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我在这里。”

  程云想头也没回，依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只是嘴上给出了回应。

  身后两人朝着她走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身旁的位置，沙发下陷。

  “在干什么呢，也不理我一下？”

  “在整理刚刚开会的文件，我想到一些问题，和一些建议，不知道对你来说会不会有用。不过，还是先整理了发给你，”程云想终于转头看他，“仅供参考。”

  “一定有用，”骆泽川一把环抱住她，夸赞着，“想，有你真好，太好了！你看，我女朋友也太厉害了点！”

  喻进落座到一半的姿势，顿在那里，嫌弃地用力握了握拳头，深呼吸，再深呼吸，才终于坐下了。

  “骆总，请你做个人，好吗？我家学姐当然很好，早就知道了，不需要你再提醒。”

  “什么你家……这是我家的，我家的！”骆泽川差点要跳起来，跑去揍人。

  还好程云想眼疾手快按住了，“骆大总经理，你几岁啊？这么大个人了，你刚刚不会是想冲去揍我学弟吧？”

  骆泽川瞬间又急得干瞪眼，“我才是你学弟！”

  “可是，阿进也是啊。”程云想讲事实。

  可是，骆泽川就耍赖了，“不行！不管！我才是你学弟！”

  程云想又无奈，又觉得好笑，“骆泽川……”

  结果，还是喻进先没眼看了，“我走，我走……我很识相的，我消失。学姐，我先出去了，你……”

  他看看一脸无赖表情的骆泽川，看着自己又是挑衅的样子，没眼看啊没眼看。词穷，想了半天也只蹦出三个字，“你加油！”

  然后，匆匆离开了。

  看着像是树懒扒着树一样，扒着自己的骆泽川，程云想真是感觉有些头疼了，难怪喻进看不下去闪人。

  她推推他，“好了，先放开我，坐好。”

  “不要，除非，你承认只有我才是你的学弟！”骆泽川继续耍赖。

  程云想盯着他看一阵，觉得自己好像拿他没办法，只好先退一步，“那至少，先让我把平板放下，行不行？”

  骆泽川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仿佛是在评估她说话的可信度，“行。”

  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并且松开了她。

  程云想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小心将怀里的平板放到茶几上。刚放好转回身，人又落进了他的怀里。

  饶是程云想，也觉得无语了。

  “喂，刚刚开会时候那股果断、自信、独立的成熟魅力劲，哪去啦？现在是怎样，退化到幼儿园时期了？”

  来自亲女朋友的吐槽，骆泽川欣然接受，坦然承认：“没错，刚刚那个，都是假象，现在才是真正的我，就是喜欢黏着你。”

  程云想以为他是还在为刚才的事耍小脾气，赶紧哄着：“骆泽川，你是学弟，喻进同样也是学弟……”

  眼看着骆泽川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又要抗议，她连忙继续，“但是！但是，只有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啊。”

  程云想说完，看着他一直笑。

  骆泽川一顿，也笑起来，显然已经接受她的哄，可是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只是，把头一昂，傲娇地附和：“当然，只有我，才是你的男朋友，现在是，以后也一直是。”

  脸上那笑容，耀眼得像太阳。

  程云想真的是，完全拿他没办法。算了，喜欢黏，那就黏会儿吧，又不要紧。

  “师兄，已经回去了是吗？”

  “嗯，本来想留他吃午饭，可是他好像约了人了，只好下次再说。”

  “川，师兄——我想，他可能还在摇摆。”

  “嗯，怎么说？”

  “除却谈判的战术，我觉得——可能喻董与他的交情，比我们想象的要深，所以师兄还下不定决心。”

  “那我要怎么办呢？”骆泽川在她肩头，咕咕囔囔。

  程云想立刻转头警告：“不要想着做什么小动作，瞒不过师兄的。你啊，老老实实改策划案比较重要，懂？”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骆泽川点头附和。

  “真乖。”程云想在他额头，奖励地落下一个吻。

  “嗯，我一直很乖的。”骆泽川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好像他的女朋友已经会盲目信任他了一样。

  但是，程云想自然不是一个盲目的人，对他这句话嗤之以鼻，“骆泽川，你做个人吧，这么瞎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呢？”

  “想，你就不能捂着良心，相信我几分钟吗？”看到程云想面露嫌弃之色，立刻后退几步，“不，几秒，几秒钟就好。”

  程云想却是油盐不进，还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妥协不了一点。她摇摇食指，“你看错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哎呀，想～”骆泽川抱着她，埋头蹭来蹭去，撒着娇。

  这下，程云想真的不能再接受了，推拒着，“好了好了，骆泽川，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不……”

  “收！快点！”

  完全不给他继续撒泼打滚的机会，程云想果断打断他。

  幸好，他还是有点听话的，她说“收”，他就真的收敛了些。

  “然后，放开我。”

  “……”骆泽川不愿意动。

  “乖，太热了，我都要出汗了。”

  骆泽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她，端坐好，可是表情却是委委屈屈的。

  程云想却不想接他的茬，怕再被他箍进怀里，还要再哄一遍。不行不行，累了。

  于是装作没看见，拿起平板，继续整理文件去了。

  骆泽川端着那样的表情演了一会儿，可是身旁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偷偷斜眼看过去，只见程云想已经认真地又摆弄她的平板去了，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

  气馁地撇了撇嘴，不演了。

  然后无聊地看起了程云想平板上的文件来，有些惊讶，又不惊讶。

  惊讶于，文件上的问题与建议，简单明了，却也直截了当地直击要害，甚至有几条建议是骆泽川和整个团队都没有想到过的方向，但很新颖，有可实施性。

  不惊讶是因为，他一直知道的，并且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有这样的实力。

  “想，我想以后，多让你参加一些相关策划案、研发案的会议，好不好？”骆泽川这么想着，话就不禁脱口而出了。

  程云想在键盘上的手指飞快地动着，仍然跟不上思绪涌动得更加快速，随口回着：“为什么呢？”

  “你不觉得这样的会议还挺有趣，你来我往，辩论之间，可以学到更多相关的东西吗？难道不比你坐在办公室里贴贴纸条，按按计算器，跟人讨价还价几十几百块的，更加有意义？”骆泽川说。

  程云想飞舞着的手指顿住，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在做的工作，没有什么意义吗？”程云想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了多少声调。

  骆泽川立刻听出了不对劲，否认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程云想“啪”的一下，合上平板，转身看他，没什么表情，“还是说，你的意思其实是，我这个财务部的小助理，配不上你总经理的身份，所以应该要往上爬，爬的更高更高才行？”

  “你怎么会这么想？”骆泽川没明白，她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啊。”

  “那你是觉得，”程云想的眼睛低垂下去，不知看向哪里，也不知想到了哪儿，“我从前从来都是第一，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夸的一个人——如今却混成了这样，太可怜了吗？”

  骆泽川傻眼事情的走向，从沙发上滑落下来到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她，“没有，你想多了，我不是这样想的。”

  感受到骆泽川手掌心的温度，程云想看向他，“是吗？”

  “当然了，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厉害的啊，不管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一直都很厉害，真的！”骆泽川急急地解释着，保证着。

  程云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可是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倔强地将头撇到一边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骆泽川仿佛明白她的心情，体贴地安静呆着，没有打扰她。

  “我想起来还有个很急的文件要处理好交给我们经理，那我先回去了。午饭你记得要吃，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我先走了。”程云想边说着，边胡乱地将东西塞进包里。

  没等骆泽川的回应，她急匆匆地站起来，离开了。

  “想……”

  骆泽川想要挽留，可是还是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办公室，眼睁睁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没有再说话。

  呆呆地在原地，坐了很久。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不是的，他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现在，他不敢追出去。

  骄傲如程云想。

  正如她自己方才所说的，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在别人的夸赞之下、追捧之下，成长过来的。而在他的眼里，她是比“别人家孩子”还要更加优秀的孩子，是完美的。

  他刚刚这么说，真的触碰到她的软肋了，是吗？

  这些年来，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呢？

  想到这里，骆泽川起身冲了出去，他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紧紧的拥抱。

  不管她挣不挣扎，反不反抗，抱住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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