竹重新输坐标，准备离开。

“早。”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叶柔竹讶然回头，发现一梦乾坤正在湖边打坐回蓝。

“啊……”经历了昨晚的尴尬，再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梦乾坤打完招呼就没说话了，叶柔竹突然觉得很不习惯，回想一下，似乎以前每次见面都是他先开口，从来没有出现过无话可说的情况。

现在人家不打算开口了，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气氛十分微妙。

“你在这儿干嘛？”

“做任务。”

“哦哦。”

又没话了。

没一会儿蓝回满，一梦乾坤招呼也不打就走。

这种事……叶柔竹微微苦笑，以前还真从来没有过，以后只会越来越多，自己还是赶紧习惯为好。

本以为再见面一梦乾坤会想以前一样追问几句，结果并没有，应该是被她提醒了以后，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妥，所以悬崖勒马，索性连问也不问，倒是给她留了余地。

【世界】一梦乾坤：栖星宫落银湖有掌门陪练BUFF，想刷无垢冰晶的现在正是时候。

正在输新坐标的叶柔竹愣了一下，怎么，这家伙明明看到自己开了BUFF，还是走了吗？然后还把消息卖到世界频道？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这已经不是保持距离，而是刻意回避了，他这是连朋友都不想和她做了。

心底里又涌起一阵难过的情绪，她马上摇摇头将其甩开。

嗯，不错，还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之前的那些可能只是无心之举，被自己解读太过了，人说不定在心里鄙视你呢，自作多情真是要不得。

也好，从今往后，大家就只是NPC和玩家的关系。叶柔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无垢冰晶是洗炼装备的必备材料，玩家有需求，工作室自然就会有侧重，一梦乾坤的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一大群工作室的账号就人体蜈蚣一样轰隆隆地碾了过来，一时间湖边各种小怪的惨叫不绝于耳。

而风晚翠，真正是被当做一个NPC晾在了湖中心，整个BUFF期间，没有一个人上前和她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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