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的两个字，沈安在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

天乐……

想来给他起这个名字的父母，是希望他天性乐观，快乐成长。

谁能想到……他会过的如此凄惨，哪有半点孩童该有的欢乐之意？

别说快乐了，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如此之身，着实与“天乐”这个名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父母呢？”沈安在轻声询问。

天乐没有回答他，只是蜷缩在角落，沉默无比，没有动手写字的意思。

“能写一写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沈安在并不恼怒，接着开口。

听到这句话，天乐明显微微抬了一下头，但很快又垂了下去。

“是觉得不需要，还是觉得我没这个本事？”

沈安在温和笑着，蹲下身子与他齐高，轻声开口。

天乐摇头，似是不愿意透露更多。

“这样啊……”

沈安在微微颔首，摸了摸下巴道。

“不需要我帮忙，我也不强求，但医者仁心，我或许可以帮你治眼睛和哑疾，要不要考虑一下？”

天乐依旧摇头，神色有些警惕。

见他如此，沈安在思忖片刻，随后又开口。

“不是免费的，我要收钱，而且价格很贵，不过可以先让你赊账，等治好之后，你再慢慢付清医药费。”

“我看你不是喜欢听人打铁吗，如果恢复了视力，我教你炼器，以后应该能靠着这门手艺赚不少钱，到时候再付医药费，如何？”

免费的治疗也许是别有用心，但如果是收费的，那就合理很多。

天乐听到这话，蓦然抬头，显然有些动容了，但还是很警惕，没有答应。

“你难道就打算一直生活在黑暗当中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一直这样，你就算有想做的事情，也什么都做不了。”

沈安在依旧开口，循循善诱。

天乐闻言神色犹豫起来，紧咬牙关似是在与自己做斗争。

的确如对方所说，自己现在的状态，能活着就不错了，更别说去做更多的事情。

他犹豫着，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

“能让我现在就看见吗？”

沈安在摇头，刚才他已经顺便查探过对方的情况了。

双眼坏死，想要恢复，要么挖一双眼睛通过高超的医道手段移植，要么，就只能慢慢温养，将双眼的死气祛除，然后再辅以高品丹药恢复。

但这个时间，肯定不会太快，至少要半年乃至一年。

“不能。”他轻声开口。

天乐明显神色一黯，缓缓低头。

“但在你恢复视力之前，我可以暂时当你的眼睛，带你去看这山川河岳，看那潮起潮落、云卷云舒，直到你能看得见。”

孩童一怔，明显有些向往。

他在地上又写了一行字。

“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是谁？”

显然，他心中戒心还在，不相信真的会有人愿意这么帮助自己，肯定是有所图谋。

沈安在摇头一笑。

“我之前说了，我帮你只是因为医者仁心，你好了是要付医药费的，毕竟你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缓缓起身，轻声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叫沈安在，是灵符山青云峰的峰主。”

“你若愿意接受我的医治，便现在跟我走，以后天地之大任你遨游，想做什么做什么；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这天地间万般景象，在你眼中便永远只有黑暗，也许哪天饿死在这小巷子里也没人知道，更别谈做想做的事情了。”

青云峰峰主，沈安在……

天乐低眉，内心在天人交战。

他不在乎自己眼睛和哑疾好不好，他动容的，是沈安在刚才说的另外一层意思。

恢复了视力和哑疾，他才有资格去追求更多，去做更多事情！

比如……修炼！

脚步声逐渐远去，天乐攥紧了拳头，内心挣扎。

最终，在脚步声即将没入巷子拐角的时候，他猛然起身，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也许是跑的太急，加上雨水打湿地面，他脚下一滑。

就在即将摔倒之际，一双温热的大手将他托起，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那熟悉的温和声音。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沈安在蹲下身子，轻轻替孩童擦去脸上的雨水，温声开口。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执着地去听我打铁炼器吗？”

天乐轻轻点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沈安在还以为他又要咬自己，但很快便发现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是用那冰冷的手指在他掌心写着字，动作小心翼翼。

“父亲说，等我打出一柄天下间最厉害的刀，他会来接我回家。”

沈安在一愣，怔怔看着眼前那双灰白的眸子，看着雨水顺着孩童的脸颊滑落。

他一时间忘记了操纵清风抵挡雨水，淅淅沥沥的大雨将白袍打湿。

难怪，难怪这孩子如此执着的要去铁堂外听人打铁。

天下间最厉害的刀……

他不知道现在这天下最厉害的刀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是谁打造的。

但想打造一柄超越现在那柄刀的兵器，毫无疑问，是件如今几乎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孩子的父亲说那般话，应该是……

永远不会回来找他了。

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但沈安在并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而是温和的摸了摸孩童脑袋，轻声开口。

“好，我教你。”

天乐重重点头，紧咬牙关，幼稚的面庞上透露不可言喻的坚定。

“走吧，回青云峰。”

沈安在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雨幕之下，渐行渐远。

天乐感受着四周清风拂动，将雨水尽数隔绝，心中没来由地安定了许多。

他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一条路正不正确，但他知道，只有选择这一条路，将来才有可能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相信身旁的人，也许……

是因为他是城中人人议论，那位爱徒如命，为了自己的徒弟能炸了天雪宗山门，怒斩乾坤境强者的青云峰峰主，沈安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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