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祈彦一路快马赶往惠安堂。

他离京办事数日，今日才赶回来，不曾想刚进门就听到令他心痛的消息。

到了惠安堂，崔祈彦大步走进去，举目环顾寻找董嘉芙的身影。

谭皓恰巧从诊室出来，见到他连忙迎上来，“崔公子，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董姑娘在吗？”崔祈彦直接问道。

“在，不过她这会儿正在接诊病人，若是有急事我可以去帮你说一声，要是不着急的话，你到我那里等等？”

崔祈彦看了眼旁边正在等着看病的两位病人，“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了，你忙你的，我在这里等着便好。”

“没关系的，我这会儿没有病人，崔公子还是进去等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谭皓劝道。

“那好，我自己过去就行。”崔祈彦朝谭皓的诊室走去，虽然医馆重开后他没有来过，但当初此处是他安排的，他也算轻车熟路。

谭皓看着他进去，回过头来抓药，心想崔公子刚才的样子好像很着急，又到医馆来找董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抓好药，交给学徒嘱咐了几句，不放心地回到了诊室。

崔祈彦背着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

谭皓拿出一个干净的茶盏倒了茶，“崔公子坐下喝盏茶吧，董姑娘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

“她每日都是这么忙吗？”崔祈彦走过来。

“也不是，现在来医馆的病人不算太多，适合让董姑娘看诊的就更少了。就算日后病人多起来，我爹也跟董姑娘说好了，每日让她最多接诊三位病人，不会让她太累的。”

崔祈彦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谭郎中考虑得周全。这些时日没能来看你们，不知你们在京城可还住得惯？”

“一开始确实有些地方不适应，不过来到这一个多月，也慢慢习惯了。”谭皓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如今医馆也开起来了，我们父子三人白天在医馆里忙，晚上回去一家人吃一顿热乎乎的饭，我们都很知足。崔公子无需挂怀，我们一切都好。”

“那就好，若是日后遇上什么难事，记得一定要跟我说。”

“多谢崔公子……”

谭皓话没说完，门外传来学徒的声音。

“你快去吧，不用管我。”崔祈彦道。

“那我去看看，崔公子稍坐。”谭皓说着便快步出了诊室。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崔祈彦喝了口茶，仔细听着隔壁诊室的响动。

一盏茶喝完，终于听到了开门声。

崔祈彦立即推门出去，看到董嘉芙正扶着一位妇人。

“大嫂，你先回去吃一个月的药，这段时间尽量少干重活，能不弯腰就不弯腰……”董嘉芙耐心地跟妇人叮嘱道。

“唉，我记住了，谢谢董姑娘。”

“回去的路上慢点，别着急。”

董嘉芙松开手，目送妇人离开，直到崔祈彦走近，她才察觉。

崔祈彦的突然出现让董嘉芙愣了片刻。

“世子，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来找你的，”崔祈彦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我们去里边说吧。”崔祈彦朝她的诊室走去。

董嘉芙转身跟过去。

来到诊室，崔祈彦无心他顾，直接问出他最关心的事，“你要跟冯霁远定亲了？”

他这么快就知道了，董嘉芙一想便知道他是从孟冬那里得知的。

“是。”

董嘉芙回答地坦然，仅仅一个字就让崔祈彦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为什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之自然……”

“为什么是他？”崔祈彦不想听这些。

“为什么不能是他？”董嘉芙反问，“怀允他心地善良，才华出众，对我更是一片真心，这样的人我为何不嫁？”

崔祈彦闻言露出一丝苦笑，“仅仅是因为这些吗？若是如此，我哪一点也不比他少，你不如嫁给我。”

“事情不是这样比的……”

“那要怎么比？”崔祈彦眼底薄薄的悲伤浮漫出来，“董嘉芙，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改变心意？只要你放弃跟冯霁远定亲，让我做什么都行。”

四目相对，董嘉芙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疲惫和一些她不敢去深探的情感。

她的目光一偏，“世子慎言，婚姻之事不可儿戏，我既已答应婚事，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悔。”

短暂的沉默过后，崔祈彦的声音低下来，“你真的是自愿嫁给他的吗？”

董嘉芙喉咙发紧，“自然，这种事没人逼我。”

“那我呢，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喜欢？”崔祈彦握紧了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这个问题他一直不敢问，可现在再不问，往后怕是没机会了。

董嘉芙不算长的指甲戳着手心，疼意让她保持镇定，朱唇轻启，“没有。”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崔祈彦自嘲地轻笑，“祝你们……”

祝福他们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希望你能一直幸福。”

说完这句话，崔祈彦抬腿从董嘉芙身边走过，行走间的风将董嘉芙耳边的发丝带起，发丝扫在脸颊的感觉痒痒的，并不好受，一如她此刻的内心。

走到门前，崔祈彦的脚步顿了顿，迟疑片刻还是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董嘉芙听着他的脚步声，清晰地像是踩在她心上。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提着的一口气也渐渐松下来。

人越长大，不得已的事情越多，得到了什么也意味着会失去些什么，取舍之间，她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后悔。

崔祈彦走出去后被谭皓叫住，“崔公子，你这是要走了吗？跟董姑娘见过面了？”

崔祈彦点了点头，“见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谭皓注意到他脸色比来的时候更加难看，心中不由担忧，想了想放下东西往董嘉芙的诊室走去。

诊室的门是开着的，董嘉芙背对着他站在里面一动不动。

谭皓放轻脚步走进去，“董姑娘，你没事吧？”

董嘉芙闻言回过神来，转头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师兄怎么这样问，我能有什么事？”

谭皓见她神色如常，伸手指了指外面，“我刚才看到崔公子走了，他来医馆等了你好半晌，看上去还很着急的样子，我说我来跟你说一声，他还不让，就在我那里等着。他这么快就走了，我担心你们有什么事才过来看看。”

“哦，没什么事，他就是来说了几句话。”

“那就好，我出去了，你好好歇一会儿。”

待谭皓离开，董嘉芙过去关上了诊室的门。

等在外面的季白见崔祈彦出来，立即牵着马上前，看清崔祈彦的脸色后，暗道一声不妙。

“世子累了多日，要不现在就回府休息吧？”

世子这段时间每天都只睡两个多时辰，便是世子不说他也猜到了几分，世子是想快些处理完好早些赶回来。至于回来为了谁，除了董姑娘别无他人。

谁知刚回来就听到董姑娘要跟旁人定亲的消息，世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崔祈彦默不作声，从他手上牵过马，翻身上去。

季白以为他要回府，连忙骑马跟上去。

跟来时不同，崔祈彦信马由缰地走着，在路过一家酒楼时突然停下，从马背上下来径直往酒楼走。

“世子，您不回府了吗？”季白跟在后面问。

“去锦田侯府把姜廷请来。”崔祈彦扔下一句话进了酒楼。

“是，小的这就去。”季白不敢耽搁，掉头去请人。

世子在心情很不好的时候，都会找姜世子来喝酒。

姜廷跟着季白来到酒楼找到崔祈彦的时候，他已经独自一人喝光了一壶酒。

“喝酒怎么也不等我。”姜廷到他对面坐下，从他手上抢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来的路上我问过季白了，你的那个董姑娘要嫁给别人了。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来，今日我陪你一醉方休！”

姜廷给崔祈彦也斟满酒杯。

不等他的酒端起来，崔祈彦已经迅速将杯里酒一饮而尽。

“哎，你这个人，”姜廷皱眉，“让我来陪你喝酒，你倒是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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