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陆乘风连连摇头，他还是无法相信宋淮安的话，甚至激动到不顾锁链的牵扯，猛地站起身子来，盯着宋淮安道：

  “你说他曾经想让我当书院院长，我怎么看不出来，他不管什么事情都偏向于你，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想法，你在胡说八道。”

  宋淮安沉声道：

  “那是因为你的嫉妒心太强，以至于蒙蔽了你的双眼，看不到先生的良苦用心。再加上你太过于急于求成，却忘记了很多不该忘记的事情。”

  宋淮安说到这里，眼神微微复杂，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中，他轻声自语道：

  “其实，从小到大，先生对你都抱有很大的期望，你我先后进入的先生门下，而你天资聪慧还在我之上，所以在我们求学时，不管是学习，还是背书，以至于后来的儒家修行，你都比我要更快一点，但也正因如此，让你才会渐渐产生了自负的情绪，先生也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对你越发严厉，他只是希望你不会被自己的骄傲自满给毁了原本的那颗纯直仁善之心。”

  “他对我的偏袒和对你的严厉，实际上都只是他想要压住你那颗傲慢之心的手段，在内心深处，先生始终更在乎的是你，所以才会愿意在你的身上花费那么大的精力。这一切，你不知晓，但我却多次听他在暗中与严老说起过。”

  “至于后来，我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剑山老祖，被他看重了剑道修行的资质，想要强行带去东池剑山，也是先生出手拦住，最后，先生答应让我儒家与剑道双修，并非全然是迫不得已，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发觉书院中没有人可以压制你，也无法有效的磨去你身上的傲慢性子。所以，他希望我可以通过修行剑道之法，另辟蹊径，从而可以压你一头，让我成为你的磨刀石，去好好磨练你的个性。”

  “你始终认为先生让我打破常规，修行剑道，是因为偏爱我，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他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更好的磨练你。你却浪费了的他的良苦用心。”

  陆乘风不断摇头，神色有些复杂狰狞，盯着宋淮安说道：

  “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这不是真的，若是老头子真想对我好，为何从未没有给过我一星半点的暗示，为何我陷入那般绝望的境地时，他也依旧不曾出来为我说一句话，当年你得到了剑山老祖的传承，修为一日千里，就连学问上也不断攀升，我曾虔心的恳求过他，让我也去如你一般文武双修，可却被他以规矩二字否决了，你就可以不守规矩，我却不行，这难道不是他的偏袒吗？在你已经超过我很多后，我也曾努力追赶，也曾潜心修行，但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我曾不止一次跪在他的门前，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但他却只是将我拒之门外，还严厉斥责我。”

  宋淮安摇了摇头道：

  “先生不是没有给过你暗示，也不是没有给过你教诲，只是你太过急躁，沉浸在自己的嫉妒之中，所以根本没有听进去罢了。”

  陆乘风愣了一下，下意识喃喃自语的问道：

  “他何时教诲过我。”

  宋淮安轻叹一声道：

  “先生曾经告诉过你，大道且行且长，不曾到终点，谁也不敢言先胜。这句话，是你跪在门前时，他亲口告诉你的，但你当时只是一昧的想要先生传授你更快地修行之法，却根本没有仔细听。”

  宋淮安的眼中大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架势，他沉声道：

  “你只顾着眼前的得失，却忘了学海无涯，修行亦是没有尽头，而你更加忘了一个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儒家修行和武道修行的本质区别。儒家已养浩然气而修己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在前，学问浩然，本就是一个常年累积，厚积薄发的过程，所以，儒家修行向来都是先慢而后快。根基学问最为重要，但武道却恰恰相反，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先易而后难，层层递进，不断登高而上，所以，武道修行，向来是先快而后慢。”

  宋淮安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已然有了一丝失望之色，他盯着陆乘风道：

  “你只看到了我比你的修为增进的更快，却忽略了我是以武入道，所以你因为承受不了从高处跌落的那份打击，便开始急功近利，哪怕先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和教诲，却当做耳旁风。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走到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

  陆乘风此刻已经呆滞在了当场，宋淮安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将他浇了个通透，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宋淮安继续说道：

  “十年前，你我皆在先生的木屋前，先生曾言，登山之人，比的并非是谁走得快，而是谁能在最后站在山顶，路程的快慢并不重要，最后的结果才很重要，这句话，先生依旧是说给你听的，而那个时候，先生已经知晓了你误入歧途，但他却不曾放弃，依旧试图让你幡然醒悟，等你自己回头。哪怕在此次事前，先生早已知晓了你所有的事情，却始终按兵不动，未尝不是还想再给你这个逆徒一次机会。哪怕他已经放弃了让你做儒家传承之人，却终究没忘了你是他的学生。所以，他始终都想给你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宋淮安冷冷的看着陆乘风道：

  “陆乘风，现在你认为你错是没错？”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陆乘风整个人都呆滞当场，脸上的表情复杂，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只是不断喃喃自语道：

  “我错了吗？哈哈，我错了吗？”

  看着如同已然疯魔的陆乘风，宋淮安最终叹了口气道：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先生已逝，你也犯下了滔天大祸，再无回头的可能，但我想了很久，不管你最后如何，这些事情，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好，否则，我如何能对得起先生的在天之灵。陆乘风，话已说尽，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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