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这位大哥怎么了？”

  女人数着钱，瞧林云云穿着干净整洁，客气道：“他啊，在汽车站附近揽活被举报到领导那里，我们平时不管这些，可有人告领导了，那就得让人来收罚款啊。”

  说完，女人拍拍手里的票子，看看孙老憨，又看看林云云。

  “你们认识？认识就应该和他多说点，最近有几个混混要独揽汽车站的活，他一个虾兵蟹将都不够人家手指头按倒。”

  孙老憨脸上的表情当场裂开，慌乱中，忽然伸手扯住女人胳膊，大声喊道：“没人和我以后不能来汽车站找活！我交了五块钱罚款！”

  五块钱，替人搬一个月多的东西才能挣回来。

  孙老憨交罚款时想，有舍才有得，现在活路都给断他接受不了。

  见一个大男人哑了声，喉咙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女人面露苦涩，刚收的罚款拿起来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林云云捋清了来龙去脉，怕人误会孙老憨的动作，把他的手从女人身上拉开，朝女人摆手道：“把钱收走吧，孙哥，和我来，有件事要跟你说。”

  “对！怪我没本事，你拿走吧。”

  孙老憨低下头，跟着林云云往汽车站外走。

  女人盯着手里的钱陷入无尽的懊恼，该死，汽车站领导那些酒囊饭饱的货色，给混混当保护伞，这位大哥不应该罚那么多钱。

  她有自己的苦衷。

  本来是汽车站的一名正式员工，从工作开始就在班车上当售票员，前不久，入职一位领导的孩子，倒了八辈子霉，瞧上她的职位。

  更糟糕的是她状态不佳，出了差错，被人放大后找了法子直接从职位上捋下来。

  现在成了一个在汽车站里打杂的临时工，今天被几个老油条使唤过来收钱。

  孙老憨在汽车站当苦力的时间不短，敢打敢拼，一脑门子的热血，从他口袋里扣钱比登天还难。

  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几近坑蒙拐骗把钱拿到手。

  女人看着走向汽车站的两人，咬咬牙，追上去。

  林云云边走边安慰道，“孙哥，钱没了就算了，你跟着我，我这几天需要人给我帮忙。”

  孙老憨搓搓手，严词拒绝，“算了吧，你没了工作还要养两个孩子，我不拖累你，本来就是我的错。”

  以为是林云云为了安慰人才说出来的违心话，不过，孙老憨还是很感谢她的好意。

  林云云听完，笑笑，“这几天你跟着我，我给你开五块钱底薪。”

  不就是清瑕疵品，人多卖得快，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五块钱！我要发达啦！”孙老憨不可置信的抱着头蹲下身子，他又忽然一个起身，狂甩脑袋，“假的假的，我不去！”

  “你不去我去！”羊毛卷女人挤到两人中间，把手里的5块钱塞到孙老憨怀里，推推他的胸膛，“行了，钱还你，这下不亏了吧。”

  “同志，我叫红霞，你也可以叫我小红，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替这位大哥去。”红霞友好的伸出一只手。

  愣了愣，林云云反应过来，握上红霞的手，“你好。”

  孙老憨把红霞拉开，满头大汗地把林云云挡在身后，面向红霞，愤怒道：“别以为装作在汽车站工作我就不敢得罪你，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这种骗人的招数还是再回去好好学学，别一出来就露马脚。”

  把自荐的红霞当成了拐卖人口的骗子。

  红霞白了脸，辩解着，“我不是骗子，亏我刚才还心疼你，现在你要抢我的活！明明是你自己说不干的！”

  实在受够了在汽车站的鸟气，不就是几块钱的工资，找个老板就能挣出来！

  城里私人开的百货店，服务员开出十二块钱一个月，红姐我也不比那些人差。

  孙老憨指着红霞鼻子，“还说你不是骗子，我在汽车站干活那么久，今天第一次看到你出来收罚款！明明就是假的！”

  红霞委屈极，工作上被人欺负，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还要剥夺她的职位。

  她明明就是汽车站的一份子！

  抹了把眼泪，“胡说八道，我是七零四车的售票员！”

  “是个屁！要不是我今天花钱坐车，真让你骗上，你以为记住一个车牌号就能当成上售票员？小姑娘回家多学学，七零四车售票员是个胖丫头！你瘪成这样还敢冒充胖子！”

  “哇！你欺负人！”

  红霞被戳到了痛处，放声大哭。

  她是七零四车的售票员，以前是！

  “好好，别哭，我认出来了，上次我们坐末班车是你开的票对吧？”林云云脑海中隐约有这么个面孔，当时售票员那头羊毛卷让人印象深刻。

  红霞抹了把鼻涕，看林云云，“是我，那我可以给你干活了吗？”

  绕来绕去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林云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红霞，瘦小，除了哭的一塌糊涂的脸蛋，衣服半旧，又整整齐齐。

  刚才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跟孙老憨对峙，口齿伶俐，表现不错，是个当销售的好料子。

  “行，后天早上你来一趟。纺织厂第二家属区最里面那栋楼，三层，楼梯口右手边那户。”

  纺织厂家属院，红霞心中暗自窃喜，赌对了！

  据说，今年纺织厂一个因病停岗的女工，下海经商，赚回来一套房子。

  钱钱钱，红姐姐来了！

  “老大媳妇，这事儿不能这样。”孙老憨插话进来，“虽然她是汽车站员工，可和我们又不熟，城里人心眼子多，里面水深得很。你需要人，我来，不要钱，别把钱乱花在这丫头身上，谁知道她品行如何。”

  红霞跳脚，“你一个大男人还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呗，抢我的活！”

  林云云摸摸脑袋，别吵了祖宗哟。

  “算了算了，你们两个一起来吧，都是一样的价钱，正好，孙哥你到时候帮我盯着她。”

  孙老憨梗着脖子，“我不要你的钱。”

  说完，又接一句，“不过我会帮你盯着这丫头。”

  “我不是骗子！”红霞气道。

  别想在新老板面前造谣我，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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