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王……

  生来就是王者，可成王的代价是什么呢？

  ……

  生而为王，这句话虎啸天说过很多遍了。

  从诞生起，我就一直在这句话的光环下成长，享受着瞩目与尊敬。

  不出意外的，我被虎啸天收徒，他当时看我的目光很奇怪。

  高兴、欣慰、还有一丝不清不楚的落寞和无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们都说我是千年难遇的王者，我的人生注定会不平凡，可我感受不到他们所说的不凡。

  起初，我同其他虎族一样按部就班的接受他们的训练，只是比起他们，我额外的接受了那些长老们的知识。

  他们告诉我世界之大，告诉我战争不断，告诉我如何战斗，又如何生存，可唯独没有告诉我该如何成为一位王。

  “如何成为王？”

  眼前白色中又带着猩红纹路的猛虎将光学镜移到我的身上。

  猩红的光学镜中带着探究之色。

  “没错，你们说我生来为王，可是怎么才能成为一个王呢？”

  我很迷茫，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我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不过只是天赋较好，学习能力强大罢了，这种事……其他人也可以做到。

  师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身背对着我，似是叹了一口气。

  “称王……成王，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何成王这件事……我们无法为你解答，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只有你自己去寻找，去探索”

  师父轻声开口，声音毫无波澜，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不等我再次询问，他就摆了摆手让我出去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如何成为王者。

  可到底什么样才算是王者呢？

  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我第一次离开了虎族的领地去外面的世界游荡。

  外面的世界恰逢相对安定，显得平和。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人，正是师父口中的龙君。

  传闻龙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无人可敌，无人能挡。

  他漠视一切，视生命如草芥，视战争为游戏……

  他霸道空前，惹怒他的，憎恨他的，恐惧他的，都成了历史的一页。

  他不曾见过龙君的样子，却幻想出了那目空一切、傲然世间的真龙是何等的威风。

  从那时起，我似乎有了一点目标：

  成为像龙君那样的人！

  我模仿龙君的傲气，模仿龙君的漠然，模仿龙君的一举一动。

  可终究是失败了，龙君太过于霸道，那不是我想要的王。

  我开始放弃这条路，专心思考自己究竟擅长什么，自己比别人究竟强在何处。

  那段时光很煎熬，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可还未来的及想出解决方法，危险率先来到。

  是虎族的邻族熊族，不知从哪听言虎啸天身受重伤，能发挥出的实力不足三分之二。

  他们已经被压的太久太久，就像乌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久久不散。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缕阳光穿破乌云为他们带来光明，他们愿意一试。

  两族的战争从来就没有断过，只是大大小小的战役而已。

  对于战争的未知，我本来不应该去的，也不应该轮到我去的，可是我的心底却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我加入这场战争，成为最大的赢家。

  于是我稀里糊涂的随着老一辈的战士进了战场。

  战争的残酷远比他们所说的多得多。

  硝烟弥漫的战场炸起阵阵尘土，满地的残骸不断的经受战火的摧残。

  厮杀声，怒吼声，交戈声此起彼伏……

  没人知道战争持续了多久，有的只是惨烈罢了。

  我追寻着心中的声音，年纪轻轻便展现出绝佳的天赋，那是在领导他们，都属于领导者的天赋。

  那次的战争，我们赢了，就算没有我，也能赢，只是这次的损失较小。

  “当经历生死的困境，非温室的花朵所能比拟，你的天赋，也永远都会在战场上展现出来，你所缺乏的，只是时间而已”

  师父是这么说的，他很欣慰，欣慰我能如此之快领悟到王者究竟需要什么。

  渐渐的，我开始在战场上展现我的天赋，我的名字也被族人所注意。

  不再是因为天生为王这句话，而是因为我的天赋。

  我以为我摆脱了那个光环，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努力。

  我享受他们崇敬的目光。

  我飘飘然的听着他们的欢呼，他们的目光因我而汇聚，他们的声音为我响起。

  那种感觉，是我不曾体会到的。

  我渐渐迷失在他们的推崇中，我甚至觉得我不是没有可能去争一争那族长之位。

  但是理智告诉我，实力的差距可不是想象就能弥补的，所以我就放弃了。

  真正让我醒悟的，是那个师父带来的师弟。

  虎凛风！

  他属于虎族的异变分支，冰虎一脉的，比我小上几十年。

  见面的第一眼？

  他像是一柄宝剑一般锋利无比，周身都散发着无人可近的锋芒。

  “师兄？哼，我不认可这个名分”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和我一样。

  被众人吹捧惯了，我自然不会当做没看见，所以战斗一触即发。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虎凛风，他真的不弱于我。

  他的天赋，他的战力不在我之下，再给他些时间，他真的能与我齐平，甚至超过我。

  那时候我幡然醒悟，收敛了傲性，慢慢沉寂下来。

  而虎凛风没有那么想，我越是隐于世人目光中，他就越是引人瞩目。

  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笑着说：

  “我不是你们主脉，我只是一个分支的天才，越是隐藏自己的光芒，就越容易踌躇不前，甚至陨落”

  “没人会在乎分支的一个天才，他们都会将所有的注意落到你的身上，我只有不断的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有可利用的价值，才能像你一样”

  “……”

  “真羡慕你啊，生来就有别人遥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听到这些话，我下意识的想要安慰他，可是我忽然想到，名利，地位，声望，这些我触手可得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一辈子都要追求的东西。

  “呵，如果你也想要的话，那就来打败我，打败我，你将会得到一切”

  只是一句玩笑话，可他当真了，从那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跟在我身后，撵都撵不走。

  我向师父诉苦，他却乐呵呵的看着我们，完全无视我的话。

  “煞天啊，以后有你师弟在，相互关照一二，正好你也有个伴不是？”

  “可……”

  “凛风这孩子经历了太多事，你这个做师兄的，让着他点”

  “我……”

  “我知道你很不情愿，可同为虎族，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师弟，今后你们并肩作战的日子多着呢”

  “……”

  “好……”

  曾经的我对于师父那欣慰的笑容还有些感慨，现在想想，果然是他早有预谋吧！

  今后的日子，就如同师父说的那样，我和凛风一同执行的任务很多很多，我们也都了解彼此。

  可我渐渐的发觉凛风似乎……太过于依赖自己了……

  不像刚见面时的锋芒毕露和对谁都保持一定的警惕。

  我只当是他经历过不愿提及的事情，现在有了同伴便有了依赖性。

  但是他似乎不这么认为的。

  “师兄，我想到一个新招式，你陪我试试……”

  “师兄，这次的任务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好吧……那师兄自己小心……”

  “师兄，师父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位王了……”

  “师兄，如果你真的成为了王……你会忘了我吗？”

  ……

  转眼间百年过去了，他依旧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子故作大人姿态坚强的小孩子。

  这百年里，我们失去过，失去了我们的师弟，那个我们仅见了四次的师弟，死在了曾经凛风放走的机车族的手中。

  他对此感到莫大的后悔，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以前嚷嚷着要师父收新弟子的他也安静了，不再提及，因为他害怕再次失去。

  后来，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每天形影不离。

  他说这是他们冰虎一脉的，名为浮羽。

  浮羽很温柔，光学镜中永远都温和，没见过她发过一丝脾气，说话也是柔声温语。

  凛风在她面前，就像是爱撒娇的孩子，而浮羽每次也会很耐心的安抚他。

  虽然不知道凛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师父似乎对此感到高兴。

  “凛风终于有了能陪伴一生的人啊……”

  浮羽吗？

  她确实很好，称得上是完美，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做的很好，属实贤惠。

  若是凛风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那也不错。

  后来，师父也收浮羽为弟子，成为我们的师妹，不仅方便了我们保护她，也方便了他们两个促进感情。

  作为师兄，我由衷的祝福他们。

  就在我以为这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进展时，一场让我后悔莫及……遗憾终生的事情发生了……

  师父要选择下一任虎族族长。

  就在我和凛风之间选择，唯有直系血脉才有资格，但是凛风又属于师父的直系弟子，也有了资格。

  浮羽不参与这件事情，她本身也不适合战斗，其次，她说不想对自己的同族拔刀相向，哪怕是一次试炼……

  所以族长之位，就由我们两人决出。

  “师兄，你有信心吗？”

  凛风曾经这么问过我，他当时笑得很开心，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

  “怎么，你很有信心？”

  “那当然，这次对战，我必定赢过你！”

  “哦？为什么？难道你也对那族长之位心动了？”

  “说什么呢，我对族长之位没兴趣，我想要的……是在对战结束后，当众向浮羽求婚！”

  “求，求婚？？不是，你们也太快了吧！！这才多长时间？”

  “师兄，你不懂爱，所以你不懂……”

  凛风怜悯的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依稀记得当时我的拳头都攥的咔咔作响。

  “那要是我赢了呢？”

  我强忍着要打他一顿的心理，微笑着开口。

  “要是师兄赢了，那就当我们求婚的见证人怎么样？”

  “……”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聊及现在，谈及未来，仿佛有说不完的事情。

  我们都以为会像我们所说的那样发生……

  对战的前一晚，师父突然找我说有事要谈。

  雷霆殿——

  据说这是先祖虎极皇所打造的，也是第一座虎族领地的标志性建筑，随着时间流逝一直传到现在虎啸天的手中。

  寂静的大殿中几盏微弱的灯光亮起，不似寻常那浩盛模样，现在的雷霆殿弥漫着一股死寂。

  虎啸天的身影屹立在最上方背对着他。

  “师父，您找我何事？”

  即使对这弥漫的气氛感到不对，可我认为只要师父在，那就是绝对安全的。

  虎啸天偏过头盯着我，他没有说话，而是目光越来越凝重。

  “你长大了”

  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时，虎啸天开口了。

  他的语气很轻，带有一丝虚弱。

  “师父？”

  我感到不安，竟没有听出他刚才话中的释然。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或许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我说不准哪天就会死去，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急于选择下一任族长”

  “为什么！师父，您不是没事吗？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有谁能伤到您！”

  我不明白，虎啸天可是准皇，有谁还能将他伤的这么重？

  “龙君”

  虎啸天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吐出两个字。

  “天龙皇和裂渊猩已经死了，他们也撑不住了啊，没想到，我会是最后一个死的……”

  他看着外面黑暗的天空感慨，没有一丝将死之人该有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你们明明没有……”

  “没有冲突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不像话。

  “为了他那可笑的和平……”

  “几百年，我们苟延残喘了几百年，现在也终于要结束这痛苦的侵蚀了”

  “和平……和平……就要牺牲你们吗！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一说，只是，他比我们强大，所以我们才会身不由己，才会成为牺牲品”

  “而且……他们没有怜悯之心，他们对这个世界没有怜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此界之人，他们是外来的入侵者，可偏偏是这入侵者……保护了我们的世界不被其他势力占领……”

  虎啸天叹了一口气，不太愿意提及曾经的事情，可是忽明忽暗的光学镜又不得不让他交代清楚。

  “这个世界终究是我们的世界，我们不可能永远都依靠外人，他们终会离开，到时候一旦他们离开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就会毫不犹豫的进攻，到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

  “只有努力变得更强，才能守护一切，保护你的师弟和师妹，保护整个虎族”

  “煞天，成为王者必不可缺的就是牺牲，我知道你对此很抵触，可是，你必须要逼自己去舍弃”

  “成为虎族的王，成为一名领袖，就要时刻注重大局，必要的牺牲……也是迫不得已……”

  “或许你们生在这个错误的时代……对你们来说太过于残酷，可这也是对你们的考验”

  “天龙皇的弟子战龙皇已经成长起来了，从天龙皇的手中接过了整个天龙族，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后辈，裂渊猩的弟子狂裂猩虽然不及战龙皇，却也能独当一面了，唯独你，煞天，你对比他们来说还太稚嫩了”

  “一定……是我吗？”

  “族长可以是任何人，但，唯有你才会成为族长，也只有你才会成为王者”

  “我将整个虎族交付于你，答应我，煞天，带领虎族走向繁荣，虎极皇先祖开创了虎族的盛世先河，而你，会继承先祖的遗志”

  “可，可我还不知道怎么才算是王者……”

  “那就逼自己，逼自己成为绝对的领导者！”

  虎啸天的神情很肃重，他的目光看着外面逐渐泛白的夜空，语气有些落寞。

  “没有时间了，煞天，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为什么不能等明天决出胜负在交付于我？为什么是现在？”

  “……煞天，你愿意为了虎族而牺牲自己吗？”

  “什……么？”

  “凛风太过于善良，太过于依赖你，这种人注定无法在这乱世中存活，想让他活下去，只有……”

  虎啸天没有说完，可我竟然懂得了虎啸天的意思。

  我很迷茫，很不知所措。

  明明还在畅谈着未来……可未来就要结束了？

  为了虎族，我可以牺牲自己……可要我对他们动手……我真的能做到吗？

  虎啸天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他将手中的剑齿交到我的手上。

  “这是历代族长的传承之物，它继承了各个祖先的意志，现在，我将它交给你”

  虎啸天笑了笑，光学镜中的笑意很沧桑，既有对我的希望，也有对我的歉意。

  “如果你要恨我……那就恨吧，我也……别无选择了”

  我还不明白虎啸天为什么这么说，但下一刻，他就抓着我的手腕，将剑齿的刀锋对准自己，狠狠刺了进去。

  “师父！！您在做什么！！”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虎啸天，我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按的死死的。

  “煞天，我等不到你成长起来的时候了，这个世界也不会给你成长的时间了……只有如此……呵……到最后……还是如同预言那般……无法改变……”

  虎啸天苦笑一声，光学镜中的色彩愈发黯淡。

  “一旦我们死去，那些藏在暗处的危机就会到来，没了我们，你们又该如何？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逼迫你成长起来啊……”

  虎啸天伸出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明明很轻，可我却感觉到了肩膀上压上了厚重的重量。

  “煞天，我所能看到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可我依旧希望你能改变它……”

  “虎族的未来，交给你了……”

  虎啸天的身躯越来越沉重，他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了，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听到最后的那句嘱托。

  “不……不，师父！！”

  虎啸天还是死了……

  我看着他的身躯倒下，他不屈的意志化作猛虎仰天怒吼，诉叹命运的不公。

  准皇的战斗能量过于庞大，即使已经被龙君侵蚀了大半，可那由天地意志所认可的力量硬生生的让我突破战王成为天下的第七位战王。

  与此同时，外面的天空猛的笼罩了一层乌云，电闪雷鸣间，好似有一道洁白的光芒冲入了云层中。

  哗——！

  战王陨，天地悲！

  “又有战王陨落了……”

  亡灵之都，虽然看起来年轻，却展现出过人稳重的面甲上露出一丝惊讶，光学镜中也闪过一丝光芒，无言的看了一眼雷霆殿的方向，转身走入大殿中。

  吼——！！

  虎啸声穿透云层，无形的气浪吹散了乌云，落雨戛然而止，天空中再次绽放光芒，一缕微光直直的照耀在雷霆殿的方向。

  那微光化作了无尽的天梯，犹如天路一般。

  只见一只猛虎虚影猛的跃入天梯之上，霎时间从天穹降下的威压让猛虎的身躯一弯，可那明显虚幻的猛虎顶着天威，一步步奔向天际。

  “登……天路，承意志，天地贺……升战王……”

  无数目光随着那天边的猛虎而动，或是惊讶，或是疑惑，又或是不屑……

  但是他们知道，又一位战王诞生了，乱世即将到来了。

  太阳升起了，似乎在为新生的战王献上喝彩，可……

  我无神的看着手中的剑齿，一抹猩红染上了剑齿的刀刃。

  “师父，这就是您所说的必要的牺牲吗……可这样的牺牲……我真的能承受住吗……”

  我握紧了剑齿，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虎啸天所说的，他还没有完成……

  站起身，看着半掩的大门，缓缓走出去。

  吱——

  大门被推开，映入光学镜的，是诸多同族，他们的目光都望着走出的身影，为首的，正是一脸担忧的虎凛风和浮羽。

  “师兄，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异象，还是战王陨……”

  话还没说完，他猛的看到了我手中的剑齿，担忧的神情僵住了。

  “师……师兄？”

  他光学镜骤缩，忍不住踉跄几步，他是那样渴望的看着我，希望我能出声解释。

  “很惊讶吗？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成为了战王，我成为了虎族的族长，我……成为了真正的王者！”

  我张开双手，压下心中的悲伤，故作狂傲的姿态。

  “你……你杀了师父！！”

  凛风不敢相信，所有人都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而且还是我。

  “为什么！！这是假的对不对！！”

  凛风对师父很是敬重，除了我，师父是最让他看重的人，师父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于任何人。

  “呵呵，师弟啊，看不清现实了吗？事实就摆在你眼前，你不信也得信！”

  我冷笑一声，漠然的俯视着他，即使心中很不平静，可我也不能流露出一点异样。

  为了让他独自生存，不再依赖别人……

  “为什么！！虎煞天，告诉我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当然是为了力量，权力，和那更高的层次”

  表面平静，可内心泛起一阵涟漪，因为浮羽正在看着我，她没有凛风那样悲伤和愤怒，有的只是平静。

  她看出了什么？

  为什么感觉她知道什么？

  我有些不敢与之对视，我怕她会看出我在演戏，会将师父所做的一切毁于一旦。

  而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

  “就只是因为这些……你就对师父下手……对你最敬爱的人下手吗！”

  “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你不是这样的……我的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凛风悲痛落寞的模样，我也很心痛，可我不敢告诉他真相。

  这世界总有人要当好人，也总有人要做坏人……

  如果可以让他们好好活下去，成为恶人又如何？

  只是……

  ……

  “浮羽！！”

  凛风瞠目欲裂的看着身前被剑齿刺穿的浮羽，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浮羽……”

  我也是不敢相信浮羽会挡在凛风的身前，可我本来也没想着要杀凛风，浮羽应该看出来了啊！

  可为什么！

  “师兄……很痛苦吧……”

  浮羽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她无声开口，我看到她的口型却感到浑身刺痛。

  “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真是遗憾啊，不能再看看你们了……”

  我看着浮羽倒在凛风的怀中，好像明白了浮羽为什么会这么做。

  浮羽很聪明，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她的心思很缜密，也善于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情绪。

  她发现了我的为难和苦衷，她发现了我在逼迫着凛风。

  而她作为凛风最亲密的人，就算不说，时间久了，凛风还是会察觉到的，到时候，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而她……为了让这个秘密继续保持下去……选择自我牺牲！

  “浮羽！！”

  凛风抱着浮羽失声痛哭，我只能看着浮羽的尸体不断在心中道歉。

  连一丝一毫的伤痛都不能表现出来……

  明明……他们约定好了，今天要求婚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多么神圣的一件事啊……

  可……现在成了生死离别……造成这一切的，还是他。

  身为王者的他，亲手毁了自己师弟，自己同族的人生，真的讽刺啊……

  ……

  再后来，我驱逐了冰虎一脉，将他们舍弃到了风雪之境。

  而与我同族的猛虎大多也都离开了，他们追随的，不是背叛宗族，弑师杀亲的王者。

  我的身边，也最终只剩下那个狮虎族的领袖。

  “王……”

  他轻声开口将我的思绪唤回，我扭头看着这个藏青色的狮虎，有一些复杂。

  “你不离开吗，就不怕，我最后连你们也舍弃了吗？”

  我都没有发现我的语气已经带了些苦涩，他也听出来了，光学镜闪了闪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您不会的”

  他只是认真的看着我，他目光中的坚定让我恍惚，我也没再问这件事。

  又是百年时间了，我成功的在中原稳固我的地位，还结交了猩族的那位战王，狂裂猩。

  我也打听了凛风的事情，他在冰原过的并不好，冰原的气候很难适应，即使是冰虎也不例外，因为他们适应了中原的气候，一进入冰原就会出问题。

  他作为冰虎一脉的领导者，自然承担起了带领他们活下去的担子。

  他付出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这是为数不多让我感到开心的事了。

  后来……

  我和狂裂猩决裂了……

  原因……

  是我的错，我变得多疑，变得谨慎，自从成为王者后，我变了太多太多了。

  变得我对自己都有些陌生，甚至产生了我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

  我怀疑他，我利用他，我陷害他……

  为了利益和目的不择手段，他也是直性子的人，最看不惯像我这样的人了，所以我们两个的决裂是必然的，即使从中有战龙皇在作梗。

  现在……

  看到凛风在我面前死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是我亲手杀了他。

  让我活在悔恨之中？

  对，你成功了，我一直都活在悔恨之中，是我造成了这一切，是我的错。

  我从未想要得到你们的原谅，因为你们也不会原谅我。

  成为王者，不能心软和仁慈，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王者。

  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乱世，我会不会成为一位仁慈、受人敬仰的王者呢？

  我想象不到那样的场面，或者我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我都不会仁慈和心软。

  因为我是猛虎，是猛兽，是掠食者。

  后悔？

  我也后悔过，我也迷茫过，为什么生而为王的人是我呢？

  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一切呢？

  如果没有那所谓的语言，我的人生会不会就此改变？

  依旧慈祥的师父，仰慕我的师弟，备受宠爱的师妹……

  这一切都会不会继续保持呢？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为了力量杀了自己的师父……

  为了权力驱逐自己的师弟……

  为了地位了结自己的师妹……

  为了野心牺牲自己的同族……

  ……

  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我成为王者了……

  可成王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属下畏惧的目光？是空无一人的身边？

  孤独时常陪伴在我的身边，除了自己身边还剩下谁呢？

  这也是成王的代价吗？

  成王是为了什么？

  不是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吗？

  可我想要保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成王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这条路已经无法回头了，孤独的成王之路，注定会在我的脚下走完一生。

  生来为王，

  可这成王的代价……

  我承受不起……

  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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