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果然是本地人，这样的下坡竟走得稳稳当当，不过几步便来到了龙舒苒身边。

  老妇人将背上的竹筐一丢，轻轻托住龙舒苒还可怜巴巴悬在半空中的手，细细瞧了瞧，又凑近些轻轻吹了几口气呼了呼，安慰道：“没事，没事，就是擦伤了些，身上可还有哪里疼？”

  龙舒苒眼里泛着泪光，轻轻摇了摇头。

  “皮外伤不碍事的，来，婆婆扶你起来吧。”

  龙舒苒乖巧地点点头，顺势扶着老妇人的手，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妇人又粗粗将龙舒苒裙摆上沾染的杂草树叶轻轻掸了掸：“哎，这衣服得赶紧换掉了，所幸快到家了。”

  老妇人似是呢喃又似乎是在对龙舒苒说，龙舒苒正要应答，又听老妇人道：“喏，瞧，下了山，那边有个小屋，就到家了。家里还有些草药，敷一敷就好了。”

  龙舒苒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努力望去，压根没看到什么房子。

  远处除了青翠欲滴的树木与随风舞动的草丛，便是几只远远停靠在岸边的船。

  老妇人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稍微拢了拢，放进竹筐里，对还在愣神的龙舒苒道：“姑娘，来，走吧，这次可得走慢些。”

  老妇人复又背起竹筐，贴心地走在龙舒苒身侧护着她。

  尽管老妇人只有龙舒苒膝盖那么高，根本扶不到龙舒苒，但还是半举着手，做出随时要去扶她的动作。

  龙舒苒心下一暖，也顾不得看没看到小屋，小心翼翼地小步小步地跟着老妇人往下走。

  这次龙舒苒可是学乖了，从斜坡上这样滚落下来，可真是快要把她的魂都吓没了，她禁不起再来一次。

  下了坡，龙舒苒双手叉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老婆婆，终于下山了，若是再走一段路，我的腿都快废了。”龙舒苒朝站在自己左侧，脸不红心不跳的老妇人道。

  “你这孩子啊，这不过是一段寻常的山路而已。”

  “老婆婆，这可是我走过最难走的路了。”龙舒苒歪着头一脸的委屈，“咦，婆婆，这，这不是有路吗？”

  龙舒苒抬手指着老妇人左侧的一条大路，满脸都是疑惑。

  “老婆婆，我们刚为啥不走这条路，却要去翻山越岭？这里明明是一条平坦的大路。”龙舒苒揉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后腰不解地问道。

  “哎——”老妇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条路确实是平的，也是从镇上通往码头的必经之路，但前几年来了一个恶霸，在路途中设障，他手下的人天天搬个桌椅坐在路边等人来，路过那就得给他们交一笔过路费。做生意买卖的人出点钱也就算了，普通老百姓为了省几个过路费都是走山路过来的。”

  “设障？收过路费？御河镇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官府都不管的吗？”龙舒苒愤愤道。

  “哎，官府来人了，他们就消失，官府一走，他们便照旧，办差的衙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蹲在那里管人啊。”

  “那干嘛不把他们都抓到衙门去，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老妇人摇摇头，“听说那领头的本事大着呢，每次衙役还没赶到这边，他们便自行消失了。”

  “办差的衙役难道都不找一下吗？”

  “不是不找，是压根都找不到，不然怎么说这恶霸的本事大呢。”

  龙舒苒眉眼微皱，不再说话，心中默默记下此事，等她回宫，一定要让皇兄好好治治这恶霸。

  “姑娘，赶紧走吧，莫在此处久留，若是被巡逻的恶霸发现，咱们可就走不了了。”老妇人拉了拉龙舒苒的裙摆，催促她赶紧离开。

  龙舒苒虽然不怕恶霸，但还是乖巧地跟着老妇人走了。

  两人又走了约莫一里路，老妇人指着一人多高的杂草道：“姑娘，跟好了，老妇的家就在这后头了。”

  “哦。”龙舒苒心中疑惑，但还是跟着老妇进去了。

  老妇人拨开一人多高的杂草，抬脚将两侧的杂草粗略的踩开些，让两人好走些，龙舒苒紧紧地跟在后头，避开复又弹回来的杂草。

  约莫走了十几步，出现一扇小小的木门。

  老妇人停下脚步，从腰间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门。

  龙舒苒探头往里望了望，里面一丝光亮都没有。

  “婆婆，你就住在这里？”龙舒苒惊讶极了，里面黑漆漆的，怎么能住人？

  老妇点点头：“姑娘，你且在这里等一等。”说罢，背着竹筐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婆婆。”龙舒苒望着老妇人的背影担忧地喊了一声，老妇人回头笑了笑，并不答话，继续自顾自往里走。

  龙舒苒这才注意到这木门也只有老妇人这般高，看来这真的是老妇人的家了。

  “姑娘，来，快进来。”不多时，老妇人便折身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燃烧着的火把。

  “嗯，好。”龙舒苒弯下腰，猫着身子钻进木门，跟着老妇人进了她的家。

  里面乃是一方天然的山洞，外头看着狭小，里头实际却挺宽敞的。

  洞内简单的设着床榻桌椅，一个通风的窗口都没有。

  地上杂乱地堆着一些东西，显然都是老妇人捡来的。

  “婆婆，这里真的是你的家吗？”

  “嗯。”老妇人笑着点点头，将火把插进墙头的凸起处。

  “姑娘，你且坐着歇会。”说着老妇人从竹筐里将那套衣服拿了出来，借着火把的光亮将衣服上沾着的脏泥尽数拍掉。

  龙舒苒坐在石凳上有些不好意思：“婆婆，我是不是有些笨？将你送我的衣服也弄脏了。”

  “姑娘，不碍事的，只是沾了一些泥，拍掉就好了。”

  “来，就在这里换吧，我去屋外守着，你身上的衣服着实太脏了，还是这套舒服些。”老妇人将衣服递到龙舒苒手中便去了外头，还贴心的关上了小木门。

  龙舒苒拿着衣服，呆立了片刻，有感动有疑惑，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

  她借着火把的光亮，环顾四周，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四周无异，便也放心的开始换起衣服来。

  这山洞闷得紧，她都不知道这老妇人是怎么在这里住的，实在是太可怜了，等她回来一定要为老婆婆安排一处宅子给她安身养老。

  “嘶——”龙舒苒抬手扶了扶头，有些疼，这山洞是有多闷，自己换个衣服竟然晕过去了吗？

  火把也灭了。

  她张嘴就想叫婆婆。

  哗哗的水声一下一下地传入她耳间。

  龙舒苒不敢妄动，细细辩听着。

  有水声，很正常，他们在码头边，不对，房子也在晃动。

  不对，这不是房子！

  晃晃悠悠地，还有水声，这感觉与每年夏天去皇家避暑山庄时，坐船过沧江的感觉好像。

  对，自己此刻应该就是在船上！

  可不应该啊，自己明明刚刚还在换衣服，怎么就到了船上，难道是婆婆怕自己错过船，送自己上船的？

  那就更不对了，她只和老婆婆说过要去码头，并没有说过去哪里，何况老婆婆根本没钱给自己坐船啊。

  即便老婆婆有钱，老婆婆那矮小的身板根本无法搬动自己嘛。

  龙舒苒越想越不对，偏偏还听到了女人嘤嘤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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