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短信：【恭喜你男朋友订婚。】

  路窈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刚好是她专业课的尾巴。上课的教授姓姜，大学三年多里带了她两门专业课，大家都叫他“老姜”。

  老姜的课枯燥，最有趣的是下课前的最后十分钟，他照例吐槽他巨优秀的摄影专业傻儿子。

  “小姜为了拍奔跑的傻狍子，你们猜他都干了什么蠢事儿？”

  大家要他别卖关子，老姜推了推鼻梁的眼镜，他一[kou]一个傻儿子，嘴边的笑意却泄露了几分对儿子的骄傲，“他可真牛了，追着傻狍子绕圈跑了整整三分钟，人狍子就是不肯跑，干脆啊就把脑袋给埋土里了。”

  哄堂大笑。

  路窈也笑了，她听到有同学问：“为什么脑袋埋地里？”

  老姜看向他：“这不就是它觉着自己看不到我们，我们也就看不见它了么！”

  又是一阵爆笑。

  路窈手机震动，这年头发短信的不是运营商就是垃圾短信。她随手点开，是个陌生号码，简单又没头没脑的一句。

  她怔住。

  这几个字她都认得，组合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

  室友周周凑过来：“你还别说，老姜这话说得挺有哲理。”

  路窈盯着短信，没听到周周说的。她上下滑动屏幕，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再怎么滑都滑不出一朵花来。

  她有男朋友没错，但什么叫男朋友订婚了？

  路窈第一反应，这八成是恶作剧，第二反应，对方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至于第三……

  胳膊肘冷不丁被撞了一下，她回神，下意识锁屏看过去，对上周周颇为暧昧的眼神。

  “干嘛呢？”周周没看她屏幕，猜她是在跟男朋友聊天。

  路窈回神，注意力又回到被摁灭的屏幕，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沉默让周周露出了然的表情，一胳膊又撞过去，周周挤眉弄眼，“又跟齐某人有约？”

  齐某人是齐越，路窈男朋友。

  周周煞有其事点头：“懂了懂了，我是个懂事的室友。”

  话落，路窈胳膊撞回去。

  周周捂住自己胳膊：“不就欺负我母胎solo！”她吐槽归吐槽，“看在他昨晚一下飞机就来见你的份上，本宫准了你今天的晚归。”

  她见过齐越，在路窈和他确定关系的第二周，他作为家属请她吃了顿饭。没见着人前，她只在路窈手机里看过他的照片，很帅，帅得有点离谱。她那颗爱[cao]心的心瞬间揪起，一个又帅又比她们大上几岁有阅历的人，她怕缺根筋的傻路窈上当受骗。

  谁知初次见面，这本尊竟比照片还好看，用惊为天人形容也不为过，关键人彬彬有礼，对路窈嘘寒问暖，体贴又周到，餐桌上对她这个路窈室友也是照顾有加。她考察半天，这人宛如她肚里的蛔虫，明里暗里将她的忧心给化解得一干二净。

  至此，周周眼里，齐越确实无可挑剔。

  路窈闻言，晃了晃手机，“发错人的短信而已。”

  她跟齐越认识半年，谈了四个月恋爱，连周周都觉得他好，不会有第三种可能，她相信他。

  那只能是发错了。

  “今晚齐越加班。”路窈胳膊半支在周周肩膀。

  齐越去北京出差两天，昨晚才回上海。他晚上七点半落地，匆匆来学校找她吃了个夜宵，然后跨了半个上海回家。今天中午两人联系，他因为临时的出差，忙成狗。

  周周顶开路窈胳膊，反搂住她，“哦～难怪呢！”这个拉长的“哦”转了不止十八个弯，“不然某些出个差大晚上回来都不肯放过一分钟约会的人怎么舍得丢下女朋友一个人呢！”

  “去去去。”路窈翻了个白眼。

  周周笑嘻嘻凑过去：“备胎小周竭诚为您服务！你说，吃饭还是晚茶？”

  路窈一巴掌拍开她：“滚！”

  周周拿起桌上手机，打开美食app，“晚上吃啥？”她挑花了眼，大学城附近好吃的多，每天吃饭她都挑半天。实在没看出来，她把屏幕转到路窈那，“不然出去吃？顺便给我母上大人买个生[ri]礼物。”

  路窈随她：“行。”在手机找了几家两人爱吃的餐厅，她让周周选一家。

  路窈：【晚上跟周周出去吃饭。】

  她给齐越发微信，两个人习惯了互相报备。

  齐越秒回，回的是只点头的兔子，她前两天在他手机里添加的新表情包。

  路窈笑笑，回表情表示他在忙。她退出微信，后台那条没来得及关闭的短信再次映入眼帘。

  这次，她直接删除，一笑置之。

  “老姜，傻狍子真傻傻不会跑，站那把自己脑袋埋了啊？”

  班上还在讨论傻狍子。

  路窈抬头，看到老姜笑得特别意味深长，“那你猜它为什么叫傻狍子呢？”

  周周“噗嗤”笑了，路窈也是。

  *

  吃完晚饭，周周拉着路窈去珠宝店。说是珠宝店，是家挺有名的设计室，价格不菲。

  周周的选择障碍症在这家号称独一无二设计的珠宝店里发挥得淋漓尽致，路窈陪着挑了又挑，耗时一小时四十六分钟，才敲定一条黄蓝宝项链。等周周被带着去结账，陷入新一轮礼盒障碍症。

  路窈挑得累，在休息区喝了大半杯水，解锁手机。刚才忙着挑礼物，她没顾得上看手机。微信不少消息，大多来自班级群，没有齐越。

  店里灯火敞亮，布置得特别有情调。她想了想，打开美颜相机对准自己，打算自拍了发给齐越。

  选择障碍的周周回头，见状，她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腻死了！”

  路窈听到这开玩笑的吐槽，[bo]澜不惊地转个身，她换到落地窗前，顺带给她做了个鬼脸，“就腻歪了咯！”

  前两天齐越去北京出差，除了他昨天白天忙，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告诉她。从前她也觉得这叫腻歪了，真谈恋爱了，她才明白，这叫情侣间的分享[yu]。

  路窈举着手机，对着镜头比V。不经意的一眼，视线忽然就挪不开了。

  有人闯入她的镜头。

  珠宝店不在市中心，周边安静，她们来时就发现对面是家看着挺高大上的会所。周周还感叹说，纸醉金迷。

  这会儿，奢华会所的大门[kou]站了不少人。

  西装革履的五六个人，夜[se]中，辨不清人影，瞧着没什么分别。唯独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在一模一样的黑西装中尤为显眼。

  最关键的，背影很像齐越。

  路窈回头，从珠宝店的落地窗，看向他。

  他们背对她，她看不清。

  会所服务生开了门，璀璨灯火倾泻而出，被簇拥的男人逆着光，[shu]悉的背影忽然间模糊了起来。

  路窈眯了眯眼，颀长身形，真的像。

  不过，齐越是IT宅男，偏爱休闲风，她从未见他穿过西服。今晚他在单位加班，不可能是他。

  她收回目光，将第一张自拍发给齐越。自拍的两张照片，只有第一张没有闯入的不速之客。

  发送完，路窈支着下巴，再次看向对面。

  被簇拥的人已经踏入会所大门，服务生侧身避让，不经意间露出男人的侧脸。可惜，光影太亮，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她只瞧见他脚步忽然顿了顿，不知从哪里取出的手机，他低头看着屏幕，腕上的表隔了这么远，都闪着看起来就很贵的光芒。

  画面里，男人很快就看不见了，她看到他周围的人却不约而同地笑了。

  手机“叮咚”一声，是齐越的微信，他问：【吃好饭了？】

  路窈坐回去：【早就好了。】

  她没等他回，电话拨过去，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接起，“还在加班？”她以为是他忙着加班，才隔了这么久接电话。

  齐越顿了下：“嗯，加班。”

  “准备吃饭。”他又说。

  路窈看时间，快八点，他才刚准备吃饭，“不是大餐都对不起这个点的胃！”

  齐越简单说了说自己的菜单，问她：“跟周周晚上吃了什么？”

  路窈也报了餐厅和菜名，还把自己觉得不错的菜推荐给他。话匣子一开，从下午老姜的课结束开始，她一路说到给周周妈妈挑选的生[ri]礼物。

  齐越耐心听着，偶尔轻轻“嗯”一声。

  等路窈发现的时候，她脸热，假装咳嗽了一下，“齐越齐越，我刚才看到个超像你的人。就在珠宝店对面的会所。”她说了一堆，但忘了说珠宝店的位置，这会儿补上。

  电话里仿佛呼吸声都轻了。

  路窈只当个笑话说：“乍一看真像你，但凡他再走慢点，我就要冲上去认认人了。”她边说边笑。

  齐越等她说完，顺着问：“有多像？”

  路窈想了想：“不知道。”

  “嗯？”

  “没看到正脸，但肯定没你好看！”

  她听到电话里齐越的笑声，就像是温暖午后洒落在窗边的暖阳。脸又烧了起来，她空着的手捧住脸，真的烫到不行。

  “反正，就是没你好看啊！”路窈揉了揉脸颊，回头看去。

  会所门[kou]空无一人。

  刚才那人啊一身板正的西装，哪怕看不清脸，也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严肃和高不可攀。

  分明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才不会是她的齐越。

  齐越很轻的：“嗯。”他补上一句，“那肯定是。”

  路窈从这个“嗯”里听出了笑意，“还挺自恋。”

  “嗯。”齐越语气轻松，“明天想吃什么？”

  路窈下意识：“明天不用加班？”

  齐越：“不加。”

  路窈想了想：“不知道。”不知道吃什么，但吃什么都行。

  齐越又是：“嗯？”

  路窈听到电话里有脚步声，似乎还有说话声，“你怎么总‘嗯’？”

  “州官大人说的是。”他明示她也老说“不知道”。

  路窈知道自己在他跟前是一百零一分的幼稚，她故意用力哼了一声。

  齐越笑：“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明天等你下课，我去接你。”齐越无比自然地接话，“然后，陪我吃饭？”

  这话说得路窈通体舒畅：“行吧，看你寂寞，陪陪你。”

  齐越点头说“是”，不是她陪他，是他陪她，但不这么说，她肯定要“耍脾气”。

  电话里有男人低语的声音，路窈见好就收，让他早些去吃饭，他也耐心叮嘱她早点回学校，“到寝室了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啦知道啦，这下是知道啦！”

  “好。”

  *

  翌[ri]，路窈上完课，将课本[jiao]给周周，她直奔校门。

  下课前，齐越说在老地方等她。老地方是南校门，外来车辆进不了学校，他的车停在校外餐厅的停车场。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学校里人多了起来，大多是跟路窈反着的方向。学校几个食堂离教学楼和实验楼近，下了课的学生都直接从教学楼去食堂。而大学城最负盛名的美食街又在北校门，每每饭点，南校门是最冷清的地方。

  隔了很远，路窈就瞧见校门[kou]树下摆弄手机的齐越。

  夕阳穿过枝桠，细碎的光散落在男人肩头。落[ri]余晖中，白T黑裤的他显得特别少年气。

  他脚踩运动鞋，修长的手指正在手机上打字。不知是发给谁的消息，他面[se]沉静而专注。

  画面太美。

  路窈驻足看了会儿，冷不丁想起昨晚的黑西装背影。确实很像，但她的男朋友跟昨晚那人从穿着到气场截然不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昨晚的一幕，可能是昨天一天不见，她想他了。

  路窈正打算恶作剧悄悄绕过去，齐越忽地抬眸，往这里看了一眼。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接，他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路窈心跳漏了一拍，拉了拉斜挎小包的肩带，飞奔过去。齐越收好手机，稳稳接住。

  “来多久了？”她赖在他怀里，明知故问。

  齐越抱紧：“十六分钟。”他实话实说，没多说一分钟，也没有少说半分钟。

  路窈退出他怀抱，转而挽住他胳膊，“帅哥，你看起来很好亲呢！”

  齐越愣了，就那几秒，他搂住她，低头吻过去。

  唇贴着唇，温柔的一记。

  路窈呼吸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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