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 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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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二楼窗户边,那八九岁的孩子,探身到窗外幌子旗的旗杆上够什么东西,结果脖子上挂的铜镜,被一团毛茸茸的黄影一拽,那孩子立足不稳,直接就折出了窗外。
韩大胆儿待要救援,已然不及。眼看那孩子就要掉下二楼,扑在幡旗尖刺赛的旗杆顶,槊出一个透明的窟窿,忽然那孩子背后一紧,只觉得后心被人用力提住。却是狗少眼疾手快,抓住了孩子。
只是狗少那时身体孱弱力气不足,那孩子身子扑空,下坠之力带着他一起向下摔落。幸好这时韩大胆儿眼睛稍缓,一伸手提住狗少后腰,将他和那孩子一起拽了回来。
那孩子惊魂稍定,回头看去,见拉自己回来的人,是个长相白净的年轻人,约么二十八九岁上下。这人一身干净裤褂,虽显得有些旧,头发梳的溜光水滑,脸色却有些苍白,看着略显羸弱。
另一个大个子英气勃发年纪稍轻,长得相貌端正,威武不凡,脸上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双目炯炯有神。
狗少打趣道:
“好么,瞧个会玩嘛命啊!岁数不大色心还不小!你瞅清楚了踩高跷的都是老爷们儿扮的,没有女的!”
狗少以为眼前这孩子,是看那踩高跷的青蛇白蛇长得俊,探出身子到窗外瞧入了神,这才差点掉下二楼。
韩大胆儿道:
“我看这孩子刚才是要够什么东西!”
狗少道:
“这是二楼,窗户外除了幌子旗,还能有嘛?”
那孩子赶紧道:
“刚才幌子旗上,有个三条腿的小金蟾!”
原来适才,踩高跷的青蛇白蛇后面跟着的是“刘海戏金蟾”。这平时的高跷刘海戏金蟾,要么是有人踩着独跷扮演金金蟾,要么就是刘海挑杆绳上栓个纸扎的小金蟾,可今天这刘海戏金蟾可不一样。
这孩子看见刘海满面喜色踩着高桥又蹦又跳,手持的长杆上拴着根细绳,细绳垂下,另一头正是一直活奔乱跳的三足金蟾。那金蟾通体金黄,金灿灿的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金蝉双眼是通红如同两颗赤色明珠,背上的蟾酥一圈圈尽是颗颗明珠。
只见那金蟾单足着地,用力上窜,只一下便挣脱了细绳,在人群中三窜两蹦就窜上一处幌子旗。这孩子都看傻眼了,瞪着大眼直勾勾盯着那小金蟾。那小金蟾趴在幌子旗上随风摇摆,两只红彤彤的眼睛也在盯着他看。金蟾张开嘴,口中也是一片金黄,它从幌子旗上一个窜越,便从空中越到离他三尺开外。
窗口外沿伸出去的一个竹竿,竹竿原来也是挂幌子的,只不过今天杆子上撤下了幌子旗,只空有一支竹竿横在那。小金蟾稳稳的落在竹竿上,双眼盯着这孩子,这孩子也好似着了魔一样,不错眼珠的盯着那小金蟾。
小金蟾的位置和他所距不远,只要把手伸出窗外,再稍弹身子便能够着。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当真伸手去够那小金蟾,他身子探出窗外,可不管怎么伸手,就是离那小金蟾只差分毫。
他身子前探,脖颈中挂着的那块小铜片,这时从衣服里掉出。忽然他只觉得脖子上一紧,好像那小铜片被什么拽了一下。原本这下力道也不强,但他身子前探太多,就这轻轻一拽,这孩子便折出了窗外。
这时楼下各道会正各显神通,所有百姓注意力都在看会上,就连老白和小犹太都在聚精会神看着楼下出会,所有人兴高采烈神情雀跃,谁也无心留意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谈话。
韩大胆儿和狗少听孩子这么说都望向窗外,想看看那孩子说的竹竿上的金蟾,可此时那竹竿上空空如也,却哪有什么金蟾。那孩子也看着窗外竹竿,怔怔发呆,心中纳闷。
此时窗外的花会,不远处是刚过去的是青蛇白蛇,窗下还是那刘海戏金蟾,只不过这金蟾只是个提线的纸扎,就见那刘海挑着纸金蟾正配合着锣鼓点,跳来扭曲,却不见了刚才那只窜越蹦高,背嵌明珠的小金蟾。
此时,韩大胆儿注意到,那孩子脖颈上挂着的那块小铜片,那明晃晃的铜片上印着一个小小的抓痕,就赛是不丁点的小手印,可就算是三朝未满的婴儿,手也不能那么小。
他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团毛茸茸的黄影,估计是什么狐獾这类小动物,见这铜片反光,所以窜过去拽了一下,但没能拽掉,这才让那孩子失去平衡,差点摔下二楼。
这孩子带着块古怪的小铜片,看着又不像是什么护身符之类的,韩大胆儿正觉得奇怪,想要开口询问,却见旁边挤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伸手拉住刚才那孩子的手。
这是少年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韩大胆儿觉得这少年眼熟,正辨认时,狗少却对那少年板起脸来道:
“这倒霉孩子!怎么见了长辈也不招呼一声!”
“三舅!”
少年老大不情愿的喊了狗少一声。
韩大胆儿这才知道,原来这少年时狗少的外甥,据他所知,狗少两个姐姐,三姐嫁给了老城里警察二所的吓一跳,生了三个闺女。二姐嫁给了做买卖的周二爷,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小子,这少年应该就是周二爷的儿子。
这孩子也是在教会学校念洋书的,算是自己小学弟了,在学校里可能见过,所以觉得有点眼熟。
狗少问道:
“跟谁来的?”
“跟我来的!”
一个声音没好气儿地回答道。
韩大胆儿听出,这带着嗔怒的声音是周二爷。韩大胆儿家里也是做买卖的,他爹和周二爷父辈交情也不错,逢年过节相互间也会串门做客,所以韩大胆儿听得出来。
果不其然,狗少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正是周二爷。
狗少看看周二爷,又看看自己外甥,最后眼光狐疑地落在外甥手拉着的孩子身上,撇着嘴道:
“二姐夫!这可没有啊!我姐姐对您了可不赖,您了怎么还背着我姐姐养外宅呢!蔫不出溜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说话间眼神又望那孩子。
周二爷一脸厌弃,怒道:
“别你妈在这胡沁!这是家里老妈子的小子‘大友’,去年来的天津卫,你不见过么!”
韩大胆儿这才知道,这孩子由来叫姓张,叫张大友,是从文安县逃难来的天津卫,大友他妈就在周二爷家里当老妈子,大友则跟着少爷做个小厮。
狗少又看了看那孩子,忙堆笑道:
“哎呦!哎呦!没注意!嗨!这怎么说的,我说呢,我二姐夫那么好的人,决不能有这个事儿!是吧……”言罢,又凑近了堆着笑脸龇着一口白牙道:
“那个……二姐夫……我最近……”
周二爷忙摆手,往边上轰道:
“没有没有!大前天趁我不在,从你姐姐那要走好几块,这么快又糟践完了!”
周二爷一见狗少,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指着年轻人鼻子道:
“说你点儿嘛好!坑家败业的玩意儿,连饭辙都没有了,还舔着脸来看会呢!”说着就用手往外轰狗少,接着道:
“没有没有!起开起开!好狗不挡道!”
这时周二爷才注意到,边上还站着个人,这人身高体壮,相貌端正,一眼蒙住了还没认出来。
韩大胆儿赶紧一拱手道:
“周二爷!老没见了!”
周二爷这是才认出是韩大胆儿。算起来韩大胆儿他爹,和周二爷上辈是一辈,自虽然比韩大胆儿大了十来岁,但也是平辈论交,赶紧一还礼道:
“哎呦!是志刚,好么几年不见都没人出来!你们老家儿挺好的?!”
“托您了的福,都挺好的!”
韩大胆儿赶紧附和道。
俩人刚寒暄了几句,狗少一脸抹不丢的,又凑上来道:
“二姐夫都是家达子,您了怎么总没好脸呢!”
周二爷把年轻人搡开说,拧着眉说道:
“我还跟你说!你没事别往家里去,我那俩钱可不够你糟践的!”
言罢,转头对韩大胆儿挤出个笑脸,说道: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有工夫一定往家串门去!”
周二爷这话说的恳切,说完一拱手,便左手领着自己儿子,右手拉着那个叫大友的孩子,往楼下走,走到楼梯口,回身又朝韩大胆儿补了一句:
“兄弟!你挺好的大小伙子,可别跟这号人往一块凑,没好处!”
说罢就拉着俩孩子匆匆下了楼!
时间一晃过去好几年,韩大胆儿自打当警察之后,每天擒贼捕盗,缉凶破案,工作更忙了,虽然年节时,韩家和周家相互间也串过门,但却没再见过那个叫大友的孩子。
韩大胆儿此时想来,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铜片,不就是蓝半尺拿着这小册子上,印的拍卖品之一么。这时才知道,这东西竟然就是员峤仙镜的镜芯,实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想不到,多年前自己就见过这东西,也从侧面和三阳教扯上了关系。
这时他还不知道,其实这三阳教主黄袍老祖,和大友一家还有些特殊的渊源。
想到此处,韩大胆儿就打算去周二爷家拜访一趟。
今年过年的时候,韩大胆儿正满脑子都是案子,甭说串门了,连吃饭都没心思。周二爷也来家里拜过年,后来韩大胆儿他爹,也去周二爷家串过门,只不过当时韩大胆儿没去。
这时候突然去人家家里拜访,似乎有点突兀,但韩大胆儿可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赶紧去糕点铺买了包“什锦大酥”。
所谓什锦大酥,其实是指大型宴席中配桌的二十来样面点的总称。其品种可分为横酥、立酥、直酥等多样。
像是白皮儿、苹果酥、家常月饼都属于横酥。元宝苏、月牙酥都是立酥知名品种。直酥则是马蹄酥和如意酥等等。大酥馅料丰富,白糖、香油、糖桂花和成糖胎,再佐以果脯、葡萄干、五仁、瓜条、青丝、玫瑰、芝麻等等,更高级的另有红豆、枣泥、莲蓉、红果等馅料。可说是制作精细外形美观,香酥可口。
韩大胆儿挑了七八种大酥,包了两大包,又买了些鲜货,拎上两瓶五加皮,就去了周二爷家。可去的不巧,周二爷外出谈买卖不在家,虽说二奶奶比韩大胆儿大了十多岁,算是韩大胆儿的一位老嫂子,可毕竟人家本家不在,韩大胆儿也不好多叨扰。
他原本也志不在周二爷,只是为了来见见那个叫大友的孩子。和他打听大厅镜芯的事儿,顺便问问他的东西怎么会到了拍卖会上。
可他跟周二奶奶一打听才得知,现在只有大友他妈还在周家当老妈子,早几年周二爷就把大友,介绍到三条石一位姓郭的老师傅那,去做铆工学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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