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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食物,大量的食物,她会非常高兴。我已经忘了身后用布条挂在脖子上的又大又肥的鱼,但站起来时,鱼打在身上,我重新想起了它。我拿着它从头到尾地抚摸着,双手和全身都涂得滑腻腻的,可我再也吃不下去了。想到她见到这条鱼会有的高兴劲儿,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有片刻的犹豫,我立刻出发了。我是顺着河水漂下来的,现在就应该沿着河岸朝上游走回去。我在密匝匝的蘑菇林里艰难地择路而行,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密切注意可能出现的危险。有几回,听到了无所不在的蚂蚁们在木头里干着五花八门的营生时弄出的咔嚓声,我并不在意,它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它们是粮渣征收员,而不是猎手。我只害怕一种蚂蚁,那就是兵蚁,它们有时成千上万一大群一大群地前进,将所有它们碰到的东西一扫而光。甚至在过去,当它们还是些微小的生物、不到4厘米长的时候,较大的动物见到它们也会落荒而逃。如今,它们长达40厘米,就连肚子厚达半米的贪婪的蜘蛛,也不敢与它们较量。
我走到了蘑菇林的尽头,一只得意洋洋的蝗虫正在大嚼它找到的美味佳肴,它的后腿折起来放在身下,随时准备起飞。天上飞来一只巨大的黄蜂,它垂悬在蝗虫头顶上不远处,突然落下来,逮住了这倒霉的食客。免不了一场搏斗,蝗虫终于体力不支,黄蜂灵巧地屈起柔韧的腹部,将螫针刺进俘虏甲壳的结合部,刚好扎在头下面。螫针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样熟练而又准确,一针下去。搏斗就停止了。黄蜂抓起尚未死去,但已瘫痪的蝗虫飞走了,我喘着粗气继续往前走。
地面变得凹凸不平,我的旅行很费劲。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冈、高地,艰难地爬向陡坡,又小心翼翼地从另一面走下来。在一段路上,长着密不透风的小蘑菇,我不得不用梭镖打折它们,开出一条小路爬过去,蘑菇进出火红的液体,喷在他的身上,又从我沾满鱼油的胸脯上滚落下来,渗进地里,当时,我心里感到一种奇异的自信。
我不像先前那样谨慎了,更为大胆地大踏步向前走去。我打倒了一些拦路的障碍物并摧毁了它们,这一微不足道的成功,给自己带来了不可思议的虚构的勇气。我慢慢登上了一座红土悬崖,悬崖大概有一百多米高,由涨水时泛滥的河水慢慢冲刷而成。我能看见河水,在过去某个洪水泛滥的时期,河水曾经拍打过我脚下崖顶的边缘,而当时,河水距此已不到300米。崖壁上差不多长满了崖菌,大的、小的、黄的、橙红的和绿色的都有,它们极其杂乱而繁茂地长在一起。在峭壁半中腰有一道蜘蛛网,它3厘米粗的丝绳一直牵到崖底,蛛网奇异的几何图案闪着不祥的光。在崖壁上伞菌丛中的一个地方,有一只庞大的怪物在等待着,等着有不幸的牺牲品落入那张巨大的罗网,等待猎物挣扎得筋疲力尽。那只蜘蛛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它有着永不放弃的耐心,对猎物的到来深信不疑,对它的牺牲品绝不会心慈手软。我蹲在悬崖边,我是一个智力退化、皮肤粉红的小动物。
一条鱼在我脖子上晃来晃去,一片肮脏的蝴蝶翅膀围在腰间,手里握着一柄长长的、用甲虫角做成的梭镖。我蹲在那里,轻蔑地俯视身下的闪光的、白色的蛛网。我曾打击蘑菇,它们在自己面前纷纷倒下,我什么也不怕,毫无畏惧、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着。我要去见勃朗特,要把她带到这片长着无边无际的食物乐园。在前面距离约50米远的地方,多沙的黏土里有一个垂直挖下去的洞穴。这是一个被精心地挖得圆溜溜的洞穴,洞壁四周附着丝网。洞穴大概有10米或者更深,洞底挖得更宽,形成一间小屋,洞的主人和挖掘者可以住在那里。洞顶盖着一块活门板,门板上涂上泥,撒上土,伪装得和周围的泥土分毫不差。经过此地的人或动物,必须有一双机警的眼睛才能觉察到这个洞口。但此时正有一只机警的眼睛从洞里往外窥视着,这是那位建造地下室的“工程师”的眼睛。
八条生毛的腿长在那个家伙身子的周围,它静静地吊在垫衬着蛛丝的洞穴顶端。它的身体是一个硕大的、奇形怪状的圆球,呈肮脏的褐色。两对凶残的大颚伸在它凶猛的嘴部之前。两只眼睛在黑暗的洞穴里闪着幽光,整个身体上,长着一层粗糙的皮。这是一种有着根深蒂固的邪恶,其凶残程度让人难以置信的动物。它就是褐色的猎蛛。它的身体直径有70厘米左右,或者还要大,腿伸出来可以罩住方圆2米的地方。它盯着我,两眼放光。口水从它嘴里涌出,并从颚上流下来。我在悬崖边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因自以为了不起而趾高气扬,对那张白色的蛛网只是感到滑稽。我知道那蜘蛛不会离开蛛网来袭击自己。我弯腰折下一朵长在脚下的伞菌,它在被折断的地方渗出浓稠的液体,上面爬满了蛆虫,它们在疯狂地吮吸着。我将那朵伞菌扔下去,隐蔽在菌丛中的黑色与银色相间的蜘蛛,从藏身处荡出来查看落网者为何物,我大笑。而那只大毒蛛,则在洞穴里窥视着,因急不可耐而颤抖。
我距它越来越近,我正在用梭镖当工具,掘出一朵朵伞菌,投在崖下巨大的蛛网上。那只巨蛛慢吞吞地从一个地方爬到另一个地方,用它的触须检查每一个新落在网上的东西,当确认它们是蘑菇,而不是它渴望得到的美食时,便将它们丢在一边。当一块特别大的菌茎差点打中了下面那个黑家伙时,我又大笑起来。可就在那时,那扇活动门轻轻地打开了,我急忙转过身去,瞬间,我的大笑变成了尖叫。那只巨大的蜘蛛张开淌着口水的大嘴,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地向我扑来。它的大颚张得大大的,毒牙清晰可见。那家伙距我还有二十多米。它一跃而起,眼露凶光、杀气腾腾地张开八条腿、龇着毒牙。我又尖叫一声,挥起梭镖戳出去以挡开巨蛛跳跃产生的冲势。由于恐惧,我抓梭镖的动作变成了拼命的挣扎。
梭镖猛扎出去,大毒蛛落在枪尖上,梭镖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扎进了那凶残家伙的身体。它被穿在梭镖上挣扎着,我吓得呆若木鸡。那家伙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大颚咬得咯咯直响。突然,蜘蛛一条细细的毛腿挫过我的小臂。我恐惧地喘息着往后退去,脚下悬崖边的黏土塌了。我一直往下坠,手里仍然抓住梭镖,那只巨蛛仍在枪尖上扭动。在空中往下坠落时,我因惊慌而目光呆滞,我和大蜘蛛一起飞速下坠。我感到自己坠落在一种特别有弹性的东西上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那是崖壁上的蛛网!我恐惧到了极点,早已魂飞魄散,轮到我疯狂地挣扎着。巨大的、黏性的蛛网缠绕着我,越是挣扎,便被绑得越紧。那只受伤的动物在极度的惊慌中战栗着,离我只有两米多远,它仍在龇着毒牙拼命够向我。
我像疯子一样拼命挣扎着,想挣断缠住自己的蛛丝。
我的胳膊和前胸因涂上鱼油而滑溜溜的,黏性的蛛网粘不上那些地方,可是我的腿和大半个身子却被那些富有弹性的蛛丝紧紧地束缚着,那些蛛丝正是为我这样的牺牲品准备的。我已精疲力竭,于是停下片刻喘口气。接着,我看到,几米处,那只银白色与黑色相间的魔怪还在耐心地等着我耗尽最后的体力,它断定时机已到。在它眼里,那只大毒蛛与我是同一个东西,是同一个落入罗网的倒霉的家伙在挣扎。蜘蛛在网上敏捷地荡过来,身后一路放出一根丝绳。我的双手是自由的,因为上面涂上了一层鱼油,我疯狂地对着一步步逼近的魔怪挥手、尖叫:“滚开、滚开!”。蜘蛛停下了,我挥动的手使它想到它可能会伤害它或攻击它的大颚。蜘蛛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它们都是残忍的家伙,无一例外。它小心谨慎地接近目标,然后停下来。它的吐丝器和腿忙碌起来,开始投出一根根黏性的丝绳,丝绳不偏不倚地落在大毒蛛和我的身上。我与那些不断落下来的丝绳搏斗,拼命想推开它们,可是白费力气。
几分钟后,我从头到脚已被一块丝质裹尸布罩得严严实实,甚至眼睛也被蒙得看不见亮光。就这样,我与我的敌人------那只大毒蛛,都被盖在同一块幕罩下,而大毒蛛仍在竭力地移向我。再也不见动静,撒网的蜘蛛断定猎物已成为瓮中之鳖。在蜘蛛移步向前,打算螫昏它的猎物,吮吸美味的血液时,我感到蛛网的丝绳在微微下坠。在黑腹蜘蛛向前移动时,不断增加的重量使蛛网轻轻下滑。我在紧裹着自己的蛛网里惊呆了。在这同一张丝质裹尸布里,大毒蛛在我的梭镖枪尖上又一阵剧烈的扭动。它的上下颚挫得咯咯直响,角质梭镖震得直抖动。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一动也不动,只有等着巨蛛的毒牙来刺穿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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