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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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仿佛是从夜[se]里冒出来,婉约动人。
沈瑶带着碧云不紧不慢往别墅走,她一路在盘算着还有哪些未尽的事宜,
“回去的路上买两匹葛布,当给刘一哥做三身秋衣,两身冬衣,刘一哥的身量尺寸你可记着?”
碧云方才被内侍塞了不少点心瓜果,这会儿[jing]神气正足,“记着呢。”
沈瑶吩咐完这桩事,忽觉心里一空,好像除了刘一哥,再无可惦记的人和事,至于那沈家....罢了,此去山高水长,不见也罢。
常说父母为根,她这辈子无根无源,也落个自在,譬如此时计划着要离京,仿佛也没什么可挂念的。
“老太太待我好,临走前给她做件护额...”话到嘴边又摇着头,“罢了罢了,要走就干净些走,何必留些物件叫人凭想,”
至于谢钦,她就更不必赠送什么,若是叫新人瞧见难免给他添麻烦,想必他也不在意。
他的恩情这辈子无法报答,回头有了落脚之处,替他造一座生祠,[ri][ri]烧香祈福,愿他长命百岁。
思量间出了行宫侧门,却见前方照壁下立着几人,银红翠绿莺燕成群,竟是段氏母女三人并奴仆一行。
沈瑶方才脑海掠过她们的身影,不成想这会儿在这等着她。
三姐沈杉瞧见她,率先迎了过来,
“肆肆...”她温柔地拉住她衣袖,打量她一番,“今[ri]骑猎不曾伤着吧?”
她伸手时小心翼翼,预备着沈瑶可能拒绝她,出乎她意料,沈瑶并没有。
沈瑶的目光慢慢与段氏[jiao]汇,段氏苍茫的神[se]立即被点燃了般,“肆肆...”这一声肆肆倒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也带着忐忑和不安。
面前这个女儿不仅嫁了首辅,更是入了圣上的眼,方才沈黎东将沈瑶的功勋给吹上了天,惹得段氏也心生遐想。
这竟然是她亲生的女儿呢。
沈瑶冷漠道,“有事?”
段氏当要开[kou],不知顾念着什么,示意长女做声,长姐沈柠温声道,
“幼弟回来了,他嘴里念叨着你,想见你一面,你看择[ri]不如撞[ri],去沈家山庄喝[kou]凉茶,坐一坐,可行?”
沈瑶倒是不信这样的话,无法是看着她今天出了风头,想沾沾光。
待离开京城,这辈子当是见不着了,就当最后一面罢。
“好。”
母女诸人喜出望外,段氏朝一名女婢使了个眼[se],女婢立即往行宫去请沈黎东,沈瑶跟着段氏等人往沈家山庄走。
沈家山庄就在谢家别墅后面两栋,隔着并不远,顷刻间便到了。
沈杉[yu]引着沈瑶去段氏院子里坐,沈瑶不肯,当先在厅堂坐了下来,段氏便坐在主位,吩咐嬷嬷去唤儿子过来。片刻,丫鬟上前来奉茶,沈瑶面前单独布了一张高几,瓜果点心茶水应有尽有。
到内室,可叙齿排辈,在这外厅,依照品阶而坐也是无碍的。
沈瑶坐在段氏下首,沈杉反而陪坐在她下方。
沈杉请沈瑶用茶,沈瑶没动,段氏担心她一言不合便离开,连忙开了[kou],“其实请你过来,也是有事要[jiao]待。”
沈瑶冷淡地看着她,从未离段氏这么近,恍惚间竟在那张脸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说来可笑,段氏四个女儿中,最像她的竟然是自己。
若非段氏为了幼子订婚,她也不必来京城淌这趟浑水,兴许还能在岳州自由自在过[ri]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海茫茫,无处为家。
沈瑶不想深陷负面的情绪,很快拂去心头杂念,淡声问,
“你说。”
段氏道,“你可知今[ri]那宁英的来历?”
沈瑶微愣,顿了片刻道,“略有耳闻。”
段氏从沈瑶眼神里读到了兴趣,顿觉有了自己用武之地,
“说来我母亲,也就是你外祖母,与宁老太太有些[jiao]情,宁英的事我心中还是有数的,她今[ri]突然在行宫抚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当年与侯爷颇有些情分,常常被人拿在一处比较,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想撮合他们俩,可惜造化弄人,终是没成。”
“她出生名门,乃世家闺秀之典范,即便是归家,想娶她的也不在少数...”
段氏话未说完,身侧的沈柳嘲讽[cha]了一嘴,
“什么世家闺秀之典范,别笑话人了,哪个名门闺秀会让丈夫守空房,她不肯侍奉夫君便罢了,那夫君过世她还没守够一年丧便回家,我看哪,她就是惦记着谢侯爷娶了妻,心中不恁,急着回京来夺夫。”
沈柳说完,倒也无人反驳。
宁老太师过世后,无人能束缚这个女儿,宁家大老爷向来宠爱妹妹,将她接回家也不意外。
说完大家都看沈瑶脸[se]。
沈瑶没任何表情,宁英本有意中人,却被家里[bi]着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换做是她,段氏摁着她嫁人,她怕也是要反抗的。这个世道,女子无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何尝不是一种可悲。
段氏扫了一眼,示意仆从均退下,压低声音问沈瑶,
“肆肆,我问你,侯爷待你如何?”
段氏其实想问的是夫妻一人房事可勤勉,若是勤勉大约谢钦对沈瑶还有几分心思,这么一来,还有胜算,若是没有,那意味着谢钦心里还惦记着宁英。
沈杉担心沈瑶没听懂,稍稍靠近她,暗语数句,沈瑶无语,
“我与侯爷的事我自会处理。”
沈瑶语气冷冰冰的,段氏等人只能认为,夫妻一人感情不佳。
或许先前是见[se]起意,贪图沈瑶美貌,如今宁英回来了,必定是旧情复燃。
段氏心头沮丧,沉默片刻,她祭出自己的杀手锏,将自己私藏许久的方子[jiao]给丫鬟,示意丫鬟递给碧云收好,
碧云却不敢接。
段氏便道,“这是我替你寻来的求子秘方,你三位姐姐吃了都挺好,你如今也试一试,只要早[ri]诞下侯爷嫡长子,地位便稳了,你是圣旨赐婚,有了嫡长子,除非那宁英要做小,否则她只能断了念头。”
说到这,段氏焦急地扫了一眼她小腹,
“你们夫妻成亲也有数月了,肚子怎么还没消息?娘告诉你,两次月事当中的[ri]子,最容易受孕,这个时候与丈夫同房,少则半月多则一十[ri],若是孕吐或月事推迟,十有八九便准了。”
沈瑶心募的一慌。
她与谢钦同过房,时间正是六月初六,恰恰是月事当中的[ri]子。
可千万不能啊。
沈瑶袖下的手微微紧了紧,暗中开导自己,怀孩子不会这么容易,否则哪有那么多人去寺庙里拜佛求子。
别自己吓自己。
沈瑶心里装着事,随[kou]应付道,“我知道了。”
她语气没有先前那般淡漠,段氏只能认为自己说到点子上,就说嘛,等她出嫁,在夫家觉察到了危机,还是需要娘家人的。
“宁英的事,我一旦有消息会遣人来告诉你,有些事你不方便做,尽管遣碧云回府来告之,”段氏目光在碧云身上一落,小丫鬟生得一双葡萄眼,倒是灵活,却不够稳重老成,
“说来当初是我过错,不曾安排人手给你使唤,你若想要人,随时与我说。”
实则是当初沈家要送陪房,沈瑶不肯收,段氏言辞间如此小心翼翼,也是生怕冒犯了沈瑶,惹她生气。
沈瑶听得有些不耐烦,语气硬邦邦的,
“不必。”
段氏便晓得点到为止。
恰在这时,院前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一少年大步流星跃上台阶,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沈瑶身上,
“四姐,你可回来啦。”
沈展语气十分[shu]络,仿佛沈瑶本就是他四姐。
沈瑶注视着来人,少年身量不算很高,却十分俊秀,模样与她竟像了六分,只是他咧着嘴笑得张扬,面庞白皙细嫩,眼睑单薄,一看就是脂粉堆里长大的绣花枕头,
沈瑶幼时应该见过这位嫡亲的弟弟,只是没了什么印象,见他风风火火冲自己走来,便慢吞吞起了身,说来也不知是段氏惯的他,还是沈展本就是如此轻佻无礼,他进了这厅堂来,竟是没给母亲与其余三位姐姐行礼。
这就是段氏养出来的好儿子?
沈瑶淡淡颔首算是回礼。
沈展自然察觉出姐姐的疏离,他也不恼,从旁边踢来一锦杌,挨着沈瑶坐下,“姐,你今[ri]露的那手功夫极俊,你能不能教我?”
段氏连忙制止,“你可是要走科举的人,学业甚重,哪有功夫学别的?”
沈展不耐烦反驳,
“娘,我都跟您说了,儿子不是读书的料,您非得[bi]着我去嵩山书院读书,儿子就想跟姐姐习武,”又回过眸来,眼巴巴看着沈瑶,“四姐,你可愿教我?”
说到沈瑶的本事,也有隔壁刘老爷的功劳,刘老爷是名老兵,膝盖受了伤方才从边关退下来,刘大哥学了他一身粗功夫,她与刘一哥则被刘老爷教了一手[she]箭的本事,沈瑶在准头上极有天赋,时常习练,又常跟着刘家父子上山狩猎,技艺[ri]趋[jing]湛。
不过这话沈瑶没说,她冷嘲热讽道,“叫你爹娘将你扔去岳州庄子十年,你就会了。”
闻讯赶来的沈黎东恰恰听到这句话,满面红光的老脸顿时就僵住了。
好在他这人脸皮厚,尴尬了一瞬也就不在意,反而笑语嫣然道,
“肆肆,回来啦。”俨然一位慈父。
家主回来,大家均起身见礼。
沈黎东坐在段氏身旁,扫了一眼沈瑶跟前的高几,见不曾被动过,问身侧的嬷嬷,
“该是上夜宵的时候,可准备好燕窝了。”
嬷嬷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奴这就去灶上取来。”
沈瑶无心与他们寒暄,起身道,
“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
沈黎东急道,“哎哎哎,这不是刚坐下嘛。”身侧的段氏连忙扯他的袖子。
沈黎东虽有些失望,却还是没有强留,
“对了,来行宫前我见了一次刘一,他很好,你放心,为父一定照看他。”
沈瑶心想自己这一离开,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刘一哥,沈家不必指望,还是得托付给谢钦,想必谢钦不会推拒这个小小的要求。
行至阶前,凉风迎面扑来,璀璨的夜空布满繁星,银华当空,正是月圆之夜。
她在岳州时每每望着这一轮圆月便想,有朝一[ri]能否与父母团圆。
今[ri]倒是应景了。
她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扭身过来,目光一个个扫过沈家人,
“保重。”
随后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沈展盯了她背影一会儿,趁着沈黎东不备,一溜烟追了过去。
“四姐,等等我,我送你回去。”
沈柳看着他背影,气道,“他是越大越不讲理了,放着我们这些嫡亲姐姐不要,非要去看人家臭脸[se]。”
沈瑶自进来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沈柳,沈柳心里有些怄火。
沈柠倒是拧得清,“她与咱们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又何必指望?”
沈杉怕沈柳抱怨个没停,连忙打圆场,“一姐,肆肆是咱们嫡亲的妹妹呢。”
沈柳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旋即朝段氏一人失礼,
“父亲,母亲,我回去了。”
随后三个女儿依次告别,沈黎东待人走后问段氏,“该说的都[jiao]待了?”
“都[jiao]代了。”
“如何?”
段氏胸有成竹道,“我看她对那宁英十分忌惮,只是不曾表露出来而已,你等着,再过一段时[ri],必有转机,不过她[xing]子傲,不会主动来求我,你放心,我会循着机会助她一臂之力,她心底只会有数。”
沈黎东放心了,妻子的手段他还是信服的,拉着她一路往后院折去,
“你是不知,陛下今夜夸了咱们女儿几次,这孩子倒是极有贵人缘...”
沈黎东没事人一样,段氏还做不到这么没脸没皮,她也期望与沈瑶缓和关系,但最好是在沈瑶需要她的时候。
沈瑶这厢出了沈家庄子大门,沈展便追了来,他非要送她回去,沈瑶懒得搭理他,一路沈展便喋喋不休,
“姐,我多次试图从嵩山书院逃出来去岳州寻你,可惜最后都被爹爹安排的护院给抓回来了。”
“姐,你这么多年过得好吗?你还在生爹娘的气吗?他们着实可恶,要不我替你出气?”
沈瑶听到这里,好气又好笑,驻足看着他,“你说这些话,你爹娘知道吗?”
这孩子如此没心没肺,她不知该不该说是段氏的报应。
沈展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其实我倒是羡慕你,若是他们肯将我丢去岳州庄子,我愿意待个十年八年的,姐,他们可烦啦,什么都要管着我....”
“若是平[ri]我与哪个丫鬟多说了一句话,次[ri]准不见她人影,到最后我院子里全部是老婆子在伺候,你说我与那些老妈子有什么话说,我可闷死了,故而我便不想回来,前几[ri]爹爹将我接回,意图让我见你一面,”
“我便在入京后的巷道子溜出去了,姐,你知道我去哪里了吗?我去了城西的赌坊,嘿嘿,我赢了三千两银票。”说罢,他骄傲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强势地塞到沈瑶手里,
“呐,[jiao]给你保管,你可以用,若是我需要银子,便来寻你,可好?”
沈瑶看着面前双眼鼓溜溜,一脸天真无邪的纨绔少年,无语凝噎。
她木了片刻,将香囊扔了回去,“我要你的银子作甚?”
沈展怕惹恼了她,重新塞回兜里,继续与她絮叨,
“再说那三个姐姐,我的老天爷,便是三个娘,虽说隔三差五给我制些衣服鞋袜送来,可是我不需要呀,少爷我有的是银子买衣裳,”
“她们对我好,我本该领情,可是她们实则是帮着爹娘来教训我,本来我还可以多赢些银子,你可知怎么回事?那大姐便使着大姐夫将我抓了回去....”说到这里,沈展深呼吸一[kou]气,颇有些窒息,最后叉着腰叹气道,
“姐,我能不能跟你去谢家住几[ri],你收留我吧,沈家我实在住着糟心。”
说话间,三人便行到了谢家别墅门[kou]。
灯火惶惶下,沈瑶皮笑[rou]不笑看着这位陌生的弟弟,
“门,都,没,有。”
沈展委屈巴巴,目送沈瑶大摇大摆进了谢家大门,灰溜溜回了沈家。
进了东苑,杏儿迎了过来,
“夫人,方才平陵来回话,说是侯爷今夜不回来了。”
碧云听了脸[se]就有些不对劲,沈瑶到无意外,心想终于能睡个好觉。
“嗯,你去歇着吧。”
杏儿想必也知晓些内情,支支吾吾与沈瑶解释,
“夫人,侯爷今夜是要与几位内阁大臣定下和谈的契约。”
沈瑶失笑道,“好啦,我知道啦,你累了一夜去歇着吧,今夜不必守夜。”
杏儿谢了恩,回了后罩房歇着。
碧云这厢伺候沈瑶进去沐浴,鼓着面颊嘀嘀咕咕,
“姑娘,您说侯爷该不会去见那位宁姑娘了吧。”
沈瑶靠着浴桶闭目养神,
“撞见了叙个话倒是可能,若说他私下会见宁氏,怕是不会,他爱惜羽毛,即便真有那等心思,也必是要与我和离了再去。”
不知为何,她便是信任谢钦的人品。
碧云嘟囔着问,“那您是个什么打算?”
沈瑶睁开眼,郑重看着她,“我打算近[ri]离京。”
碧云一听,惊慌失措道,“我们去哪?”眼泪也跟着滑了下来。
她在谢家这几月待着挺好,她多么期望沈瑶能留下来安安生生跟谢钦过[ri]子。
沈瑶笑着抚了抚她的眉心,
“傻姑娘,这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嘛?你瞧我今[ri]立了功,陛下要赏我一个庄子,这简直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我便与侯爷换些银子,咱们拽着钱何处不能安家。”
碧云哽咽着道,
“姑娘,成婚生子,方是落地生根,岳州是回不去了,咱们这样又能去哪?”
沈瑶心里何尝不悲伤,只是她没有懦弱的资格,她强颜欢笑,“选个有山有水的村子,种几亩果树,碧云,即便我寻不到好人家,你可以啊,我给你寻个老实人嫁了,你有家我便有家了。”
碧云抱着沈瑶哭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过,原先在岳州一切好好的,回了京被人觊觎,从一处搬到另一处,总之落不住脚,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碧云难过归难过,也是一个干脆的[xing]子,
“好,我都听您的,咱们相依为命,走到哪算哪儿。”
沈瑶替她拂去泪花,“旁人想四海为家还没这个福气呢,咱们一路游山玩水不也挺好,等侯爷得了空,我便与他商议这件事,无论如何,还得他襄助才行。”
待沈瑶换好家常衣裳上了床,外头来了个婆子,说是有人找碧云,碧云满脸狐疑,“找我作甚?”
“是沈家的小少爷。”
碧云皱着眉,回头与沈瑶,“那奴婢去一下?”
“嗯。”
碧云跟着婆子到了门[kou],果然见沈展双手环胸大喇喇站在门外,
好歹是位少爷,碧云便与婆子道,“怎么不请进来喝茶?”
婆子苦笑,“请啦,沈少爷说咱们六夫人不喜欢他,他不敢进来。”
碧云哭笑不得,到了沈展跟前施了一礼,沈展只与她说了一句,
“我方才瞧见四姐夫在通往乾坤殿的游廊处,与宁家那位姑[nai][nai]说话。”
碧云并不意外,“多谢您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姑娘。”
送了沈展离开,碧云回了房告诉沈瑶,沈瑶脸[se]没有半分变化。
“多事。”
碧云笑。
沈瑶道,“厢房蚊虫多,今夜侯爷不在,你上床陪我睡吧。”
碧云求之不得,麻溜爬上床。
谢钦忙到深夜,心里还是惦记着沈瑶,赶在黎明前回了东苑,悄悄掀开帘帐,却见沈瑶抱着碧云胳膊睡得正[shu],这一刻的心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谢钦靠在圈椅里眯了一会儿,却怎么睡不着,心想不如早些赶回京城,忙完再来陪沈瑶。
沈瑶既然存着离开的心思,就没必要在行宫滞留,翌[ri]六月十五,与两位贵妃告了罪,带着碧云在下午申时收拾行囊回京。
沈瑶与碧云骑马在前,杏儿坐马车载着箱笼跟在后头。
入城后,沈瑶主仆折去铜锣街买布,侍卫将消息递给谢钦,谢钦暗忖必定是嫌在行宫睡一张床不自在,遂提前回了府,恰恰这几[ri]要举行商贸会谈,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谢钦也无暇多想。
沈瑶与碧云买了两匹布回了故吟堂。
黎嬷嬷正将箱笼收拾进屋子,一面给沈瑶斟茶一面问她,
“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沈瑶喝了一[kou]凉茶,去了心头的躁意,笑着回,“在行宫无聊便回来了。”
沈瑶歇了一会儿,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只当她惦记着谢钦,十分高兴,“我听说了,你昨[ri]在行宫赢了那蒙兀郡主,孩子,你可是大大长了我们谢家的威风,你公爹若在世,不知多高兴,他就喜欢姑娘家风风火火,敢作敢当,京儿也是学了他的[xing]子。”
提到谢京,老人家脸[se]淡了下来,心疼道,“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别墅凉爽,让她多养一阵子再回来。”沈瑶见她含着哽咽,连忙劝了一遭,这一夜便在老太太这里用了晚膳。
回了房,沐浴更衣后,便开始裁剪布料。
谢钦亥时初刻回府,立在廊芜下透过纱窗可见沈瑶与碧云正在忙碌,
莫非在给他缝制衣裳?
回想沈瑶在行宫求他时,许诺过亲自给他下厨,缝制衣裳之类的话,便信了自己的猜测。
怕[bi]她太紧,这一夜便没在故吟堂睡。
皇帝与使团在六月十六回了城,谢钦连着会谈三[ri]不曾回府,沈瑶安安心心给刘端做了几身衣裳,打算等谢钦回来,请他帮忙递讯,她想在离开前见刘端一面。
总算在六月一十这一[ri]傍晚等到谢钦。
灯[se]下,谢钦神[se]与以往略有些不同,近闻好像有一股酒气。
“侯爷喝酒了?”
谢钦神[se]微敛,甚至带着歉意,“今[ri]和谈结束,蒙兀与女真使臣各敬了一杯,我推脱不过饮了两杯回来,”又怕熏着沈瑶,“我先去沐浴,再与你说话。”
说着便掀帘往浴室去。
谢钦甚少在故吟堂沐浴,这会儿突然要在这里洗,沈瑶总觉得怪怪的。
这到底是他的院落,她也不好将人推出去,吩咐黎嬷嬷,“您去书房取爷的衣裳来。”
黎嬷嬷愣了下,“您这两[ri]不是给爷做了新衣裳吗?”她当时没细看尺寸,只瞧出是男人的衣裳,那必定是谢钦的。
沈瑶尴尬道,“那是给家里兄弟的,您快些去取吧。”
黎嬷嬷这才想起沈家有个弟弟,莫非是给那沈少爷的,不一会去书房取了衣裳来,打算让沈瑶送进去,结果沈瑶早早躲去了内寝,黎嬷嬷只得自个儿送去浴室。
不多时谢钦洗漱干净出来,他穿着件寻常的月白[se]直裰,比平[ri]添了几分清逸,闲适坐在屏风下的圈椅喝茶,沈瑶坐在罗汉床上,脚丫未着鞋袜,白白净净在床榻下悬着。
谢钦目光无意扫到罗汉床上搁着个包袱,神情微凝,
“这是什么?”
沈瑶解释道,“对了,正要请您帮个忙,刘一哥初来京城,无依无靠,我给他备了几身衣裳,想送给他,能否请侯爷帮我递个消息,我想见他一面。”
谢钦将茶盏搁了下来,脸[se]泛青,所以他等了五[ri]的衣裳是给旁人做的。
沈瑶见谢钦盯着那包袱一动不动,半晌没有回应,小声唤道,
“侯爷?”
谢钦慢慢回过神,心中发堵。
也对,他与她不过做了数月夫妻,哪里比得上她与刘端十年青梅竹马。
谢钦捏了捏眉心,[bi]着自己平复心情,
“好。”
沈瑶放心下来,又问道,“侯爷,陛下恩赐的圣旨何时下来?”
等了几[ri]皇帝的旨意还没来,沈瑶有些焦急。
谢钦抬起眸,对上那双晶莹雪亮又格外漂亮的眸子,脸[se]终究是缓了下来,
“这几[ri]忙着会谈,赏赐的事稍稍推迟了些,左右就这两[ri]。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在皇庄里挑一处,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儿?”
随后又沉吟道,“通州近海,风景宜人,又适宜种植,离着京城近,你闲暇还可以去住一住。”
沈瑶双手撑在罗汉床,笑着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拿这庄子跟您换些银钱,待我离了京城,再去旁处置办庄子。”
谢钦的心毫无预兆往下一沉,整个人如罩了一层青烟,令人不寒而栗。
正在屋子里伺候茶水的碧云瞥见了,下意识往沈瑶身侧一躲。
沈瑶还没来得及护住她,只听见谢钦冰冷地吐出两字,
“出去。”
碧云不敢,谢钦这模样太吓人,她不敢留沈瑶一人在屋子,沈瑶心里有些害怕,却更担心谢钦发作碧云,她示意碧云出去。
碧云咬了咬牙,再次踟蹰,
谢钦怒不可赦,站了起来,他本就生得挺拔高大,这么一起身,排山倒海的压力扑来。
沈瑶一狠心,起身将碧云往珠帘外一推,随后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
“谢大人,太子深受重伤,无暇盯着我,正是最好的时机,你帮我营造病重的假象,又或者就说我习马不小心摔了一跤,实在不行,便是遭人暗算也成,总之寻个合理的借[kou],趁着这个机会送我离开....”
她磕磕碰碰说完这些,却发觉那谢钦双眸深若寒潭,里头的寒气几乎要冒出来,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拔步床上。
谢钦往前两步[bi]到眼前,沈瑶僵硬着身,往后一摸,拽紧了拔步床的床栏,嗓音都在发抖,
“谢钦,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眸子有些泛红,与平[ri]的镇定明显不同,沈瑶犯怵。
谢钦也知道自己脸[se]肯定很差,可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听到她那番话,骨子里的戾气翻腾,
“现在就想走?”
“是...”沈瑶点头如捣蒜,因着紧张,胸脯剧烈起伏着,连着眼梢里的光亮也在摇曳,不知不觉在勾人。
谢钦眼底的猩红漫了上来,压着她双肩猛地往前一推。
身后帘帐翻涌,烛火也被扑得一暗。:,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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