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知道了。”元夕回过头看着李家庄，这里拥有着大城市里没有的人间烟火气，像是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与快节奏的生活格格不入。

  只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李家庄的存在终究不能长久。

  她转头看着酆都大帝，“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在保护着学校了。”

  酆都大帝眸中微动。

  神荼抱着胳膊看着她，贱兮兮道，“现在才知道，不过也不算那么无药可救。”

  元夕道，“但是需要晚上才能验证。”

  她抬起手腕，手腕上那个小小的许愿瓶，在阳光下闪着光。

  元夕转身对秘书说道，“只是城市在发展，李家庄成为了阻碍，终究还是要适应这个时代，我想，那些曾经死去的人，也更想看到这繁华盛世。”

  秘书点头，“当然，这件事已经僵持了好几年了，等到市政那边计划好，这边就会拆迁。”

  转眼已经到了中午，元夕好不容易来阳间一趟，拉着酆都大帝和神荼两个回了学校。

  “就当来休假了，我已经毕业三年了，好久没来逛大学校园了，都有点想念了。”元夕走在最前面。

  因为方城大学的事情，元夕的直播间聚集了许多了方城大学的学生。

  【小雏菊：今晚就能把学校的脏东西都清理完毕吗，我真的有点害怕了。以前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传说之中的，现在我不得不信了。】

  【一封玫瑰信：主播的后台好硬，这都能播出来。】

  【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说真的，主播是有点东西的，别说方城大学了，就她以前播的地府的那些东西，那是能在这个平台能看的？但是主播播到现在都没有被封，这说明什么？主播的后台一定很硬！】

  【柠檬优选：是真的，自从这个直播间火了之后，我刷到很多有举报的，但是直播间还是好好的。还有，抖了个抖很多人开始跟风搞地府直播，但是又很多用力过猛被封了，也有一眼就很劣势很假的，都没有这个直播间真实，而且主播还很会整活。】

  【安之若素：主播是哪个大学的？怎么会想到直播地府啊。】

  元夕自然也看到了这些弹幕，对于她来说，直播间的弹幕就像科幻小说之中那些透明投影屏幕一样。

  “我是哪个大学的，南方的某个学校。”想到那些往事，元夕摇头笑了笑。

  她是一个孤儿，据说她刚生下来，就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被扔在了医院的垃圾桶旁边。听说差点就死了，后来得到抢救，送到了附近的福利院之中。

  她从小就好像霉运当头，做什么都不顺利不说，好几次就连命都保不住。

  其他的孩子能跑能跳，她跟着玩了半天，结果心脏病发作差点死了。

  后来上了学，体育课她跟着散步，结果因为太阳太晒了，也差点没命。

  院长经常说，也许她所有的运气都拿来在这几次意外之中死里逃生了。

  后来跌跌撞撞上了高中，高考前几天因为救一个孩子心脏病发作，医生说她没有几年了。离开医院之后，她一意孤行选了南方的学校。

  她生在北方，没有见过江南水乡，一直都想去看看。

  总归是烂命一条，这一路走来太过踉跄，元夕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她陪着朋友考试，第一次考试失败，又进了抢救室。

  后来第二次，第三次……连医生都感叹她的身体又虚弱又强大。

  直到后来第四次，她熬夜彻底猝死。

  其实那次，她能感觉到油尽灯枯，连寿衣都提前穿上了。

  所以她很是庆幸死后能够拥有健康。

  微风习习，经过学校的湖泊之时，元夕看着平静的湖面，眼睛不知道看向了何处，有些出神。

  酆都大帝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边，道，“那几个被害死的女生，下辈子是很好的命格。”

  元夕有点惊讶，“这不算是泄露天机吗？”

  酆都大帝：“……不算。”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陛下有姓名吗，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些神明，都只有法号。”

  酆都大帝沉默不语。

  元夕凑过去，小声问道，“我可以知道陛下的名字吗？”

  弹幕屏息凝神，这个直播间之中，大多数都是酆都大帝的粉丝，一直以来都很好奇，奈何直播间已经播了三四个月了，他们才刚刚知道酆都大帝姓ting，具体哪个字也不清楚。

  “手。”

  元夕乖乖把手伸过去。

  “别看。”

  元夕别过头。

  神明的名姓不能被普通人知道，不然将会给普通人带去难以承受的灾祸。

  酆都大帝低下头，手指凝出墨色。

  像是羽毛轻轻扫过掌心，却留下铁画银钩，锋利如刀的两个字。

  ——庭衍。

  元夕的手指动了动。

  庭衍。

  她在心中复述了一遍。

  还挺好听的。

  【神明少女：啊？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炸千岁：可恶，竟然不让我知道。狠狠批判了。】

  【芝士莓莓：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限你现在就告诉我，不然我就要发疯了。】

  ……

  然而不管如何网友如何打滚撒泼，元夕都当没看见一样。

  “当人死后，被执念支配，流连在某个地方，就会成为地缚灵。”酆都大帝说道，“一开始是心中未竟的愿望，可能是悔恨，可能是遗憾，可能是牵挂，当这种情绪达到某种阈值，便驱使他们逃脱阴差的搜查，停留在原地。”

  “这里有很多地缚灵。”

  酆都大帝说道。

  元夕歪了歪头，问道，“地缚灵会一直存在吗？”

  酆都大帝摇头，“既然留在人间，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如果不即时回到地府。地缚灵就是没有名姓的孤魂野鬼，记忆，理智，属于人类的一切情绪都会慢慢丢失，到了最后，三魂七魄散尽，彻底消散于三界。”

  比死更可怕的，是永远消失。

  成为孤魂野鬼，放弃轮回的机会，流连人间，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想要守护什么，牵挂什么，想念什么，悔恨什么，过了很久之后，连它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留在人间，慢慢地，慢慢地，失魂落魄，如果最后都放弃回到地府之中，等待的只有永远消失的结局。

  值得吗。

  也许一开始是值得的。

  元夕凝望着因为微风拂过，而波澜重重的湖面。

  她突然说道，“死后，我经过酆都大殿之时，看过我的生死簿。”

  “我也没有轮回了。”

  “我听说没有轮回的鬼，在地府待三年，或者七年，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微风习习，吹起的不止湖面，还有波澜不惊的心潮。

  酆都大帝的眼神晦暗不明。

  神荼拿着手机走了过来，“我哥刚刚说，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学校，至少有百余只像阿尔贝这样的鬼，事实上，你打听到的李家庄私塾的意外，只是这百余只的鬼的一点点杰作而已，三百年来，在李家庄之前，这里的百姓，就已经深受其害了，只是这边的阴差一直收受贿赂，才给了这些鬼兴风作浪的机会。”

  “名单已经出来了，既然是你的考核，今晚就交给你了，全都捉拿回地府。”

  元夕指了指自己，“我啊？”

  神荼感到好笑，“不然呢。”

  元改革官经历了几天的魔鬼训练，现在即将面对独自捉拿一百多只鬼的境遇。元夕叹气，这和刚交了让我做高数题有什么区别。

  夜晚悄悄降临。

  元夕忙活了大半天，将手腕上的许愿瓶打开。

  阿尔贝猝不及防地被放出来，摔在了地上，听完元夕的要求，他愣了，“让我去？”

  元夕点点头，“谁让你被我捉住了，由你去勾引那些鬼，把那些鬼都引来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阿尔贝有些犹豫。

  元夕啧了一声，阿尔贝瞬间受到惊吓一样浑身一颤。

  元夕挥了挥拳头，“去不去？”

  “别打，别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阿尔贝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神荼抱着胳膊从竹林之中走出来，“你不怕他跑了？”

  元夕伸出手指，手指上趴着一只银色的蝴蝶，在月光之下，翅膀仿佛涂了银粉，散发着淡淡的光，“追魂蝶，敢跑他就完了。”

  追魂蝶是地府之中，常见的用于追踪灵魂的灵物。

  元夕手中的这是母蝶，跟着阿尔贝的是三只子蝶，只要稍微用法术驱动，母蝶就能轻易找到子蝶所跟踪的灵魂，印记无法抹除，比装了定位器还要管用。

  神荼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她终于长了脑子。

  元夕在原地画了聚阴阵。

  聚阴阵能够招魂纳鬼，只要鬼有吸食阴气的本能，就会不由自主地到聚阴阵之中。

  她捏了法诀，驱动聚阴阵启动，几分钟后，聚阴阵犹如一个旋风一样，学校之内的阴气朝着这边涌过来，周围凝起浓重的阴气，像是刮起了风。

  若是这里有一个生人，就能感受到这里狂风大作，气温骤降，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生出想要逃跑的冲动。

  天边的明月被遮掩住，黑云翻涌，地面颤动，学校上空那个隔绝阴气与外界的罩子发出轰鸣声，那是将要坚持不住地预兆。

  元夕皱了皱眉。

  食指蝶翼颤动。

  她抬起眼来一眼。

  密密麻麻的鬼从四面八方飘过来，为首的就是阿尔贝。

  光是粗略看过去，就能看到至少上百，这些鬼都是上百年，甚至像阿尔贝这种，已经活了三百年，因为曾经杀了很多生人，所以鬼气很重，带着血腥气。

  刺鼻的铁锈味。

  元夕皱着眉，看着这些鬼逼近。

  这些鬼气势冲冲地走过来，与元夕以前见过的鬼都不一样，他们有满满地恶意，杀过生人，在墨色的阴气之中混杂着几抹不详的血色。

  青面獠牙，长舌血瞳，桀桀地鬼叫声刺耳，厉鬼的气势很重，很凶，要是普通人看了恐怕直接就要晕过去了。

  元夕冷冷看着这么鬼走过来。

  为首的阿尔贝似乎有了底气。

  聚阴阵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然而却不见元夕的身影。

  “刚刚还在这里呢。”阿尔贝说道，“怎么不见了？”

  他旁边那只鬼冷笑了一声，“也许是跑了。”

  “我早就说过，那个年轻的改革官除了得到了酆都大帝的看重，就是个废物，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丫头，能有什么用？还妄图改变地府，结果连出现在我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废物。”

  阿尔贝的表情变幻莫测，龇了龇牙，“她要是跑了，那这聚阴阵是干嘛的？”

  脚下的聚阴阵散发着淡淡的光。

  “还没跑远，快去找。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就把她除了，不然若是酆都大帝知道了，我们都得死。”

  众鬼鬼叫了一声，顿时各自飞了出去，元夕就站在竹林之中，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定要找出来，不能让她跑了。”阿尔贝说道。

  元夕看了看，一百多只鬼聚集在一起，看过去血腥又恐怖，各自有各自的丑法。

  她还看到一些面熟的。

  这些鬼和阿尔贝一样，大部分时间待在地府之中，但是也有到阳间的通道，时不时到人间来作恶。

  正想着，眼前突然窜出来一只鬼。

  元夕不幸被突脸，瞳孔一缩。

  那只鬼顿时发出了一声鬼叫，“在这里，她在这里！”

  顿时上百只鬼朝着竹林后面聚拢过来，阿尔贝和那只鬼一瞬间就到了元夕面前。

  元夕反应迅速，越过他们，到了聚阴阵之中。

  “跑？现在你知道了跑了？昨天打我的时候的气势呢？”阿尔贝气势暴涨，轻蔑道。

  将近两百只鬼形成了包围圈，朝着元夕包围过来。

  气势凶猛。

  元夕唤出腕间的缚魂锁，手中紧紧捏着法诀。

  “看来你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元夕勾着一抹冷笑，“是想念昨晚被暴揍时候的感觉了吗？”

  阿尔贝顿时脸色一变，他暴喝一声，五指成爪，朝着元夕攻击而去——

  不止是他，周围的一百只鬼全都朝着中间的元夕攻击。

  元夕刚要扔出一个法诀，不想，原本只是散发着淡淡的光的聚阴阵突然光芒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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