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lun]，男，十八岁，是铁匠家那个等了七十年才出生的幼崽。

  红发红眼，身材高高瘦瘦，长相普通人水准以上，剑术小有所成。

  ——现在却是斯科特最大的烦恼。

  斯科特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总是能这样热情地跟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他无法理解那天艾[lun]从树上掉下来后、为何要眼泪汪汪地认他做老大一样。

  总不能是摔坏脑袋了吧？

  在[ri]常打铁的间隙，斯科特狐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艾[lun]。

  艾[lun]此时正光着上半身，露出一身[jing]瘦的肌[rou]来，将手里面的锻造锤舞地虎虎生威。

  用对方的说法就是，要跟着“老大”的脚步锻炼，从里到外地提升自己。

  斯科特的目光才一转到他这边，

  艾[lun]的脑袋上就像是安了[jing]准的雷达一样，哪怕压根没有回头都准确接收到了斯科特的视线，立刻殷切地扭头看他——

  “老大老大！快看我的节奏有没有进步一点！”

  艾[lun]笑得露出一[kou]整齐的牙齿，那牙齿在锻造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闪亮。

  说着，他猛吸一[kou]气，接着高高抡起了锤子——

  “哈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

  斯科特沉默了。

  不用看，这就是摔坏了脑袋。

  他扭过头去，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砰”，“砰”，“砰”地敲着。

  旁边连续不断的击打声犹如魔音入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斯科特通过计算发现——就连自己的节奏竟也不受控制地跟着加快了一些！

  当他锻造完一个金属块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微微脱力的感觉。

  “······”

  锻造室里的其他学徒也都沉默了。

  他们艰难地将视线从那两个幼崽的身上挪开，用怀疑人生的表情盯着自己手上的锤子。

  今天也是被未成年幼崽卷生卷死的一天呢~（疲惫微笑）

  难道这就是师父安排来考验他们的关卡吗QAQ

  ——

  上午的锻造活动结束以后，艾[lun]神清气爽地丢掉了自己手中的锻造锤，看着旁边堆成小山丘的金属块。

  跟着老大一起锻炼真是个明智的抉择！

  就算是往[ri]里根本静不下心来的打铁，他都能够做的比平时更好！

  这样想着，艾[lun]扭头去看斯科特的那边，果不其然，在灰发少年的手边堆着比他还要高上一层的金属块小山——

  不愧是老大！轻易就能超过他！

  不知为什么，艾[lun]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斯科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疲倦。

  这肯定的看错了！

  一定是灰头发在脸上留下的[yin]影！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斯科特的后面去吃午餐，几位神情疲倦的学徒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像还忧郁地叹息了一声。

  真没用啊。艾[lun]想道。

  回头是该好好鼓舞一下锻造室这边的气氛了，总是这样没干劲怎么能学好锻造呢？

  ——

  午餐后的下午时分，是斯科特去给阿尼芙夫人帮忙的时间。

  作为立志要跟着老大一起锻炼的艾[lun]，这一次也是积极地坐在了他们旁边。

  今天的工作依然是绘制图纸，很显然，艾[lun]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去看懂这些，但他才看了两眼，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里就已经变成了蚊香圈。

  斯科特不为所动地继续画着自己的图纸，直到旁边的阿尼芙太太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轻笑，他这才看到——

  艾[lun]正一边拿着笔，一边奋力地和睡意做着斗争。他的眼皮早已经耷拉到最底下，但却时不时猛地一抬，做出一副自己还要坚持到底的模样。

  那个红毛的脑袋也像是[ji]啄米似的，一下、一下、一下地往下点着。

  斯科特稍微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判断出对方点头的幅度的确是一次比一次更大一点，而和桌面之间的距离也逐渐缩小。

  按照规律的话，下一次就会······

  斯科特抬起羽毛笔，在面前的纸张上添加了最后一笔，缺了一角的图纸终于变得圆满。

  “咚！”

  在他的旁边，某只红毛的脑门也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旁边浅碟里的墨水被砸的飞溅而出，只有刚好画完被高举起来的图纸幸免于难。

  艾[lun]顶着脑门上红红的印记，晕乎乎地抬头看周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周围飞溅的墨点，以及灰发少年手中完好无损的图纸。

  “真不愧是老大！”

  他下意识挑起了大拇指。

  转过脸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阿尼芙夫人微微发青的脸，

  “艾——[lun]——”

  就这样，因为某位执着人士的被动缺席，斯科特获得了能独自回家的自由时间。

  ***

  今天的克劳德等回来的是一只皱着眉头的幼崽。

  【发生了什么？】骷髅头从房梁上飘下来，咔哒咔哒地问。

  斯科特将满满的一大袋钱币放在桌子上，发出了比以往更加沉重的闷响。

  【今天的收获比平时要多上许多。】克劳德先生有些惊讶。

  这都不需要仔细去数，光是看这只零钱袋鼓鼓囊囊就快要爆掉的程度来开，很让人怜爱它小小个头就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所以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斯科特也看着那只鼓鼓的钱袋，关于今天的工资为何突然暴涨······

  在领工资的时候，斯科特向着铁匠提出过这样的质疑，而他得到的回复却是——

  [“没算错，是艾[lun]那小子把他的那些金属块记到你名下了。”]

  说完之后，刀疤脸还向他展示了一下今天的账本。写着斯科特名字的那栏下的数字几乎多了一倍，充分说明了这工资的来源。

  所以再回来的路上，斯科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通艾[lun]的想法。

  他坚持跟着自己一起去打铁，明明看不懂还要硬撑着坐在阿尼芙夫人旁边，

  最开始的斯科特还以为他是想给自己使绊子的。

  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因为感觉被抢走了父母的关注或者宠爱，从而对夺走关爱的那人十分不满，这种情景不能说正确，但还挺常见的。

  上午打乱他打铁的节奏、午餐时总是往他盘子里夹不爱吃的青菜，下午用昏睡的方式试图破坏绘图的成果······这些似乎都能够成为证据。

  结果现在看来，他的猜测好像和事实有些出入？

  【他这是想和你做朋友。】

  克劳德先生得知这一切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朋友？”灰发的男孩有些惊讶。

  他顺着这个未曾想过的思路重新推理了一遍今天的事，忍不住默然了一瞬。

  好像······也不是不能对上？

  【是的，就是朋友。】克劳德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欣慰，【他一定非常认同你的能力，有实力的人总是会吸引很多朋友。】

  “克劳德先生听起来好像很有经验？”斯科特扭头问道。

  【没错。】骷髅头爽快地承认道。【很多人就是这样才和我成为朋友的。】

  克劳德从来不曾隐瞒自己过去或许很强大的这一点，但每当谈话涉及到死因的时候，他还是一样会闭[kou]不谈。

  或许等到了城市里就能知道有关克劳德先生的消息。

  在这段时间里，克劳德先生对于他剑法的进步似乎毫不吃惊。

  即便是斯科特自己偶尔都会因为这过于顺利的提升而思忖利弊，但克劳德却能游刃有余的根据斯科特现在的状态来更换教学的方式，好像早已经见惯了他这样的人。

  是见惯了他这样天赋的人，还是克劳德自己本身就有着这样的天赋、所以习以为常了呢？

  一位真正的骑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

  ——

  去城里的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亚当的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镇长终于将斯科特和艾[lun]两个人叫到了家里。

  在这段时间里面，斯科特在自身逐渐提高的打铁效率、以及小红毛暗搓搓的支援之下，很快就攒够了欠着镇子里的安葬费用。

  而他也逐渐理解了艾[lun]的意图——

  对方好像真的如同克劳德先生所说的那样，是因为认可他的实力而想要与自己做朋友。

  朋友。

  斯科特并没有过朋友这种东西，也没觉得自己需要朋友；

  但毕竟对方是铁匠家的孩子，再加上本轮镇子上只有他们两个符合要求的幼崽要去做检测，同行是不可避免的现实。

  所以，斯科特算是默许了对方的跟随。这似乎让艾[lun]高兴了整整一天。

  镇长捋着他那两撮卷翘的胡子，满意地看着两个无论是[jing]气神还是气质都远超常人的幼崽，只觉得西格里镇未来有望。

  而为了能为自家的幼崽们铺平道路，即使是和脑子拎不清的神官纠缠上半天，镇长觉得都是值得的。

  “这次天赋测试事关重大，想必阿尼芙已经和你们两个说过了。”镇长说道。

  斯科特和艾[lun]都点了点头。

  阿尼芙夫人确实严肃地和他们说过了这件事，并且还为他们两个准备了路上所需要的干粮。

  “在这里我要再和你们强调一遍——可别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啰嗦。”

  镇长本来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之前对待神官们时严肃的样子，但说到天赋测试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郑重了许多。

  “天赋测试是每个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期之一，关系到你们能否被学院录取、又能够被怎样的学院录取。越是早进行测试，对于未来越是有利。”

  “测试每三年开放一次，每次只持续七天。七天一到无论是谁都只能再等到三年后测试。所以——”他拖长了音调。

  “艾[lun]！”镇长忽然点名。

  “到！”红发的男孩下意识答到。

  “你认识去琳琅镇的路对吧，带斯科特前往琳琅镇，然后和其他人汇合——能做到吗！”

  “能！”艾[lun]回答的慷慨激昂。

  “斯科特！”镇长又喊道。

  “我在。”斯科特也将目光移向这位老人。

  “看好艾[lun]，以及你们的时间。监督他路上不要贪玩。”镇长微笑。

  “镇长爷爷！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艾[lun]一下子红了脸，着急地争辩。

  白胡子的老人哈哈大笑了两声，接着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个孩子的肩膀上，郑重其事道——

  “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东厄城第一学院找我的老伙计克莱因。他会帮助你们的。”

  “去吧，孩子们。我在西格里镇等你们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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